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倉促, 沈良崧找來沈琰禮商量，提議訂婚宴一切從簡。

他面難:“裴俊在國外待了八年多，我對這孩子的印象還停在十幾歲那會兒。而且悅悅才回來, 跟我都還不太悉，跟他更是素未謀面。突然讓去跟個陌生人訂婚，我總覺得對不起。”

沈琰禮:“做做表面功夫也就罷了, 用不著宴請賓客。”

沈良崧無奈道:“你是不知道你母親最近盯的有多，想瞞天過海是不可能的。”

沈琰禮說:“裴家原本就想跟我們攀親，如今更是借母親生病不辨是非, 給灌輸歪理邪說。”他抬眸:“您難道真忍心，就這麼把悅悅推出去？”

裴家一直計劃著把兒嫁過來, 沈琰禮每次都以殘疾不能照顧妻子為由拒絕。如果不是孟悅的出現轉移了養父母的注意力, 現在被婚的人就是他。

那位魏士手段低劣，利用神失常的人罷了。

“我自然是不忍心的, 可你母親的況你也看到了, 整天幻想你妹妹會被人騙走。劉醫生說了, 最近不能刺激, 否則又會有自殺的想法。這種病, 一旦發作不是自己能夠控制的。”

沈琰禮垂眼, 不再說話。

“明天魏顯櫻會帶裴家兄妹過來。”沈良崧說，“你們年輕人有話題, 你陪悅悅一塊接待他們兄妹。反正悅悅再過一陣子就回學校了, 能拖多久算多久。其他的, 等你母親的病穩定下來再做打算。”

沈琰禮“嗯”了一聲。

*

沈家人訂婚是為了穩住古卿嵐的病, 裴家，則另有算盤。

魏顯櫻說:“沈琰禮十七歲就幫著養父母做生意，是個經商奇才這點我不否認, 但這小子從孤兒院出來的時候已經十一歲了，從小生長在那種地方，就算爬出來也是個冷的。你們不覺得嗎？他目的明確，不擇手段，本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

裴薇媛:“可是我就是喜歡他。大哥如果娶了那個孟悅，我還怎麼好意思嫁過去啊！”

魏顯櫻火大道:“我跟你說這半天你都當耳邊風是吧？聽不進去？”

“媽！”

“別跟我說那麼多，一個殘廢有什麼好喜歡的？你以前喜歡他我還覺得沒什麼，正好可以跟沈家攀上關系，現在他都是殘疾了你還不死心，你腦子進水了吧？”

“我不管，反正大哥不能跟孟悅結婚！”

“以前沈家親兒沒回來的時候你想怎麼鬧我隨便你，畢竟他是唯一的繼承人，現在你休想！聯姻有你大哥就好，你跟那個斷的糾纏不清。”

裴薇媛:“大哥又不喜歡！媽，你到底怎麼想的啊？你明知道大哥的朋友肚子里已經懷……”

“你給我閉！”魏顯櫻厲聲威脅:“這件事要是讓沈家人知道了，我有你好看！”

還能怎麼想？當然是把屬于的東西全都拿回來！

當年是先看上的沈良崧，結果被閨古卿嵐后來居上。

“長得漂亮又怎樣？還不是變了個瘋子。”

裴俊:“媽，娜娜肚子里懷的可是……”

“你還敢說！趕把那個人擺平，早點跟斷了！”

……

*

孟悅拿到裴俊的照片，到書房去找沈琰禮。

“哥。”

“進。”

沈琰禮摘下眼鏡，了眉心骨:“看過照片了？”

“嗯。”

沈琰禮一眼看的心思:“不想和他見面？”

孟悅:“嗯。”

“這是爸的意思。”沈琰禮說:“我會在旁邊陪著你。”

“我不想加他微信。”

“那就不加。”

“可是我們會訂婚。”

“只是權宜之計，你不會真嫁過去。”他用的肯定的語氣。

孟悅從小待在謝執洲邊，見慣了形形的明商人，卻看不眼前這個男人。

“可是媽媽那……”

沈琰禮說:“是為你好，怕你被騙才拿未婚夫綁住你的心。但如果你的未婚夫不好，也不會答應。”

孟悅約理解到了他說的“不好”是什麼意思。

他有辦法讓他不好，只是時間問題。

“橙悅。”

“啊？”

“你原來的名字，沈橙悅。”

孟悅這才注意到他在看小時候的照片。

“可以發給我嗎？”

沈琰禮看著，眼睛里有掙扎過的痕跡。

“悅悅，你覺得我是個好人麼？”

孟悅知道他指的是什麼。

他拖延著不把的照片給爸媽看，拖了半個多月。后來下水救了他，沒過多久，父母就知道了的存在。

說明一開始他本沒把的消息告訴家里。

和堂姐猜測的一樣，他不想接回來分家產。

可他最終，還是把的消息告訴了父母。

“世上沒有絕對的好人，也沒有絕對的壞人。”孟悅沒有挑明，點到即止:“壞人改過，也會被接納。”

