祝煊眼皮狠狠一跳,屈指在腦袋上輕敲了下,「又不正經。」
沈蘭溪裝模作樣的腦袋,視線在他上打量一圈,「郎君長這模樣,怎能怪我把持不住?」
這一句,直接點燃了祝煊的耳,便是面上也飄來了霞,渾發熱,哪裏還覺得這數九寒天的冷?
祝煊輕咳一聲,生怕說出什麼更駭人的話,生拉拽的把扯回大道:「怎麼才回來?去見藍音娘子不順利?」
「有郎君派人前去叮囑過,怎會不順?」沈蘭溪依偎過去,眼饞的了他膛,「我回來時正巧瞧見一家鋪子在租賃,便去租了下來。」
祝煊渾一僵,深吸了口氣,教訓道:「沈蘭溪,端莊些。」
沈蘭溪才不承認自己方才作輕浮,倒打一耙,「郎君想到哪裏去了,我只是手冷。」
說著,故作無辜的把兩隻手攤開在他面前。
祝煊垂眸,視線落在那青蔥手指上,默了一瞬,藉著寬大袖擺遮掩,把那鬧人的手收了掌心。
凈說謊。
哪裡冷了?比他的還熱些。
「可想好那鋪子要做什麼了?」
「尚未。」沈蘭溪隨意道。
兩人並肩往府里走,掩在寬袖下的手卻是沒鬆開,沈蘭溪被扯得走得歪七扭八,哪裏有半分端莊,反觀側的郎君,任怎麼撞,步伐依舊穩健。
「祝二郎,你欺負我。」
「是嗎?不是你自己把手給我的嗎?」
一個控訴,一個拒不承認,惡趣味鬧人。
元寶若有所思的瞧著那兩人的背影,不防被門檻絆得趔趄,幸好綠嬈眼疾手快的從旁邊抓住了。
「想什麼呢,仔細看路。」綠嬈道。
元寶吐吐舌頭,小聲問:「你有沒有覺得,娘子有些變了。」
「變了?」
「變得黏人了。」元寶語氣篤定,還自我肯定的點了點腦袋。
方才可是瞧得真真兒的,家娘子在看見郎君時,雙眼都放了,還以為是瞧見了呢!
而且,家娘子還跟郎君撒,要郎君給暖手!卻是背後把熱乎乎的小金爐塞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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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又吃了一肚子青菜的沈蘭溪,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郎君,皇上可說了要怎麼置三皇子?」沈蘭溪挑了個興趣的問,儘力忽視肚子裏翻騰的饞蟲。
「還不睡?」祝煊側頭瞧,作勢要轉抱。
沈蘭溪連忙住他,不讓轉過來,「不許!這幾日都不行!」
還不想生孩子呢!
祝煊依言停下作,任由半趴著在自己上,思索了一瞬,還是與道:「皇上收了三皇子手中的權,五皇子那邊也同樣,幾個冒頭的黨羽都遭到了打,近日朝堂黨派,人人自危,倒是平靜了不。」
沈蘭溪瞬間瞭然,嘆息道:「各打五十大板啊,看來皇上不怎麼喜歡這個嫡子啊。」
「慎言。」祝煊頭疼道。
「嗯嗯。」沈蘭溪一手捂住了自己的,連連點頭。
怎麼就把腹語說出來了呢,在祝煊面前是一點都不設防了嗎?
