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就很詭異。

剛開始都沒人說話,現場嚴肅得像是育局給了衛枝一個名額讓明年必須去參加冬奧會，而現在的進度是剛學完推坡……

而單崇，則像是衛枝已經準備好把他的名字做牌子掛在前,然后在冬奧會現場在全世界面前表演推坡。

“教念……師父。”

衛枝他。

在聲音響起來的同一秒,有一瞬間覺到自己手腕上的力道放松了,看上去他想直接撒開手把扔下自己跑。

于是那句“人類社會的基本文化進程已經到達了新的高度您別那麼純好嗎那才只是一個封面而已”這句話被吞回了肚子里。

“別張,”衛枝聽見自己的聲音換了個語調,“放輕松。”

就很慈。

然后。

如果眼神兒能殺人的話,現在應該已經死了。

零基礎上雪十天，還被人拉手拉玩兒推坡，放眼整個雪圈恐怕也就衛枝一個,但并沒有覺得這有什麼好丟人的,畢竟相比起面子,還是命要――

這可是艾文大道。

當然,眼下,的師父顯然并不是在為的學習進度懷疑人生。

單崇拉著也不是完全推坡。

就是引導擰板，放直板,重心，然后換刃。

剛開始衛枝還不習慣,有點兒張,換了四五個之后,坡逐漸沒有那麼陡了,開始逐漸嘗試沒話找話地跟單崇搭話,也不是想搭話或者怎麼的，主要是這麼詭異的沉默……

也很尷尬的好嗎？

“明天你上課嗎？”

“下午。”

“那上午你還能教教我,今天下午我把C彎學會就好了。”

“……嗯。”

“你別‘嗯‘呀，說點別的,我又不會吃人。”

“衛枝。”

記憶里，男人從來沒有連名帶姓喊過的名字――也沒正經八本問過什麼，估計是在拿雪卡的時候站在后順便看見的……

不管怎麼樣，衛枝長大后，大家都很這麼，長輩“小枝”，同輩朋友“嘰嘰”，被全名全姓這麼，一般不是準備吵架了就是準備挨罵了。

衛枝的手腕還拽在他的手里，有點張地“啊”了一聲，抬起頭對視上對方毫無波瀾得像死人的黑瞳眸：“不管你想說什麼，現在，閉上。”

然后，世界就清凈了。

正好此時到了雪道快結束路段的緩坡，就是衛枝自己可以控制自己的坡度了，原本拉著的人毫不猶豫放開了的手，讓自己練，就先練前后刃的C彎――

放直板，前刃剎車，和后刃剎車。

衛枝聽話地“哦”了聲，努力回憶之前單崇怎麼跟說的，左腳抬起右腳踩――放直板――然后右腳緩緩抬起，兩只腳都抬起的時候，左右的力量都在后刃上，雪板就會自然而然的拐彎，剎車，完一個后刃的C彎。

“左腳別提前抬。”

“右腳擰板……重心。”

“躲重心了，我說了，你越往后躲重心，板的力量全在板尾，你往前呲溜的速度就反而會越快。”

“我都說膩了，你還沒聽膩嗎？”

“耳朵是不是長了？”

“左腳在干嘛？”

“左腳。”

“你其實是左腳前吧，不然作為一個不主發力的后腳它憑什麼的那麼積極？”

“左腳。”

“左腳。”

“我要打人了。”

后傳來的聲音冰冷平坦無起伏，衛枝偶爾回頭，就看見男人抱著手臂，踩著板后刃推坡，面無表地跟在后不遠――

神就神在大佬后刃推坡都能推這麼快。

“看我干什麼？”他問，“視線。”

小姑娘屁滾尿流地收回了目，繼續認認真真練的C彎，正在前面努力的練習，里念念有詞“左腳抬起右腳踩，擰板，視線，重心，嗯做得好啊衛枝”，突然發現后的叨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

愣了愣。

還沒來得及回頭，就聽見一聲又低又急促的“艸”，接著聽見“啪”“嗖”的兩聲悶響，回頭一看，就看見單崇趴在地上。

衛枝：“？”

衛枝：“……”

除非男人主坐下或者跪下，這是第一次看見他肢大面積接地面。

可能是當下過于震驚，也可能是人對于八卦的天過了的本能，茫然之中急著把子從面朝山下的后刃狀態調轉過來，于是放了直板――

右腳逐漸往腳尖抬，然后原本踩著后腳跟的左腳放平，左腳也逐漸往腳尖抬……

一個完的弧線后，轉了過來，卡在前刃，看著趴在地上的單崇。

還沒等問“怎麼了”，這時候從后面一路刻刻下來的背刺也到了，一個靈活剎車穩穩停在他師父邊，張道：“怎麼了！怎麼了！發生了什麼！”

