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雲姬所用的自然不是月姬母三人可比的，是一個食盒便看起來與眾不同。微微泛著暗紅的木材，紋理細，上麵雕刻著的花紋。

大囡隻是一眼便看出這是上等的楠木所製，不像之前拎的那一個，不過是幾塊薄薄的木片釘的一個帶把手的盒子。

這種東西放在上輩子的蕭九娘來看，自是從來不眼。隻是重生回來，吃得是簡陋飯食，穿得是布補丁裳，用的盡皆鄙，不過一個楠木食盒便讓心生了一種‘不是自己的’歎。

這種念頭不過是一閃即逝，大囡將食盒放在地上，將裏頭盛著飯食的拿了出來。雲姬的膳食自然也不是月姬母可比，煮得香濃的黍米紅棗羹，幾碟好看的小菜，白胖人的金花卷兒，還有一盤蝦蒸餃，一碟蛋餅。

大囡不由自主咽了一口口水，卻並沒有再去那些吃食，而是端著一一倒進一旁的潲水桶裏。

這一作仿佛解開了定的魔咒，讓紅綢頓時尖起來，也讓一旁的仆婦們盡皆訝然出聲。

沒有人會想到大囡會是這樣的作，倒是仆婦中有那麽一兩個明眼人知曉大囡這舉裏包含的意思。

蕭家規矩嚴謹，伶院裏的等級分明，按理大囡母三個是不可以用舞姬這等規製的膳食的，日常用度皆屬雜役，而大囡如此做也不過是不讓人在明麵上挑刺。要知道，紅綢砸了大囡的盤碗，大囡拿了的來抵，即使是鬧到管事仆婦那裏也是說的過去的。若是連食盒帶裏麵的膳食都搶了，卻是從兒上站不住。

倒幹淨後，大囡也沒有去洗刷盤碗，而是端著去了灶前負責雜役膳食的廚娘跟前，讓其為盛母三人該有的膳食。

“大囡你這個小潑皮，你竟然敢糟蹋雲姬的膳食！”

為大囡盛粥的廚娘被這尖聲，嚇得手中勺子一抖，眼瞄了一眼肅著小臉的大囡，趕忙繼續為盛飯。

待所有膳食盛好，大囡順勢便將那套裝著簡陋飯食的致給裝進自己食盒裏了，並蓋上蓋子。

並沒有當即就走，而是直起腰來向暴跳如雷的紅綢。

“你砸了我的，我拿了你的，兩廂相抵。”

紅綢的尖聲一頓，瞪著眼睛紅著臉道：“你別胡冤枉人，你那食盒放在廚房碎掉了，誰知曉是哪個砸的，憑什麽就賴在我頭上。”

大囡撇道：“就你那副不懷好意等著看笑話的臉，傻子也知曉是你幹的。不要自己蠢，便怨別人比你聰明。”

這話說得辟，頓時讓眾人著紅綢的眼神詭異了起來。

紅綢的臉紅似滴，大聲嚷道：“反正東西你給我放下，那是雲姬的，你拿走了我回去怎麽和雲姬代？”

“你願意如何代就如何代，敢做不敢當？”

低低的取笑聲中，大囡拎起自家的食盒大步踏出廚房。紅綢想去攔又不敢，之前那會兒大囡的眼神著實讓心裏悚得慌，隻能跺跺腳，往雲姬的住疾奔而去。

回到住，月姬和小囡兩人已經醒了。

月姬仍舊半臥在榻上，神萎靡，小囡偎在邊，一見大囡提著食盒走進來，便迎了上來。早就了，每日都是饅頭稀粥那些沒有油水的吃食，得總是很快。

幫著打開食盒，小囡發出一聲驚訝的歎。月姬抬眼去，頓時看到與那食盒不符的上了。

“大囡，這些盤碗是從哪裏弄來的？”月姬一臉訝異之。

“從廚房裏拿的。”

大囡邊說邊將食盒裏麵的東西端了出來，並在矮桌上擺放好。

月姬一臉擔憂之，咳了兩聲道：“你該不會是拿了別人的吧，這東西一看便不是常人所用，你是不是跟人又起了爭執，阿娘怎麽跟你說的？我子不好，護不住你，你能容忍便容忍一些，你這孩子怎麽總是不改，難不阿娘說的話你也不聽？”

月姬又是焦急又是擔憂，能將這段話說完已是極限，說完後便止不住的咳了起來。小囡趕忙湊了過去，給順氣拍背。

就在這時，門突然從外麵被人撞了開，隨著一句‘月姬你教的好兒’，雲姬帶著紅綢氣勢洶洶的走了進來。

雲姬大概雙十年華的模樣，生得婀娜，皮白皙似凝脂，紅不點而朱，一雙含目端得是麗人。著碧青短襦及橘紅繡大片牡丹的高腰，臂彎上掛著一條薄紗披帛，更顯其曲線玲瓏有致，宛如九天玄下凡。

雲姬無疑是麗的，月姬曾經也很麗，隻是被病痛掏空了軀，如今和雲姬形了很鮮明的對比，讓雲姬滿是怒火的雙眼不現出一抹譏諷來。

也因此臉上的怒火反而奇異的消失了，變了全然的嘲弄。

“怎麽？我的東西可好用？也確實，隻能用些陶瓷的鄙人，自然是沒見過如此好的東西。”

