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宴前腳剛離開，高義就一個步上前，對著裴知衍大驚小怪道:“世子，季宴方才說得那番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高義早在裴知衍還在軍中時就一直跟隨左右出生死，說話也不講究太多規矩。

“而且屬下看他那樣子，非但沒點激，怎麼反到像是來算賬的，世子可是他妹妹的救命恩人，他竟敢把您說是小賊。”

高義說了一通后，下了結論，“您怕不是被季家給訛上了。”

“隨他去。”

裴知衍輕撣袍起，邊的笑意略顯輕慢，并不放在心上。

這般從容不迫讓高義懸起的心落回了肚子。

也是，誰還能把世子爺怎麼著。

*

葉青玄從葉老夫人那里出來，沿著回廊往外走，穿過一道月門，抬眼就見臨湖的六角亭，季央正倚坐在人靠上。

細風吹的發，輕拂過凝白的面頰，白的指尖無意識的繪著憑欄上的雕花，勾起落下。

葉青玄看得心頭半，不由得加快了步子。

季央余瞥見有人過來，等看清楚他的半邊面容，毫不猶豫的起就走。

葉青玄愣了下，追上去道:“表妹。”

季央不得不得停下來，深吸一口氣，回過朝他垂眸一笑，“表哥。”

葉青玄才從葉老夫人那里得知了季央落水一事，關切詢問，“表妹子可還好？”

季央將葉青玄的臉與記憶中重疊起來，仿佛又看到他掐住的下笑，寒意從骨里滲出。

“一切都好，表哥不必擔心。”還能平靜的和他說話，已經是季央能做到極限了。

“沒事就好，祖母方才和我說得時候，你不知道我有多張。”

葉老夫人刻意瞞下了是裴知衍救起季央的，告訴葉青玄就是希他能好好一下季央。

葉青玄看出緒不高，向解釋說，“這些日子我隨著太子在忙吏部衙門的事，實在不出，不過接下來有三四日的空閑，若是表妹愿意，我可以陪你四去走走。”

“不必了。”

季央口而出，抗拒之意太過明顯，兩人都陷了尷尬的沉默。

葉青玄看的目多了些探究，他了解季央的子，的就像水，鮮會有像這般強的時候。

螢枝是最清楚季央的變化的，但也只當做小姐是有了心儀之人才刻意與葉青玄避嫌。

螢枝道:“表爺，我家小姐子才剛恢復，不宜多走。”

葉青玄聽罷一笑道:“是我思慮不周，不出莊子的話，只好想法子尋些雅趣了，對弈或者音律……總能陪表妹解解悶。”

季央手心里已是一片冷汗，若不是重活一次，恐怕還察覺不到葉青玄格的偏激，他話說得滴水不，看似遷就，實則強勢，想要做的事，無論如何也要做到。

季央猶豫著是不是干脆就挑明直說，卻又怕葉青玄面上不會有什麼作，暗地里卻會用些極端手段。

好在這時，伺候葉青玄的小廝路安匆匆跑了過來，息幾下道:“大爺，府上派人來傳來口信，說是陳侍郎讓你盡快回去過去吏部一趟。”

葉青玄如今雖還在詹事府任職，但已經跟著吏部侍郎陳辭學習，他神詫異地問，“如此著急？可有說是何事？”

路安搖頭，“來的人沒說。”

“去吩咐門房備馬車。”葉青玄對路安說完，憾看向季央，“還說要陪表妹幾日，看樣子注定是不了。”

季央聽到他說要走，繃的肩頭松懈下來，恨不得敲鑼打鼓來送他，“表哥快去吧，不要耽誤了正事。”

葉青玄微深的目落在上，一眼后又笑道:“表妹好好照顧自己。”

等葉青玄離開季央才慢慢往回走，的兩條都是發的。

這是葉家的莊子，再呆下去不了還要和他面，到那時連避都不好避，干脆這次和哥哥一起回府。

正想著，季宴就回來了。

季宴打發走螢枝，還關了門，不死心的跟季央磨著皮子，“阿央，你要不再考慮考慮。”

“你別看裴知衍現在端的跟個清貴公子似的，可那雙手殺過不知多人，沾過多命。”季宴明知季央膽子小，還故意低聲音，說得瘆人。

季央自然知道了，“世子殺伐于戰場，誅得都是來犯的敵人，是已許國的英雄。”

季宴看季央的眼神都不一樣了，他以為聽了會害怕才對，可這話里話外的傾慕之意是怎麼回事？

季宴恨不得把早八百年前的爛事都翻出來，“還有，早些年他還在國子監讀書的時候，只因一言不合就將英國公的庶子劉冶揍的鼻青臉腫，簡直狂傲之極。”

季央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季宴剛想說能松一口氣，就聽道:“那定是劉冶有錯在先。”