沒從單崇那得到答案，背刺又轉頭看衛枝。

衛枝：“我也沒看到啊，剛才他跟在我后，上一米秒還在罵人，突然就沒聲音了――”

此時，單崇爬起來了，拍了拍上落滿的雪，掀起眼皮子特別淡定地說：“我推著坡跟在后，在看。”

背刺：“？”

單崇沉默了下，補充：“走了下神，然后卡了個前刃，摔了。”

他語氣特別理所當然，也沒覺得不好意思，人也是面癱著個臉，就像推坡摔跤是一件多麼正常的事，而他也看不見背刺在聽見他推坡推摔了的一瞬間臉上的表有多復雜……

單崇彎腰了膝蓋：“今天正好沒穿護。”

背刺：“……”

單崇：“怎麼推坡也能摔？”

衛枝：“……”

單崇：“有點疼啊。”

一時間，大佬的兒徒和徒面面相覷，都有點兒不知道該如何安他，現在唯一敢確定的是他倆誰也沒想著給他什麼的――

衛枝還好，對摔跤沒什麼概念，畢竟天天都在花式摔。

背刺就不一樣了。

表現在當天下午雪場關門的時候，連遠在崇禮的雪友都知道單崇今天在新疆摔了……

怎麼摔的呢？

推坡摔的。

晚上，餐桌上，漂亮小姐姐花宴一只手撐著下，懶洋洋地對這件事做出了定型似的總結：“媽耶，我們師父父，無雪機，飛八米臺穩如老狗，推個坡還能摔跤跤……怪可的。”

眾人紛紛笑噴。

被嘲笑的男人筷子警告的點了點碗邊，冷漠道：“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食不言，寢不語，聽過沒？”

沒什麼用。

大家還是笑的很開心。

……

晚上下了雪，衛枝就沒機會實現請客吃飯的承諾，在酒店餐廳將就了下，眾人各自回了房間。

中午更新的那1P這會兒已經騙了上千評論，衛枝先點開看了眼后臺收益，然后再打開看評論――

只要有雄厚的人民幣收作為鋪墊，通常況下，作者連被罵都是角上揚的。

1：啊啊啊啊狗作者卡在這！換一本書，阿墨就是男主，忠犬大佬男主yyds！！

2：我已經不記得男主姓什麼了，可惡，他明明只是摘了面而已，這就是人嗎！！！

3：作者要是給他六塊腹我就沒了……

4：給我！！！！！！！！！！

5：給我更！！！！！！！！！！

6：這鼻梁上的痣，嘖嘖，一看就是有故事的人。

……

以下省略百上千善變的人叛變宣言。

衛枝一只手支著下看評論，一邊看也一邊在琢磨，應該給阿墨一個什麼樣的材呢……大活好不了，作為暗衛，影衛，忠犬大佬，他應該上是有那種長年累月留下來的傷疤的。

噫。

傷疤放在哪比較呢？

指尖在下上跳躍，微微瞇起眼。

筆無意識地點著數位板，屏幕上被點的七八糟，正琢磨著呢，就在這時，放在手邊的手機忽然震，把嚇了一跳！

衛枝扔了筆頭看了眼，看到來電人“南風”，整個又放下來……松了一口氣，接起電話。

“喂，”坐在電腦前的小姑娘語氣懶洋洋地，“有事兒嗎？”

“沒事，我現在去機場的路上，就是通知你一聲。”姜南風的聲音聽上去很冷靜，“你走之后，他們都瘋了，我哥昨天敲開我房間的門，問我有沒有考慮一下韓一鳴，你可以留著當我嫂子。”

“啊？”

“剩下的那些人――我爸我媽，你爸你媽――都在找我談心，除了我那個瘋批哥哥，大家好像都默認了你去新疆是為了和我私奔似的……所以我決定坐實這個謠言，仿佛一刻也不能和你分離地快馬加鞭去新疆。”

“啊！”

“南城就留給他們舞好了。”

“……”

無視了姜南風頓挫的冷嘲熱諷，衛枝握著手機，轉頭看了眼電腦上的時間，下午五點半不到……

南城到烏魯木齊就那一趟直飛，七點起飛，晚上十二點多快一點到的。

現在有點同單崇那天接到已經在去機場路上的通知時，究竟有多無語。

在逃公主+1。

“你那趟航班到了都半夜了，”衛枝說，“你自己打車過來不安全啊，我搞輛車去接你吧，他們在這邊租了輛jeep。”

“你來？”

“不然呢？”衛枝反問，“讓老煙去？你準備在機場跟他熱擁抱后，像個沒事兒的人一樣當場把他的微信加回來嗎？”補充，“也不是非加不可，主要是不加的話，油費都不知道咋轉賬。”

