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還得從半個時辰前說起。

安頓好沈纖纖後，蕭晟直接進宮麵聖。

聽聞晉王求見，皇帝喜，咳嗽兩聲：“快，快宣進來！”

兄弟二人相見，先敘國事。

蕭晟行禮之後，將兗州城魯王之事一五一十稟告給皇帝。

皇帝聽後，沉默良久，半晌終是一聲歎息：“並非朕不念同宗之，實在是皇叔行事太過荒唐。既已貶為庶民，押解回京，那就把他送到皇陵靜思己過吧。”

對於皇兄最終還是饒蕭罡毅命這件事，蕭晟並不十分意外。他沉默一瞬，打量皇帝的臉：“皇兄最近龍可還安好？”

“還是那個老樣子，不好不壞吧。”皇帝眉宇含笑，轉了話題，“對了，小九今年有二十三了吧？朕在你這個年紀，已經有一個公主和一個皇子了。”

“嗯。”晉王抬眸看向皇兄，心裏已大致猜出他接下來要說什麽。

“猶記得母後薨逝時，你還不足兩歲。臨終前把你托付給朕，讓朕一定要好好照顧你……”皇帝眸中閃過懷念之，“可惜你到現在還是孤一人。若母後泉下有知，隻怕要怪罪朕的。”

蕭晟眼簾低垂，心想，果然如此。他神恭敬而誠懇：“皇兄每天日理萬機，臣弟這些小事，就不要太勞了。”

“誒。話不能這麽說，長兄如父，你的事，朕不心誰心？關於你的親事……”

“正要稟告皇兄。”蕭晟適時話，“臣弟此次從兗州回來，帶了一個人。”

皇帝眸微閃：“朕聽說了，一個子而已，你若看上，納了也就是了，又何必特意告知朕知曉？朕要說的，是你的婚姻大事。”

“臣弟要說的，也是婚姻大事。”蕭晟微微一笑，並不退讓。

“小九！那子出微賤，收作侍妾也無妨。但你的王妃，須得是出名門，品行端莊的大家閨秀。”皇帝雙眉鎖，臉一沉。

蕭晟兗州之行，帶回一個人，他作為皇帝，耳目眾多，又豈會毫無所聞？而且，時機還巧得很。他正打算賜婚，小九就帶個人回來了。

晉王態度堅決：“不，皇兄，臣弟隻要一個。”

儼然是一副深種的模樣。

皇帝耐著子：“男子三妻四妾，再正常不過。何況你我天家子孫？魏尚書的千金，品行如蘭，誌向高潔，也有容人之量。還有潁川侯的，剛毅勇武，有不輸男子的氣概……”

蕭晟眼簾低垂，陳皇後沒有子嗣，大皇子居長，但出低微，無母族支持。二皇子的生母薛貴妃寵冠六宮，三皇子最得皇帝寵。

時皇兄待他極好，然而從他襄理朝政開始，這兄弟誼中就夾雜了些許別的東西。尤其是他四年前平定西南叛回來，皇帝對他就與先時有了細微不同。兩人畢竟先是君臣，之後才是兄弟。

關於儲君的人選，皇帝態度一直曖昧不明。魏尚書是三皇子的外祖，潁川侯是二皇子的母舅。京中子不，可皇兄偏偏提及這兩個。到底有無深意，蕭晟不願細想，也不想摻和其中。他搖一搖頭：“不行，相貌不合臣弟心意。”

皇帝愣怔一會兒，反而笑了：“這兩人是京城雙姝，出了名的貌。你居然還嫌們相貌不好。你是要娶個天仙不？”

晉王居然極其認真地點一點頭：“嗯。”

皇帝以手撐額，雙目微闔，平複呼吸，繼而又吩咐侍：“去，去晉王府上，把那個天仙過來。朕倒要看看，那到底是個什麽人！”

監領了皇帝口諭，直奔晉王府，宣沈纖纖進宮見駕。

沈纖纖原本以為，主要是給晉王殿下擋桃花的，可哪曾想到一朵桃花還沒見到，就要去見皇帝了？

那是皇帝，真龍天子，九五之尊。

時街頭賣藝，每日所求不過溫飽而已，哪敢奢有麵見天子的一天？

沈纖纖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看福伯神，心知他決不會拿這種事來欺騙。

心念略微一轉，算了，反正皇帝的弟弟見過了，皇帝的叔叔也見過了。見皇帝本人，似乎也沒什麽好張的。隻要晉王在那裏，就無所畏懼。反正天塌下來，都有他頂著。

穩了穩心神，沈纖纖點頭：“好，我這就去。隻是我出鄉野，沒見過世麵。究竟該怎麽做，還要勞煩福伯指點一二。”