「再有幾日便過年了,不是說皇上召寧川郡王回京過年的嘛,怎麼還沒回來呢?」沈蘭溪指尖繞著他的一縷頭髮,小聲嘟囔道。
寧川郡王便是那個被跳過封王、直接貶為郡王的倒霉蛋,邊境黃沙吃了幾年,眼瞧著今年打了個大勝仗,皇上才想起了這個兒子。
「你大哥此次也會回來?」祝煊問。
「對啊!」沈蘭溪歡喜的應道,「大哥已
經兩年沒回來了,我都要忘了他長什麼樣子了。說起來,我嫂嫂也辛苦的,一個人管教著兩個孩子,懷上瑩兒不到五個月,大哥便走了,那孩子長這麼大還沒見過父親呢,不知道過年回來,瑩兒給不給他抱,嘿嘿~」
想著那玉雪小糰子扭著胖子不給人抱的畫面,沈蘭溪就不厚道的樂了,忽的想起了一件事,與他悄聲道:「之前我回門時,瑩兒瞧著很喜歡澄哥兒,滿是口水的胖爪子抓著澄哥兒不放,你是沒瞧見澄哥兒,僵著子不敢,都快被那小胖妞欺負哭了,哈哈哈哈……」
說得幸災樂禍,祝煊聽得也勾起了,似是瞧見了自己兒子手足無措的窘迫模樣。
「你也覺得好玩兒吧」,沈蘭溪樂顛顛的,「澄哥兒好似還喜歡瑩兒的,拿了個果子給吃,可惜瑩兒太小,還吃不了,反倒是澄哥兒,被那嬤嬤嚇了一跳,那嬤嬤也是,生怕我嫁了侯府之後不聽話,想替母親給我個下馬威,卻是拿孩子欺負,不過我也不是吃素的,當時便給上了一劑眼藥,上次回家我便發現,大嫂把那嬤嬤換了,哼,就還想欺負我,太小瞧人了。」
說得甚是驕傲,把后宅勾心鬥角之事當做笑話講與他聽。
祝煊了的腦袋,順著的心思誇讚,「沈二娘子,真厲害。」
「那是!」沈蘭溪繼續膨脹。
「睡吧,時辰不早了。」祝煊哄去自己被子裏。
沈蘭溪不想,趴在他上好舒服呀~
「那你親我一下~」的道。
祝煊不從,「別勾我,起了火又不給滅。」
這話多有些氣急敗壞在裏頭,沈蘭溪嘿嘿笑了聲,在他側臉上親了下。
『啵兒』的一聲,甚是清亮。
「我親你也是一樣的。」故意逗弄人,說罷便像泥鰍似的鑽回了自己被窩裏。
祝煊了臉側的,無奈的輕笑了聲,「沈蘭溪。」
「做甚?」被子裏傳出一道悶聲。
「登徒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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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二十八這日,祝煊也休沐了。
一早,祝家老都聚在主院兒里用飯,熬了一夜的五粥糯香甜,便是裏面的豆子也松爛可口。
沈蘭溪就著餅,吃了兩大碗粥才停了筷。
同桌的老夫人一副難言的神瞧了一眼,有些沒眼看,「吃這麼些,晌午飯不吃了嗎?」
沈蘭溪轉頭看過去,對上那略顯嫌棄的眼神,老實道:「要吃的。」
祝允澄咬著餅,晃著腳丫附和,「曾祖母這就不知道了,若是有餅,母親還得再吃一碗呢。」
祝煊視線往下掃去,道:「坐好。」
「是,父親。」放肆了幾日的小孩兒還有些不習慣,被他一點,立馬變得乖覺。
老夫人被自己乖曾孫這話一噎,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起便要走。
沈蘭溪起跟上。
那剛走了兩步的人回頭來瞪,「跟著我做甚?」
沈蘭溪乖乖巧巧的道:「二娘在祖母跟前盡孝。」
祝煊垂首無聲的笑了下,有些無奈。
這是覺得悶了,又想逗趣兒了吧。
老夫人倒是被沈蘭溪這話哄得氣順了些,轉頭又走,卻依舊虎著臉,「哪裏是盡孝,天天就會氣我,還不如院子裏養的那兔子討人喜歡。」
沈蘭溪不在乎這話,隨著進了屋,一眼便瞧見了那腦袋埋在四肢里,在狐裘墊上睡得香甜的兔子。
不過幾日,這兔子便了一圈啊!若是紅燒了,指定好吃!