電話那頭沉默了三秒。

在小狗教練只會花花的同時，姜南風士也沒有就此認輸，顯然也早在南國燈紅酒綠、紙醉金迷中，把小狗教練這號人忘記到了天外邊……

但是和渣男張口就來不一樣。

好歹還是要點臉的。

所以幾秒后再開口，的聲音聽上去難得有點死鴨子：“那微信設置刪除好友功能不就是為了刪除好友用的，如果刪了一個人就要被判死刑這麼罪大惡極，那這個功能怎麼會合法存在――”

就好像真的覺得見面再加回來就好了，不會尷尬，且像喝水吃飯一樣簡單。

衛枝嘲笑：“最好是。”

姜南風：“本來就是。”

衛枝：“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姜南風：“要不是你一會兒要來接我，現在我給你也刪了，讓你品嘗一下這個功能所帶來的正義。”

衛枝：“呸！”

掛了電話，衛枝放下了手里把玩的筆，切微信界面，找到蠟筆小新頭像，給他說明了今晚姜南風要來的事兒，要問他借一下他的車，去接機。

等了大概十分鐘，對面回復了，就簡單明了的一個“好”，搞得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麼……

正猶豫要不要說個“謝謝”，那邊又發過來兩行字――

【崇：1103，你自己上來拿車鑰匙。】

【崇：下去開車的時候記得把你的王八屁墊帶上。】

衛枝不懂這什麼意思，還不恥下問。

【嘰：怎麼了，路上顛啊？也沒事，一點點，我又沒痔瘡。】

不僅不恥下問，還有心擱那貧。

眼睜睜看著對方顯示“正在輸中”，過了幾秒，蠟筆小新頭像擁有者顯然一點沒有被的貧幽默到，語氣相當有事說事――

【崇：不是。】

【崇：車高，不加墊子怕你踩不著油門。】

衛枝：“……”

你阿媽的。

【嘰：一個提問，你今天推坡推摔了鬧得人盡皆知這件事賴我麼？】

【崇：？】

【崇：我當時在看你。】

不賴你賴誰。

【嘰：……】

【嘰：你換個頭像吧，用什麼蠟筆小新，換葛朗臺老爺多好，刻薄又摳門。】

然后對面就不搭理了，也不知道做什麼去了。

衛枝沖著手機做了個鬼臉，放下手機，作為一個負責任的太太，并沒有忘記自己的使命，抓起筆認認真真肝起了更新。

這一肝就是好久。

糊了幾張線稿的塊，再一抬頭，驚訝地發現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三個小時，此時差不多是晚上八點半。

小姑娘了發酸的脖子，了個懶腰，此時作一頓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哎呀”一聲趕拿過手機，看了眼――

微信安靜如。

男人一如既往的冷漠，本一點不好奇剛才說來拿車鑰匙的人為什麼磨嘰了三個多小時也沒出現。

……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雪厚路不好走，開車肯定得慢，再不出發就有點遲了。

衛枝套了件駝高領和同灰系的羊長，蹦Q著踩進暖和茸茸的雪地靴里，在鏡子前面隨便拉了下頭發，房卡揣兜里就匆匆出了門。

進電梯，上樓。

按著房間號找到了1103，在昏暗的走廊上，房間門是開著的，開了一條，里面傳來電視機的聲音……

衛枝猶豫了下，沒有直接推門進去，還是先站在外面禮貌地敲敲門。

沒人理。

這才手把門推開。

伴隨著橙的從屋傾灑而出，門越開越大，原本站在門外這會兒剛剛抬腳步門里的小姑娘直接被房間里撲鼻而來的艾草為熏得打了個噴嚏――

皺起鼻子，把門開到最大。

屋子里沒人，從浴室傳來“嘩嘩”的水聲。

衛枝站在浴室門外等了一會兒，“崇哥，”貓似的了聲，“你在里面嗎？”

里面的人大概沒聽見。

電視機開著，在放某屆冬奧會單板雪的比賽錄像，解說員的聲音從電視里傳來：

【下面站在準備臺的是我國選手單崇。

今年二十二歲，出生于遼寧省，十九歲正式加國家隊，這個年紀對于單板雪來說不算年輕……

但是相比起今日他才終于立于冬奧賽臺，他在國雪上運業卻早就年名，今日，他背負許多人的希站在這里。】

聽到悉的名字，衛枝的注意力就被吸引了，條件反似的轉過頭看向電視機屏幕。

【據我所知，這是目前唯一進預選賽的男子單板雪項目的選手……畢竟單板雪這個項目在國起步比較晚，不是傳統強項。

好，他出發了，是正腳出發，一個正腳轉1620°再接，哦，再接Methodgrab――落地！站住！很穩！現在我們可以聽到現場的掌聲非常熱烈，因為這是一個深大家喜的單板跳臺招牌亮板底作！】

衛枝：“……”

這段錄像眼的，當年被單崇的白月和朱砂痣梗搞得上躥下跳時，這人哄在車上放的錄像，就是這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