福伯笑笑，心裏倒是高看了幾分。先時看恃寵而驕，隻會一味的撒賣癡，現下看來，也不是個毫無頭腦的貌草包。當下一笑：“姑娘言重了，指點談不上……”

簡單提醒了幾句，沈纖纖暗暗記下，快速隨監出府進宮。

初一一聲不吭，默默跟隨其後。

剛走出晉王府，就聽得馬蹄聲噠噠，一個騎馬停在門口。

約莫十五六歲，飾華貴，妝容致。騎在馬上，一眼看見沈纖纖從王府走出，眼神變了一變，居高臨下喝問：“喂，你是不是晉王帶回來的那個人？”

態度蠻，話語中的輕視毫不遮掩。

沈纖纖眉梢輕挑，嘖，莫非這就是晉王提過的貴桃花中的一朵？有事在，無心應付，匆匆就要上車。

監笑了一笑：“回……”

他話未說完，就聽一聲叱：“我說話你沒聽見嗎？你知不知道我是誰？”說話間，手中馬鞭已“啪”的一聲朝著沈纖纖方向甩來。

初一反應極快，馬鞭剛揚起，就被輕巧奪過，擲在地上。

這一切就發生在剎那之間，沈纖纖回過神，輕聲道：“你自己不曾明說，我又怎會知道你是誰？我還等著去麵見皇上呢。初一，咱們走。”

言畢，直接進了馬車。

初一衝白馬上的子拱一拱手：“得罪。”

坐在馬車，沈纖纖心猶有餘悸，怪不得晉王要派個高手來保護。原來京中貴這般刁蠻，一言不合就手傷人！

原想著作戲而已，沒想到還有危險。

思及此，沈纖纖衝初一甜甜一笑：“多謝你了，還好有你在。”

初一坐在馬車的角落裏，隻輕輕“嗯”了一聲，顯然不願多談。

皇上寵弟，晉王府距離皇宮極近。

不過才一刻鍾左右，沈纖纖所乘坐的馬車就到了宮門口。

皇宮不比別，自當小心。沈纖纖跟著太監目不斜視，一路前行，在一宮殿前停下。

“沈姑娘稍待，容咱家進去通稟。”

“勞煩公公了。”

不多時，便聽到宣沈氏覲見。

雖是盛夏，可這偏殿之中甚是涼爽。沈纖纖剛一進去，就看到了晉王蕭晟。除他之外，另有一對中年男高坐上方。

這兩人都年約四旬。男的相貌與晉王有四五分相似，麵蒼白，眉間有幾道明顯的褶痕。而子相貌端莊溫婉，眼角下有淺淺幾條皺紋。

晉王輕聲提醒：“卿卿，還不快拜見皇上皇後？”

沈纖纖立刻行禮：“民沈纖纖參見皇上，參見皇後。”

皇帝並不出聲，隻用審視的目盯著。

還是陳皇後含笑說道：“免禮。快上前來讓本宮瞧瞧。”

皇後有命，沈纖纖哪敢不從？乖巧上前：“是，娘娘。”

陳皇後無兒無，比起那群非所出的皇子公主，心深倒是對看著長大的小叔子更親近一些。見沈纖纖眉目明豔，白貌，心下頓時就有了幾分好，轉頭向皇帝道：“確實生的不錯。”

皇帝輕哼一聲。

他有眼睛，自然也看到了。他是皇帝，後宮之中哪一個妃嬪不是風華絕代？但不得不承認，眼前玉曜，殊無雙。跟一比，後宮佳麗也有些黯然失。

近兩年他不好，在男之事上已沒太多心思，尚且被狠狠驚豔了一把，何況年輕的小九？

先時他還懷疑過，會不會是小九提前得知他要賜婚，所以特意找個人來應付他？如今看來，恐怕是他想多了。這般絕，小九真為傾心也不奇怪。

“相貌還行，出太差了。”皇帝眉心微蹙，“小九倘若真喜歡，破例請封個側妃也就是了。”

關於正妃，他心裏已有人選。

其實小九的婚事，早就該安排了，隻因他有多重考量，才一拖再拖。近年來，他每況愈下，三個年長的皇子俱有優劣。很多時候，他都心生憾，如果小九不是弟弟，而是皇子，那該有多好。那樣就完全可以把皇位傳給小九，而不是用他來磨礪皇子們。連他的婚事，都是其中一環。

晉王聞言立刻拒絕，義正辭嚴：“皇兄說的什麽話？是臣弟真心慕之人，豈能委屈做妾？”

沈纖纖暗暗歎，王爺戲可真好，膽子也大，竟敢當麵反駁皇帝的話。記著他先時叮囑，設地一思忖，深無限地看著他：“九郎……”

聲音極輕，幾不可聞。

蕭晟也向看了過來，兩人視線相，仿佛天地間隻剩下彼此。

皇帝突然沒來由一陣牙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