「你瞧著它做甚?」老夫人一轉,便看見了冒的眼睛,那垂涎三尺的眼神
,不免讓人警惕:「這是澄哥兒養著的,你好好養著你那隻山便是,那也是他一片心意。」
那灰兔子似是覺到了什麼,腦袋從爪子裏抬起,與沈蘭溪對視一眼,躲進了老夫人懷裏。
沈蘭溪咽了咽口水,不捨的收回視線,點頭道:「二娘知道。」
老夫人掃了眼那可憐的眼神,頓了一下,抱起那兔子作勢要遞給:「罷了,瞧你饞的,給你。」
沈蘭溪:「……多謝祖母。」
不饞它的,饞的是它的。
都好多天沒吃過了啊!覺有幾年之久了!
幾乎是瞬間,懷裏本乖順的兔子忽的炸了,蹬著短兒便往下跑,一躍跳到了離沈蘭溪遠些的窗臺上。
沈蘭溪出去的雙手僵在了半空,面訕訕。
老夫人瞧著無言了一瞬,嫌棄又藏不住的樂道:「瞧你,貓閑狗惡的。」
「……」
沈蘭溪收回手,朝那全每一都寫滿了警惕的兔子瞧去,故意道:「祖母可曾吃過兔,很是味,尤其是山間野兔子,質更是好。」
本是嚇唬那灰兔子的話,倒是把自己饞得險些流口水。
麻辣兔頭,干鍋、炒兔,都很好吃啊!
老夫人掃了一眼,又看了眼那如臨大敵的兔子,無語道:「你嚇唬它做甚?」
沈蘭溪撥了下頭上的步搖,狀似隨意道:「我貓嫌狗惡。」
「……」
老夫人不與計較,忽的想起了另一事,問:「聽你母親說,你與二郎學了理賬,所獲頗?」
沈蘭溪警鈴一,不知祝煊說了多,只含糊的應了一聲。
誰知老夫人忽的狐疑的上下打量了一瞬,開口便是驚雷,「你不會是在我跟前故作不懂,二郎親教你吧?」
沈蘭溪:「?!」
不知怎的,眼前忽的閃過被那『祝先生』教訓,罰站聽講的畫面,臉頰泛起了些許紅暈。
倉惶間,沈蘭溪剛要開口,卻是被抬手打斷。
「罷了,你們夫妻之間的事,我這做長輩的也不宜手過多,先前還瞧你於夫妻之事上木訥不開竅,如今倒是會使這般小心思了。」
沈蘭溪生生從這話里聽出了幾分欣,頭皮有些發麻。
莫名有種被長輩瞧著玩兒趣的恥……
「上心了便好。」老夫人又嘟囔一句,「但你們日後要注意些,回自己院裏再膩歪,在府門口便手何統,被下人瞧見了笑話,二郎那般恪守禮數,都被你帶壞了。」
「……」
那你是不怎麼了解你孫子了,悶著壞呢!
這話沈蘭溪沒說,善良,怕給這彆扭的老太太氣出好歹來。
老夫人瞧了眼那上躥下跳炸的兔子,耐不住的轟人道:「行了,你去忙吧,不必在這兒陪我坐著,這乖兔子都給你嚇壞了。」
語氣嫌棄得毫不遮掩,沈蘭溪又瞧了眼那瞪圓眼睛的兔子,悄的咽了咽口水,也不賴著了,起行禮走人。
吃不到兔子怎麼了,還有山呢!
還虧得老夫人提醒了,不然都忘了,自己院子裏是有的!
沈蘭溪興沖沖的回去,卻是沒想到吃之路備阻攔。
瞧著那疊羅漢似的三個人有些無言,「就在咱們院子裏做,不會有人知道的。」
元寶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率先反對,「不!娘子以前說過,天底下沒有不風的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婢子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娘子犯錯挨罰。」
忠心耿耿,大義凜然!