季宴甚至開始懷疑裴知衍是不是給他妹妹下蠱了。

季央的心確實偏得已經沒邊了，但劉冶這人本來不是什麼好東西，上輩子與裴知衍親不久后，劉冶就因在歡怡樓將子折磨致死，而被一眾大臣參了折子。

不過裴知衍曾經與他打架一事，是真不知曉。

季央心中驀然酸，回想起上輩子，兩人雖是夫妻，卻從來不曾去了解過他的過去，那時也不想知道，對他總是抗拒，更是無視他對自己的好。

等終于知曉自己的心意

，已經是分別時候。

甚至到了最后一刻，裴知衍不再，而是恨。

季央失神很久，眼圈悄無聲息的紅了，季宴被嚇了一跳，以為是自己說得太過了，“你別哭啊，哥不說他壞話就是了。”

季宴手忙腳的拿了帕子遞給。

眼看著季央是決心不撞南墻不肯回頭，他這個做哥哥的還能怎麼著，只能想辦法把墻拆了。

季央還不知道季宴心里想了那麼多，“哥哥再多說些世子的事吧。”

季宴比裴知衍小了兩歲，與他也并非同科，大多也就是聽說來的。

裴知衍十五歲就中了會元，只不是知又為何投筆從戎，甚至連殿試也沒有參加就跟著裴侯爺去了軍中，多學子寒窗數十載只為求一個功名，他卻跟鬧著玩似的，說放下就放下，去了戰場三年回來又當上了大理寺卿，換誰不要罵上兩句。

季宴也沒罵，他如今正在準備來年的春闈，還特意去看過裴知衍當年所作的策論，看完罵得更狠了。

聽季宴這麼一說，季央倒想起了葉青玄與裴知衍是同科的貢士，后來殿試被圣上欽點了探花，若裴知衍那時沒有離京，恐怕連黃榜上的名字都該有變數了。

想必，當初不了會有人在背后議論此事，葉青玄心中不可能沒有芥。

所以之后發生的一切，早都是有跡可循的。

*

季宴雖然也好玩樂，但分寸還是有的，在莊子上躲懶了兩日就準備趕回國子監去。

季央向葉老夫人提出要一同回去。

葉老夫人一聽就不肯了，“這才不到七月，怎麼就想著回去了。”

葉家到了這一輩，幾房夫人生得全是兒子，葉老夫人就季央這麼一個外孫，子又乖巧熨，最得喜歡，也愿意季央在邊陪著。

季央親昵地挽著葉老夫人的手臂，解釋說，“我也想陪著外祖母，可自從那日落水后我便夜夜做噩夢。”聲音輕了點，“夢到自己又掉進水里，怎麼也起不來……”

往年都是陪著葉老夫人在莊子上住到快中秋前才回季府，可眼下季央是如何也呆不下去了。

輕抿了，水盈盈的眸中猶帶著怯意和后怕，葉老夫人當即就心疼了起來，“你害怕也是正常，既然這樣，就跟季宴一起回去。”

與葉老夫人告別后，季央就回屋收拾東西。

季宴斜靠在門框上看著，越看越覺得蹊蹺，他怎麼沒聽說起過做噩夢的事，而且看的氣神怎麼也不像夜夜被魘著的樣子。

季宴著下，狐疑地問道:“你該不會是知道了裴知衍今日回大興，所以才要和我一起走的吧？”

季央微一頓，將手里的裳遞給螢枝才回頭看向季宴，“世子也是今日走嗎。”

咬字很輕，尾音輕勾起，帶著不確定的雀躍。

季宴恨不得打自己一，“……是吧。”

“哥哥。”季央揚著語調喊他。

季宴頓覺不妙，轉就要走，“你快收拾，我去看馬車備好了沒有。”

季央跑上前攔下他。

季宴扶額，“你要如何？”

“哥哥不是趕著回國子監，騎馬倒是快些，一兩個時辰便能到了。”

這是要把他支開？季宴立即警惕起來，端起兄長的架勢，“你可別胡來。”

“我一定不胡來。”

季央上應承得好好的，心里卻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出了莊子，季宴翻上馬，走前還不忘敲打季央，“我先回府等你。”

“記著，不得胡來！不過你想胡來也不，有青書看著。”

季央乖巧應下。

心中暗自道，從前怎麼沒發現季宴這麼能念叨，不過從前也不會膽大到要去攔朝廷員的馬車。

出了武清縣有一段不是道，正值午后刺人，來往的人也，季央讓青書將馬車往道中間一停

——守株待兔。

螢枝滿臉忐忑，從來也沒想過，自己有一日會陪著最是守禮規矩的小姐做如此荒唐的事。

“小姐，我們這樣做真的能行嗎？”

“怕是還不行。”

螢枝剛想說不行就算了，季央已經提著子走下馬車，“不能教他看出端倪了。”

螢枝急道:“奴婢不是這個意思。”

季央繞著馬車走了一圈，用手扯了扯看上去比的手腕子還要的輏帶，對青書道:“想辦法把輏帶弄斷。”

青書和螢枝面面相覷，瞪直了的目無疑都是在問對方:這就是小姐答應的不會來？

季央側目看著發愣的二人，“怎麼了？”

青書把頭搖了撥浪鼓，不知從哪出了一把匕首，眼看著要下刀子，他掙扎著回頭道:“小姐，爺說了不能來。”

季央眼眸清澈亮，“我沒來，可不這麼做，要是被世子看破了豈不尷尬，到時該如何說？”

青書一想覺得也有道理，便一鼓作氣蹲在馬車邊開始鼓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