沈琰禮:“你會接納一個變好的壞人麼？”

孟悅點頭:“會。”

沈琰禮笑了笑，把照片打包發給。

“謝謝哥，那我不打擾你工作了。”

“嗯。”

*

第二天，魏顯櫻一大早就帶著兒過來探古卿嵐。

見到孟悅，魏顯櫻驚訝道:“悅悅？我天，真是長得像你媽媽，漂亮！”

孟悅心思敏，見到這位“干媽”第一覺不是特別好，總覺得那雙眼睛充滿了算計。

“您好。”客氣地打招呼。

裴俊見到時也是一愣。

他以為沈家給的照片是修過的，沒想到從小流落在外的孩會長得這麼好看。無論是容貌還是氣質，都不輸給養的大小姐。

裴薇媛:“沒見過人嗎？眼睛都看直了。”

聲音不大，但正好傳進孟悅耳里。

孟悅皺了皺眉，很不想再理這家人。

“說什麼呢？你這孩子，整天就會懟你哥，他不看你未來嫂子看誰？”魏顯櫻滿臉堆笑:“是吧悅悅？”

孟悅沒說話。

魏顯櫻也不覺得尷尬，自來地拉起的手:“小的時候干媽還抱過你呢，一轉眼就長這麼大了。”

孟悅回手背到后。

氣氛尷尬幾秒。

沈琰禮說:“悅悅剛回來，還不適應。”

“啊琰禮啊，你的好點了嗎？”魏顯櫻一臉心疼，“瞧你這孩子，要不是我拉著你媽，當時都不知道會怎麼樣呢……哎喲瞧我這張，你媽媽也不是故意開車撞你，當時就是犯病了，你可千萬別放在心上哈。”

沈琰禮依次回答的問題:“好不了。沒放心上。”

“那就好那就好，那我上去看你媽媽啦，你們幾個好好玩，出去買東西讓裴俊付錢。悅悅在，都是他應該的，琰禮，你可千萬別跟他搶。”

孟悅皺眉。的“世上沒有絕對的壞人”定律似乎快要被打破。

對著一個失去雙的人問他好點沒有，還故意提起別人最痛苦的經歷。

這位“干媽”，怎麼看都是個絕對的壞人。

*

應付了裴家兄妹一個下午，孟悅的耐心告罄。

“哥，天快黑了，我們回去吧。”

“才六點多，還早著呢。”裴薇媛吵著要去音樂館玩，直接推著沈琰禮的椅往前走。

沈琰禮皺眉:“松手。”

裴薇媛不為所，依然我行我素。

孟悅不得不跟過去，從手里奪過手把:“裴小姐，我來吧。”

“喲，嫂子的好練啊，以前在謝家當保姆，沒這麼稱呼主人吧？”

裴俊干咳一聲:“瞎說什麼呢。”

“哎呀我就跟嫂子開個玩笑嘛，嫂子不會介意的，對吧？”

“會。”沈琰禮先一步開口，冷冷抬眼:“如果你再對我妹妹不尊重，我有的是辦法讓你永遠開不了口。”

他邊掛著笑，眼神狠戾得像地獄里的嗜魔鬼，聲音卻異常的溫和:“要不要試試？”

裴薇媛突然想起傳言說的，他小時候在孤兒院里殺過人。突然到害怕，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悅悅，回家吧。”沈琰禮的聲音仍舊溫和。

“好。”

*

臨城下了一場百年難遇的大雪。

沈、裴兩家的訂婚宴如期舉行。

考慮到親戚朋友的行程安排，沈良崧并沒有邀請太多遠親。

來的都是臨城附近的親朋好友，人不算多，但也坐了八桌。

孟悅穿著古卿嵐為挑選的墨雙排扣大，編了漂亮的復古公主頭。

不喜歡笑，帶妝的臉看上去格外冷艷。

古卿嵐已經很久沒這麼開心過了，臉上洋溢著笑容，在賓客間聊得停不下來。

見到媽媽像正常人一樣，孟悅的臉上終于有了淡淡的笑意。

徐慧真打來視頻:“讓媽看看，我家悅悅今天穿的什麼服。”

孟悅走到安靜的角落，舉起手機。

視頻那邊的中年人笑容欣:“好看，是你媽媽挑的吧？”

孟悅點頭:“嗯。”

“真好。”徐慧真又問:“那個男孩對你好嗎？”

孟悅沉默兩秒:“只見過一面。”

徐慧真愣了愣，隨后強歡笑道:“你爸媽贊同的婚事，應該不會差。”上這麼說著，表里卻是擔憂。

“悅悅，你在跟誰聊天呢？”古卿嵐的聲音響起。

孟悅轉頭:“在和……”

古卿嵐臉倏變:“掛了。”

“媽媽……”

“掛了！”古卿嵐眼神警惕，死盯著視頻里的人:“要帶你走，要把你抱走是不是？！你不要和說話！悅悅，你和媽媽說話，不要和那個人說話！”

