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駕崩的消息本無從藏。

如今皇權旁落,即便府極力瞞，但過於發達的八卦小報發展迅速，報社記者嗅覺極其靈敏,甚至不消息都是府的人出於金錢主披出來的。

輿論散開,泥沙俱下，人心惶惶。

嚴笑當機立頓決定去找樂殷南。

“新一批貨到了，你的人去碼頭拖，老時間,老地方,老規矩。”

“正好,我也想找你點貨。”樂殷南見了嚴笑，一愣,隨即很快進工作狀態。

樂家定期在秦淮泊訂購大量火補充用度，各國新式裝備都有,分批次引進,所以們時常需要對接。

這也是樂行檢讓樂殷南同嚴笑搞好關係的原因。

畢竟許多火商會在前期易中用價廉的貨贏取買方信任,後期貨時以次充好,狠狠訛詐一筆,事敗還會順水推舟把鍋一甩,推到是發貨國家或是航運過程中遭遇損失。

即便是樂家，稍加不慎也會吃個不大不小的啞虧。

但如果能與火商打好私，會規避許多潛藏的風險。

“這批就是最後一筆訂單了。”嚴笑輕車路地說道,“這次數量不小，型號基礎,再加上最近外麵形勢不太好，我提議去樂家庫房點。”

樂殷南深以為然：“正有此意。”

“很好。”嚴笑一頓，狀似輕鬆地問了句,“聽聞樂家最近找了‘蛇頭’接洽。怎麽？是嫌我們這兒的貨不好嗎？準備另尋他。”

做這行生意的人不多，卻也不僅嚴笑一家。

蛇頭是江岸對麵的貨商，與秦淮泊是競爭關係。

“有嗎？”樂殷南詫異，“父親沒同我說這件事。”

嚴笑挑挑眉：“我的線報告訴我樂振北臨北上前特意去了趟江對岸找了趟‘蛇頭’，倒也不清楚是否談訂單。”

牽扯到樂振北，樂殷南條件反般地回答：“不滿父親把火一事給我，興許是想談下一筆去父親麵前表功。”

嚴笑“哦？”了一聲，沒有表態。

樂殷南有思維慣，陷在與樂振北的關係中無法自拔。

但嚴笑不是。

以純粹的商人份來看，嚴笑到了危機。

樂振北早不做晚不做，偏偏在北上前去見了“蛇頭”一麵，即便談下了生意，也很難找人代替後事。

——除非這事是樂行檢暗中安排的。

嚴笑自認與樂家合作沒出半點紕，樂行檢沒有任何理由無緣無故換人。

嚴笑上下打量這樂殷南，樂殷南被看得骨悚然。

了自己的臉：“我臉上有什麽嗎？”

“沒什麽。”嚴笑起，如無人之境般往會客廳外走，“你讓你的人即刻出發，貨船不等人，你家庫房在哪兒？我先去看看。”

樂殷南不疑有他，給嚴笑指了路。

了口袋裏抄來的地址條。

這些天來一直在借“排查omega叛黨”的名義搜查“三道回”的下落。

有了眉目，但不甚明朗。

“有事？”嚴笑察覺到的猶豫。

不是做事一有進展就喜歡表功的人。

樂殷南決心讓自己表現得沉穩些，思來想去，還是決定等最終找到“三道回”流向的目的地再同嚴笑說這件事。

“沒什麽。”樂殷南矢口否認。

但嚴笑卻眼尖地發現了的小作。

挑眉，看向樂殷南的口袋：“那是什麽？”

嚴笑視線灼燃，樂殷南被盯得有些不自在。

隻能拿出來實話實說：“三道回的下落，聽說的確從皇宮流了出來，跟著文販子流落許久，也到過一陣江北，但江北無人出手，所以又跟著販子北上了。我原本打算打聽清楚再同你說的。”

嚴笑打開了一看，發現字條上寫了個寶芳齋的名字。

“這是現在的下落？”

“不，是寶芳齋的老板知道去了北方哪個位置。”

嚴笑點點頭，把地址留下：“下次到消息第一時間通知我。事無巨細，一應稟報。”

樂殷南尷尬應下。

還是頭一回見嚴笑如此公事公辦的口吻，一時不會兒不知道該做如何回應。

“我在想你好些了沒？”須臾，樂殷南選擇岔開話題。

嚴笑不解地看向。

樂殷南言又止：“我是指，墮胎藥之後……”

不提還好，一提嚴笑又想起那晚毫無形象的崩潰。

還有那轉瞬即逝的心。

太丟臉了。

嚴笑麵無表地想。

恨不得把樂殷南掐死這樣就沒人知道那晚發生了什麽。

無人知道就等於沒有發生。

“我很好，不牢樂小將軍擔心。”嚴笑本能用譏笑掩飾尷尬，“與其擔心我，不如擔心擔心你自己。”