雲姬的聲音很好聽，中帶著幾分，中又夾雜幾分，若是有男人在此，差不多已經了骨頭。隻是用這好聽聲音說出來的話，卻是分外惡毒，帶著滿滿的惡意。

言語之間，走近矮桌，彎腰撚起矮桌上一隻空著的潤青的細瓷碗，佯裝欣賞的看了看，然後鬆開纖白的手指。

隻聽得‘啪’一聲，瓷碗掉在地上碎裂開來了。

月姬的臉一瞬間更加白了。

強製鎮定，住湧到嗓子眼的意，強笑道：“若是大囡有什麽做的不到的地方，還請雲姬妹妹多多寬容，是個小孩子……”

話還未說完，便被雲姬尖聲打斷：“誰是你的雲姬妹妹，我可沒你這種病癆的姐姐！”

一口氣被打斷，便再難得續上，月姬撕心裂肺的咳了起來。雲姬不但不饒，反而麵帶譏諷的又啟說什麽。

這時，大囡出聲了，“東西是我拿回來，並且我沒準備還回去，你想怎麽著吧？”

“大、大囡……咳咳……你別說話……咳咳咳……”

“月姬，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兒，整個就是一潑皮貨！”雲姬纖白的食指直指大囡的鼻尖。

“……雲姬，我代……我代大囡……咳咳……跟你道歉……”

“紅綢砸了我們的盤碗，我拿你的來抵，好像並不為過？”

大囡表淡淡的，語氣也十分平靜，這副模樣刺激到雲姬，讓尖聲道：“你哪隻眼睛看到紅綢砸了你東西了，就在這裏信口雌黃？再說，就算紅綢真不小心弄碎了你的東西，你們那破爛玩意兒是我這東西可比的嗎？你們配用這麽致的瓷嗎？”

雲姬越說越怒，飛起一腳將矮桌踢翻，桌上的膳食以及盤碗俱跌落在地上，碎了一地，發出嘩啦嘩啦的碎響聲。

雲姬本就和月姬之間有隔閡，可能與份地位有關。早年月姬是舞伶中首屈一指的舞姬，雲姬還隻是個隻是鮮的小伶人。

教會了徒弟，死了師傅，這句話並不是沒有道理的。雲姬似乎忘了很多年前，總是在月姬邊跟前跟後著月姬姐姐，月姬見聰明伶俐又頗有天分，便將帶在邊悉心教導教了幾年。

哪知雲姬甫在人前出風頭，便是將月姬從舞姬主位的位置上掀下來，當初誰人不說雲姬忘恩負義居心叵測。可月姬一日不如一日，並因其份無人敢為其抱屈喊冤。而雲姬在舞藝之上，確實也得天獨厚，讓人無從挑剔，慢慢坐穩了主舞之位。

起先雲姬還算收斂，隨著月姬子越加不好，慢慢顯了其真實麵目，舉凡和月姬有關的，便卯足了勁兒去踩。漸漸大家也知曉秉，雖暗裏質疑其心，但表麵上卻一直不敢說什麽。

這些恩怨，大囡也是知曉的。本就厭惡雲姬此人，又因其屢屢針對，更是針尖對了麥芒。

“我們不配用，難道你就配用了嗎？別忘了你是什麽份！”

換著以前的大囡，估計這會兒早就仿若被針紮屁似的跳了起來。可畢竟今時不同往日，經過上輩子那麽多的種種，此時的大囡雖表麵還是一個未滿十歲的，其實裏瓤子早就不是了。

上輩子蕭九娘得勢以後，便將雲姬收拾了，雲姬算得上是死在手裏的。一個死人，大囡並不將放在眼裏。就算這會兒還沒死，也知曉刺人要往痛刺，而不是隻是逞一時之勇做些無用功，讓敵人得意，讓自家落個難堪。

果不其然，雲姬仿若被針刺似的跳了起來，漂亮的臉蛋扭曲起來。

“你們什麽份跟我比，賤人生賤種——”

“你知道上次說是我賤種的人去哪兒了嗎？”大囡笑得怪異。

雲姬猛地一窒，而後譏諷的笑了笑，“誰聽到我罵你賤種了？紅綢，你聽見了嗎？”

此時除了月姬母三人，便是雲姬兩人，沒有外人在場，雲姬自然不怕落人口柄。

紅綢聲音洪亮道：“雲姬，奴並沒有聽見。”

雲姬得意的笑了笑，指了指仍是嗆咳不已的月姬道：“賤人！”又指上大囡的鼻子，“賤種！”

出乎意料，大囡竟然未顯出暴怒的樣子，而是笑容可掬道：“你比我們又能高貴到哪兒去？不是賤人的雲姬，不是賤人你會呆在這伶院裏？！”

這句話刺痛了雲姬的耳朵，讓眼睛頓時紅了起來。欺過來揚起手就想掌摑大囡，月姬嚇得想出聲阻止，卻掩蓋不了嗓子眼裏咳聲，小囡嚇得嚶嚶的哭了起來，紅綢一臉得意的笑，等著雲姬好好收拾這潑皮丫頭。

就在那玉手揮下來的一瞬間，突然就那麽僵在了半空中。視線再往下移去，原來不知何時大囡手裏竟拿了一塊碎瓷片，抵在了雲姬的玉頸上。

一抹刺眼的紅從那細白的脖子上泌了出來，化為了一顆小小的珠。雲姬覺到脖子上的涼意，漂亮的臉一瞬間煞白。

“你可以試試我敢不敢刺下去。”

大囡的聲音冷冷的響起，明明聲音不大，卻在月姬急惶的嗆咳聲中顯得格外清晰。的手往下抵了抵，更多的珠崩了出來。

“大囡，你幹什麽？”紅綢尖道。

“你還可以試試我弄死你了，有沒有人找我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