脈診時候是最忌諱患者跟醫生的聊天的，因為會很容易打擾到醫生。

許對李晴道:“你先別說話，平心靜氣，讓我先診完脈。”

李晴微微一怔，小帥哥這麼認真的嗎？

許剛回到現實世界的還有點懵，但是現在開始診治病人了，他就立刻完全投了進去。

許在李晴寸口脈上用舉、按、尋、推、竟五種手法診脈，舉按尋三法是診浮沉緩三脈的，推法是診芤脈的，竟法是診長短脈的，脈象除了這些還有二十幾種，但是手法基本上就這五種。

李晴看著許那認真又憂郁的模樣，還有對方在自己手腕上不停地用各種手法按著，李晴不心神搖曳起來，還時不時嘿嘿笑兩聲。

許眉頭大皺，松開了李晴的手，對說道:“走吧，去床上躺著。”

李晴頓時一怔:“啊？太快了吧！”

“不是。”李晴趕往回找補:“為什麼要躺著？”

許解釋道:“躺著氣運行順暢一些，脈象也更清晰些。”

“好吧。”李晴只得答應。

兩人進了診療室，李晴仰臥在診床上，手臂自然平展，放在的脈枕之上，許坐在一旁細心診脈。

宋強抬眼好奇地瞥了瞥許，然后繼續斗地主，也沒跟進去看。

中醫對脈診是很認真的，《素問.脈要微論》曰:“診法常以平旦，氣未，氣未散，飲食未進，經脈未盛，絡脈調勻，氣未，故乃可診有過之脈。”

古人診脈是要求患者早上起來連飯都不能吃的，就跟現在驗肝功能似的。這樣自然是最準的，只不過這要求有些不現實，后來也就沒人守了。

而且候脈時間也有要求，《靈樞.結篇》中曰:“一日一夜五十營，以營為五藏之，不應數者，名曰狂生。”

所以診脈時每一部的脈搏都至要跳五十下，寸口脈上有寸關尺三部，兩只手一共有六部，再加上初期三指齊按的時間，就算是技純的老中醫診脈，也至需要五分鐘。

那些技不怎麼純的中醫，則是需要十幾分鐘時間，要反復診斷才能得到準確的結論。

至于那些左右手加起來連五分鐘都不到的中醫，別想了，他肯定不會診脈，搭脈只是做個樣子罷了。上次劉明達就是因為時間太短翻車了。

還有那些武俠劇甚至某些歷史劇里面的懸診脈，他娘的就是中醫黑，多特麼扯淡？

許要不是跟錢老學習了一年，他也不會診脈。

十分鐘后，許診完了雙手脈，他長長呼出來一口氣，脈診的結果出來了，是沉細之脈。沉脈為里證，細脈主，亦主虛！

細脈的特點是細而小，如線不斷，應指細直而。而微脈的特點是極細而無力，似有若無，絕未絕。兩者的區別就是一個是應指不斷，一個是似有若無。

這兩種脈象很容易弄錯。

還有弦脈，跟細脈也很像。不過弦脈是按之如弓弦，細脈是按之如線。這種細微的差別是很考驗中醫的水平的。

二十八種脈象，每一種脈象都有三四種與其極其相似的脈象，你說時間短了能診斷出來嗎？

許前前后后確定了許多遍，才確定是沉細之脈。

細脈主，亦主虛。可患者李晴是寒凝瘀啊，寒凝之證分明是實證，怎麼會是虛呢？而且細脈也可以是證，證？

難道我之前的判斷是錯誤的？

許陷了沉思。

李晴則是從床上起來了，問許:“許醫生，怎麼樣？”

痛經有實和虛證的分別，痛在經前和經時多是實證，乃是不通而痛，治療方法為實則瀉之。若是經后還疼的話，那一般是虛證，不榮則痛，所以虛則補之。

許想了想，問道:“你月經來后還疼嗎？”

李晴回道:“有時候提前就疼了，有時候來了之后還疼。”

許微微點頭。

許又對李晴說道:“舌頭出來我看一下。”

李晴吐出了自己的舌頭。

錢老是很重視舌診的，所以這一年的跟師，許的舌診功夫也進步飛快。

昨天他只看出了舌淡紅，苔薄白，這可以說是正常人的舌象，但是今天一看，不對了，還有舌胖大，他之前沒看出來。

舌胖大，苔薄白，為脾虛，水痰飲之證。

許又對李晴道:“把舌頭翹上去。”