視頻中斷。

徐慧真掛了視頻，轉頭對丈夫說:“看樣子，沈家不是為了悅悅將來的幸福，是為了沈太太的病，把孩子推出去哄高興。”

“悅悅是人家親生的，咱們也沒法手。”孟起友安妻子:“再說沈太太患有神病，找了孩子十多年，好不容易找著了，張也是正常的。”

“我能理解。”徐慧真點點頭:“可咱家悅悅是個孝順孩子，為了哄親媽高興，說不定真會嫁給不喜歡的人。”

孟起友表嚴肅，起:“我去給沈老板打個電話，問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那我也給爺打個電話。悅悅打小跟在他邊，最聽他的話，說不定能勸勸。”

*

轎車在高速公路上飛馳。

王叔看了眼后視鏡:“爺，您別擔心，悅悅應該就是逢場作戲，這麼短的時間，不可能真訂婚。”

謝執洲滿眼郁:“不可能？那麼笨有什麼不可能的！？”

王叔不敢再吭聲，默默打電話同機場那邊確認起飛時間。

“爺，今天軍方演習航空管制，全線延遲一小時起飛。”

“買架破飛機有什麼用，還不是不能按時飛！”

“……”

大爺心不好，怪起飛機來了。

一想到孟悅跟人訂婚，謝執洲就憋悶不已。

一開始，他認為是占有作祟。他家小跟班長大了，笑起來漂亮，有男生圍著，他覺得他的領地被侵犯，有了天生的占有。這種占有就像從小玩到大的玩，就算自己膩了不想再玩，也絕不許別人。

他懶得深究原因，不計后果，不顧家里反對直接安排了求婚宴，準備當眾宣告主權。

他一心只想和綁在一起，強制讓當他的未婚妻，就算再跟他冷戰鬧脾氣，最后也只能乖乖回到他邊。

以為永遠不會離開，從沒想過會離開他。等真正到了那一刻，他頓心慌無措。

有更好的去，他該為到高興。可他這段時間本高興不起來。他變得無所適從。

聽到要和別的男人訂婚，心臟一陣鈍痛。他無法忍從小護到大的煩人嫁給別人。

他吻過，和同床共枕親無間，不可能離開他。

一定是有人。

*

這場雪下了一天一夜。

樓下推杯至盞，人聲鼎沸。留下吃晚飯的大部分客人都還沒走，裴俊一家也在陪同。

孟悅坐在三樓落地窗邊，靜靜地看雪夜。

北城的雪比這大的多，年年都能把院子里的樹裹起來。每年初雪，謝執洲都會拉著去看梨樹，傲慢地夸贊自己種的好，梨樹長得高。

年年自夸，梨樹年年沒有開花。

想到謝執洲對著梨樹罵罵咧咧的樣子，孟悅角不自覺上揚。

他那沖暴脾氣，也不知誰能治得住。

“悅悅，對不起……”

孟悅側頭，古卿嵐站在旁邊，紅著眼，心虛地看著。

“媽媽不是故意那樣的，下午媽媽不是故意兇你。”古卿嵐把手機還給，“充好電了，可以用，你給徐姐打過去吧。”

古卿嵐二十二歲當媽，今年剛滿四十，再加上丈夫寵，保養得當，看上去神態如。此刻就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委屈又害怕。

孟悅轉，輕輕抱住。

“媽媽，我不會走。我哪也不去，會一輩子陪著您和爸爸。”

古卿嵐泣著捧起兒的臉:“對不起，都是媽媽的錯。我是不是嚇著你了？你別怕，媽媽不會傷害你的。”

孟悅搖頭，趁機開口:“媽媽，我幫你約了心理醫生，等過完年，爸爸就帶你去找他聊聊，好不好？”

古卿嵐點頭如搗蒜:“好呀好呀，都聽你的，只要你不生媽媽的氣。”突然想到了什麼，把手機塞給:“哦還有，謝執洲，那個謝執洲也給你打過電話。”

說完，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兒的神:“不是我掛的，等我拿過來它就沒響了。”

孟悅的手指停在撥號鍵上，抬眼看著面前一臉擔心的人，摁滅了手機。

“怎麼不打？”古卿嵐輕聲問。

孟悅把手機藏到后:“陪您說會兒話。”

“不用啊，你快給他回過去吧。”走出去，幫把門帶上。

孟悅見母親緒穩定，這才撥過去。

“爺。”

電話那頭響起呼呼的風聲，好幾秒都沒人說話。

又喚了聲:“謝執洲？”

“嗯。”年聲音低啞:“下來。”

下，哪里來？

“爺，我在臨城。”

謝執洲:“知道。”

又是一陣沉默。

孟悅反應過來，推開窗，探頭往下了:“你來我家了？”

謝執洲:“門口。”

*

孟悅跑到樓下。

正門沒人，四了。

綠化帶邊，那道頎長的影與夜幕融為一。

遠一束車燈打過來，年的五變得清晰。燈影晃過，傘下那半張臉俊逸分明。

雨夾著雪，年的風打了一大片，也不知道他在這里站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