樂殷南：？

嚴笑卻沒再說話，噙著笑，攥著手心，向樂殷南的脖頸。

樂殷南覺得自己被蜂刺了一下。

回過神來，嚴笑手裏已經多了個針紮的小瓶子，樂殷南甚至可以到與信息素被不斷離。

“這是什麽？”腦袋不偏不倚，同嚴笑相這麽久，早就習慣嚴笑時不時對來點“小實驗”。

樂殷南任由嚴笑取夠，才問出聲。

嚴笑手裏是個橢圓形玻璃瓶，瓶口套著膠頭，像是針管，裏麵隔了兩層，一層是鮮，另一層是明的，看上去很空，但樂殷南知道那是存儲信息素的地方。

“樣觀察。”嚴笑給了個模糊的說辭，“看你毒素殘留多。”

嚴笑沒有說謊。

樂殷南以為是初見時嚴笑給下的長達三年的毒藥。

但這其實是對“s級alpha信息素□□”實驗的檢測。

嚴笑瞇著眼，向樂殷南玩笑似地答了謝，攥手裏的取樣飛速離開。

如果問題不在秦淮泊與樂家的易，那麽就隻有一種可能。

樂殷南。

那晚樂殷南找來尋求建議，嚴笑對樂殷南說樂行檢不會對下手。

畢竟虎毒還不食子。

更何況樂殷南負責與嚴笑對接。

但假設樂家與“蛇頭”的接是真的，那麽樂家放棄嚴笑的唯一可能隻有樂殷南。

樂殷南會為圍剿omega的輿論祭品。

樂行檢深知這一點。

鑒於與樂殷南對外的親關係，樂行檢定會認為秦淮泊會出於私與樂家斷，乃至製裁樂家。

倘若之前嚴笑判斷樂殷南生還幾率尚有小半，那麽如今嚴笑幾乎可以認定樂殷南已被拋棄。

樂行檢或許有偏安一隅的野心，但也有毋庸置疑的忠誠。

皇帝若不死，樂行檢聽從與否尚還會考量利益，但皇帝既死，那麽最後一道聖旨樂行檢看在舊朝的份上也會竭力推行。

老臣終究念著些舊。

樂殷南必死。

所幸，死前已經替刺探出一點消息。

滿打滿算也算是到了嚴笑最先的預期——

三個月。

三個月之，樂殷南重新翻出蛛馬跡。

不僅圓滿完尋目標，還切實坐上剿匪高位，甚至還額外滿足了嚴笑的實驗需求——樂殷南已經被高高掛起，一切都朝著嚴笑原本的計劃有條不紊地運行。

可以去死了。

嚴笑前往庫房的路上，臉上笑容漸漸沉了下去。

真奇怪。

理應到快樂的。

可此刻卻毫無玩弄alpha於鼓掌之間的就。

……

風聲鶴唳，江北人人自危。

導火索來得十分突然。

起因是樂殷南派人在布告欄張“圍剿叛軍”的告示，告示剛拿出來，就有人突然從角落裏衝出來對著士兵開始掃。

士兵當場還擊，卻因為人數不敵，被一群omega和beta團團包圍，全軍覆沒。

樂殷南起初以為是漕清幫，但徹查過後才發現這群人隻是群流寇，沒有任何幫派、組織。

樂殷南下令地毯式搜查。

這一搜就像捅了馬蜂窩，各地omega本就敏，以為朝廷終於要對自己手了，一個兩個幹脆先下手為強，在大街小巷瘋狂襲擊政府軍，很快，襲擊範圍從軍隊演變對alpha的仇恨，又迅速擴張到對事群。

所有人都在其中渾水魚，假借“被到絕境omega”的名義公報私仇，形勢極其混。

樂殷南原本想著以盡可能按兵不，但原有的計劃在混的局勢麵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隻能派出大量的士兵，挨家挨戶進門搜捕犯事的omega，用極端的手法武力鎮。

嚴笑翻閱近幾日的報紙，樂殷南接連霸占了三天的頭版頭條。

甚至還有三流報紙取了“奴隸上將，舉槍反向，背叛舊日同胞”這類博人眼球的字眼肆意批判。

嚴笑忍不住譏笑出聲，笑完心底卻湧起一陣寒意。

打了個寒，想了又想，取了剪刀把報上關於樂殷南的評價悉數剪下，做簿冊。

“如果樂殷南還活著，瞧見這東西一定非常有趣。”

嚴笑邊剪邊想。

一定是想見到樂殷南吃癟的表才留下這些報道的。

剛剪了三份晚報，阿萱就敲響了嚴笑的門。

“小姐，方小姐來了。”

阿萱還沒說完，沒等嚴笑應聲，方茁就推門而。

“方小姐！”阿萱急忙道，“不可。”

“無妨，你先下去吧。”嚴笑輕輕搖頭，下剪刀，問方茁，“無事不登三寶殿。”