李晴又聽話翹舌。

“舌下絡脈曲張！多是瘀之證。”

“我明白了。”許恍然大悟。

細脈主虛證也主證，脾主運化，脾虛則運化不利，自然有證，的舌象也正好印證了這一點。患者不是寒凝瘀，而是脾虛宮寒，氣虛而滯則瘀。

沒錯，有寒證，腹脹痛也冷痛，得溫痛減，乃是寒邪客于下焦。但最重要的不是寒證，而是有脾虛。

脾為氣生化之源，脾虛則氣虛弱，你源頭都不生產了，氣怎麼會充沛？

再加上水困脾，所以見疲懶言。本就氣虛弱，經期又大失氣，胞宮失去濡養，則更是不榮而痛，所以經后也疼。

而且脾虛則氣虛，氣為之帥也，是氣統攝在人中健康運行的。沒錯，是有寒證，因寒而凝，可卻是因氣虛而滯啊。

這就是為什麼很多生洗冷水澡吃生冷食，都不會痛經的原因，人家氣充沛，就算寒凝了，有氣統攝，本不會產生瘀滯留經脈的況。

正氣存，邪不可干！

同樣也是因為脾虛所以才導致了脾胃失和，胃失和降，所以胃氣上逆，才有干嘔的癥狀。

而且脾主生清，胃主降濁。一升一降，運行有度，現在脾虛導致胃氣上逆，所以患者有嘔之癥。且濁氣不降，停滯于中，所以導致了脘腹脹滿，大便結。

所以的大便干燥，兩三日才行一次。

這都是脾虛導致的。

所以的辯證是里、虛、寒，妥妥的證啊。

中醫講究八綱辯證，為總綱，里、虛、寒三者為證，表、實、熱為癥。擅診者，察按脈，先別。

病用藥，病用藥，就不會有什麼大錯了。

所以中醫必須要會辯證論證。如果許不懂脈診，也不懂舌診，單靠問診是很難準確發現脾虛之證的，那就很難治。

所以這也是許多人看完中醫發現沒效果不好的原因，不是中醫不行，而是你看的醫生不會辯證，他不會治病！

許有些懊惱地拍拍腦袋，昨天真的辯證錯了，辯證了寒凝之證，以為是實寒之證。不過腹逐瘀湯也是對證的，能溫經和逐瘀，吃了會有效果。

但是嘔、惡心和便，還有疲懶言，腹脹等脾虛之癥，這方子就不能治療了。寒凝瘀只是標，而脾虛才是本啊。

他治寒凝瘀，只治了個標。若是脾虛不治，下次再遇寒，下焦依然會瘀。

癥狀一樣會出來，所以他昨天若是只開腹逐瘀湯，那就會變吃完了只能緩解痛經，但是下個月很有可能恢復原狀，而后久治不愈，療效甚差。

脾虛之本不治，難為良醫。

這就是有師父跟沒師父的區別，要是靠著許自己，臨床真的會抓瞎。

許吐出一口氣，對李晴說道:“昨天開的藥不對證，我再幫你開點吧。哦，昨天給你開的四湯先別喝，等新開的藥喝完了再喝吧。”

許心中也暗暗自責，昨天辯證錯了，四湯中有川穹這位藥，這是行氣的。氣虛者不可復行氣，氣虛者妄自行氣只會更傷氣，需要先補氣后行氣，或者補中有行！

“行吧。”李晴也答應了，心里卻是在盤算晚上吃什麼。

見許又要開方子，宋強也有點訝異，難道這貨又要開四湯？

許雙手放在鍵盤上，神又有些張起來了，那些冷漠和嘲諷的眼神再度浮現，向他襲來。

“呵……”許搖頭笑了笑，這些畫面瞬間消失不見。

許搖搖頭，敲著鍵盤道:“我給你另外開個方子，方用腹逐瘀湯合六君子湯加減。氣滯郁結和水困頓則宜去六君子中的白與甘草；大便結，則加大黃、焦檳榔與消散。方中有熱藥中和這些苦寒藥，不用擔心它們損傷氣。”

許之前是只會背誦經典，是不會據患者實際況配伍用藥的，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李晴面有點垮:“這次又要調理多久才能見效啊？”

許微微一笑，自信道:“藥既對證，自當立起沉疴，效如桴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