阿芙也小聲提醒道:「
娘子,便是在院裏也有好些人。」
綠嬈站在後面,懷裏抱著招財,雖是沒說話,但神亦堅定。
「……」沈蘭溪深吸口氣,使出撒手鐧,「我把人都支使出去,就咱們四個,在院子裏烤了吃,如何?我吃多就給你們分多!」
元寶吞了吞口水,「這……」
「會有味兒散出去的,娘子莫要想了,再過一日便能吃了,到時婢子定吩咐廚房給您做一桌全葷菜,讓娘子吃個夠。」綠嬈安兩句。
說罷,便抱著旺財嗖嗖的跑了。
元寶和阿芙甚是默契的連牆把沈蘭溪攔下了。
沈蘭溪:「我就友不慎!」
「娘子莫要氣了,您不若想想那鋪子?」元寶心的哄。
「不想,不管,不要了!」沈蘭溪氣沖沖的說著進了屋。
想吃吃不到,案桌上放著的一摞話本子都沒那麼有趣了,沈蘭溪隨手翻了翻,還都是看過的。
「去換些新的來,這都看過了。」沈蘭溪吩咐道。
「啊?」元寶上前也翻了兩本,「哦,娘子,咱們沒有新的啦!您這看話本子也太費銀子了,庫房裏都堆放了好幾箱了,您要不去看看郎君的書——」
鋪子?
沈蘭溪忽的靈一閃,坐直了子,打斷的話,「之前那些也都帶來了?」
好像知道那鋪子可以做甚了……
「帶來了,都在庫房堆著呢,不是您說的嘛,值錢的東西都帶著,當初買那些話本子可是沒花銀子,婢子當然得給您帶來了。」元寶一副聰明模樣道。
「很好」,沈蘭溪誇讚一句,「去喚綠嬈和阿芙來,有事兒幹了。」
晌午,祝煊回來西院兒,一推門便愣住了。
滿地的書冊,七八糟的堆放著,一旁還有五六隻大箱子,本無給他下腳。
「這是?」他疑出聲。
竟是不想,這般喜歡讀書?
忙活得灰頭土臉的三個婢聞聲回頭。
「稟郎君,這是夫人的書,讓我們在此整理。」阿芙說著,給他刨出一條道來。
「夫人呢?」祝煊掀起袍,勉強門來。
「娘子去湢室沐浴了,方才箱子裏的塵土撲了娘子一。」元寶樂呵呵的道,不難聽出幾分幸災樂禍。
卻是不防被人從後用巾帕了一下,「就你話多。」沈蘭溪哼道。
「先放著吧,去擺膳。」祝煊吩咐道。
「是。」
三人出去,祝煊在那一堆書冊前蹲下,撿起一本來瞧。
「夜闌熙!我不曾對你說過一句謊話,你為何從來不信?」傅昭昭說著紅了眼眶,視線落在對面的人上,裏面化不開的失與心傷。
「未說過一句謊話?」夜闌熙說著冷笑一聲,面寒涼,「楚楚險些因你喪命,便是醒來也是替你說話,生怕我責怪你半分,你呢?傅昭昭,我夜闌熙是許你傅家后位,不是許你傅昭昭的,若有不滿,你沖我來便是,楚楚是你妹妹,你怎能如此狠心要置於死地?從前只當你任妄為,竟是不知你這般蛇蠍心腸!」
傅昭昭忽的笑了,笑得凄涼,一顆眼淚下,被抬手抹去,聲音蒼涼又輕飄,「我,蛇蠍心腸?夜闌熙,從未看清的人是我,是我鬼迷心竅,竟是覺得你真心護我、我,是我可以託付一生的良人,卻是從未瞧得清楚,你眼裏心裏的人從不是我,我傅昭昭輸了,輸的一敗塗地。」
說著,往那室瞧了眼,半晌后收回視線,「夜闌熙,這天下是我傅家給你打下來的,你在上面可還坐得舒服?你瞧見那龍椅上,我那五位兄長的了嗎?可還能聽見,他們在你耳邊說話?」
「傅昭昭!你休要裝神弄鬼!」夜闌熙怒目而視,斥道。
「裝神弄鬼,那也得是陛下心中有鬼才行。」傅昭昭說著,轉出了這華宮,「不必陛下費神,我傅昭昭自廢,此後不復相見,死後必定魂纏陛下榻前,瞧你與你的心上人如何恩兩不疑,陛下,可要活得久些啊!」
夜風吹起了上的角,那張明艷的臉上淚痕斑斑。
是夜,燒了的半個皇宮為陪葬。
「啪!」祝煊合上手裏的書冊,忍不住深吸口氣,一抬眼,對上了某人灼熱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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