嚴笑紅輕抿：“這次又要殺誰？”

方茁卻一反常態地搖頭：“我此次來不為殺人。”

“那就請回吧。”嚴笑又自顧自拿起剪刀，一副送客的態勢，“方小姐，我記得我明確說過，我嚴笑不南軍，不淌渾水，除了殺個別看不順眼的alpha，一心煉藥，政治與我無關。”

“還有，下次進來前把你上的洗一洗。”嚴笑不聲地皺眉，“很臭。”

方茁在嚴笑的提醒下才注意到擺上沾的跡。

毫無歉意地掩了掩，自顧說道：“老皇帝死了，他與裴從越的約定還未生效，太子無能卻多疑，裴從越很難贏得太子信任。”

“阿萱，送客！”嚴笑語氣冰冷。

方茁瞥了阿萱一眼，眼底藏刀，讓阿萱進退不得。

“我知道你不淌這些渾水，但有一事還請你出手幫忙。”方茁語速飛快，“裴從越即將失勢，這是杏姐北上的極好機會，我們請求不多，隻希你能幫忙運送一些omega離開江北，加我們。”

“這事是你們一手旁觀促的，如今卻來這裏當老好人？”嚴笑語氣頗諷。

方茁默了默：“無論我們手與否，隻要歧視omega的舊觀點還在一天，對我們的圍剿遲早會來。遲痛不如早痛，這偌大的毒瘤需等它徹底膨脹才能挖開。但這與我們能救一個是一個的想法並不衝突。”

“如果你不願意，我便去找別人。”方茁說，“但還你到了不要手。”

又是不要手。

十七對說不要手。

方茁對說不要手。

就好像手真能改變什麽一樣。

嚴笑看著麵前散的報道陷沉思。

救了一個兩個於大局又有什麽分別呢？

方茁見嚴笑不回應，歎了口氣：“打擾了。我這就——”

“——好呢？”

嚴笑抬眸看向，一臉理所當然。

“托人做事，總得給點好吧？”

若有所失地自言自語：“難不你還想白嫖？”

方茁懸著的一塊石頭終於落地，失笑，意有所指地看向嚴笑手裏的報紙：“替你保，如何？若是由南軍出麵，說早就加我們，隻是迫於形勢不得不演戲，或許能為掙一條活路。”

嚴笑莫名其妙：“為什麽？”

方茁詫異：“你不想保嗎？”

嚴笑瞪大雙眼：“已經沒有了，我為什麽要保？”

的剪刀死死中報紙上樂殷南那張鬱的麵容上。

樂殷南正在巡街。

“將軍！”

搜查隊傾巢而出，士兵從挨家挨戶揪出瑟瑟發抖的omega，間或摻著些beta，都是些被舉報的背著“叛黨南軍”懷疑的倒黴鬼。

他們挨個跪一排，在盛夏卷起一肅殺的寒意。

見到樂殷南突然出現，士兵立即朝敬了個軍禮。

樂殷南的視線從這群omega和beta上逡巡而過，沉聲問道：“這些都是？”

“都有舉報，督說了，寧肯錯殺一萬，不可放過萬一！”士兵一板一眼地說道。

“是否行刑？請指示！”

樂殷南垂下視線，微微收了收下頜。

士兵跺腳行禮，小跑回到隊列中，下令：“舉槍——”

“等等。”

就在上膛瞄準之時，樂殷南卻手攔住了。

“將軍？”

“諸位是按江北新軍方式訓練出來的，要講禮節，講文明。”樂殷南慢條斯理地說，“大街上還有老人婦孺，太腥了，不好。”

“那……”

正在士兵以為樂殷南要公然違抗督命令時，樂殷南卻拿起樂行檢送的那把金配槍，一槍解決了一個人。

說：“槍口下，別打腦袋，朝著腹打，省得嚇到了人。”

士兵：“……”

他敬了個軍禮，下令執行。

一排槍聲響過，樂殷南腳底汩汩水匯小溪。

有人的肢還在微微搐。

有士兵想要補槍，樂殷南製止住：“一槍就好，免得浪費子彈。活不長的。”

打頭與打心髒必死無疑，打腰腹尚且有一線生機。

樂殷南也不知道一槍斃命還是任由流亡或被人搶救哪個更加殘忍。

平靜地抬頭，對士兵說：“收隊吧。”

聲音輕飄飄的，和頭頂天空漂浮的雲一樣，無俯瞰。

樂殷南帶著軍隊走過街道時，兩側空的，所有人都藏在屋裏盯著看，雀無聲。

臨近樂王府，樂行檢正在上車，準備坐火車奔赴京城吊唁。

樂殷南遙遙看著他拉開副駕，坐上四轎車，合上車門，連個眼神也沒給。

而後，一聲轟隆巨響平地而起，火瞬間吞沒了整條車。

樂殷南渾發抖，徹骨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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