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趙桓都忘記，究竟與完晟聊了多久，只知道，天已經快要暗了下來。

就在這時，孫賀前來稟報。

“老爺，我軍已經將皇宮牢牢掌控，上京城的所有明面上的威脅，已經基本掃清，至于暗的威脅，將士們還在鑼鼓的排查中。”

聞言，趙桓點了點頭，轉看向完晟：“既如此，也是時候該上路了。”

這一刻終于要來了，完晟并未抗拒，也沒有怨天尤人。

因為他跟趙桓聊了這麼多，已經明白，為一國之君，他萬萬無法與趙桓相提并論，如今輸給趙桓，也并非不可接。

完晟只是長長的舒了口氣：“你打算怎麼殺我？”

“是讓我自盡，給我留一個面，還是將我刀分尸，掛在城墻上，以儆效尤，向全天下的人宣示，與大宋結仇，就是我這種代價？”

趙桓卻笑著搖了搖頭：“都不是。”

“我說過，大宋想要拿下這片土地，需要推行仁政。”

“既然想要得到金國子民的認可，自然不能對金國皇族施展暴力，但是皇族也好，貴族也罷，留下又是潛在的威脅，所以終究還是要死的。”

“完兄……我可以這麼稱呼你嗎？”

聽到這話，完晟竟眼睛一亮，當即仰頭大笑起來，前所未有的灑釋懷。

“任誰都不行，唯獨你行。”

“既如此，我也稱你為……趙兄！”

站在一旁的孫賀，見趙桓和完晟盡然稱兄道弟，不由陣陣錯愕。

他斷然想不通，趙桓平日里最恨的就是金人，怎麼親自到了金國之后，反倒像是轉了似的？

不僅對百姓們客客氣氣，甚至與完晟這個金國君主，都稱兄道弟起來。

似乎是看出了孫賀的不解，先一步察天機的岳飛，輕聲解釋起來。

“攻下金國容易，統治金國很難。”

“老爺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統治金國而做鋪墊，否則將來金國的子民，就會為大宋的累贅。”

“而老爺與完晟相敬如賓，自然是為了把戲做足。”

“既給了完晟面，讓他可以踏踏實實的走完最后一程，沒有任何搞小作的念頭，同時也是向全天下的金國子民宣示，大宋絕非說一套做一套，而是會將仁政，足斤足兩的貫徹到底。”

“如果現在對完晟頤指氣使，甚至施加暴力，只會讓金國子民認為，大宋出爾反爾。”

孫賀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我似乎明白了……”

“直接殺了完晟，雖然當下爽快了，但是對未來的影響，卻不可估量。”

“而對完晟以禮相待，則是功在千秋。”

岳飛抬手一拍孫賀的肩膀：“你說的沒錯。”

孫賀看向趙桓，眼神盡是崇拜與嘆服。

與此同時，趙桓直接向完晟做了個請的手勢，與完晟一同步后宮。

一邊往里走，一邊輕聲解釋。

“三天之后，艷正午，在上京最高的烽火臺上，完兄與家眷族人，共飲毒酒。”

“畢竟我已經退位，并非大宋國君，這已經是我能為你留下最大的面了。”

聽到趙桓的安排，完晟眼神竟然流出一激之。

“自古以來，凡是被攻破城池，遭到生擒的王孫貴族，就算不遭到報復凌辱，也會被起來，終生活的不如狗。”

“你愿意直接殺了我，而且還是速戰速決，已經算是恩了。”

“而且還讓我完家族，能夠站著，在金國子民的仰下，壯烈而去，更是恩上加恩。”

“趙兄，你我雖然立場不同，但你我之間，卻并無個人恩怨，如果不是因為為國君，你我早點相識，興許會為至好友。”

趙桓報以真誠微笑：“我也這麼覺得。”

“現在與你一同來后宮，只是送你最后一程。”

“明正典刑之前，不會有人進后宮打擾你和家人最后的團聚時。”

“你也可以告訴妻兒，不必急于自我了斷，三天之后，你們可以堂堂正正的一起上路。”

聽到這番話，完晟不再遲疑，直接沖趙桓拱手作揖。

趙桓也拱手回禮。

眼看著就要進眷寢居之地，趙桓恰到好的停下腳步，不再靠近，同時沖完晟做了個請的手勢。

完晟也不再遲疑，畢竟這是他與家人最后團聚的時，沒浪費一點時間，就一點。

趙桓送完晟回宮后，便轉返回前朝。

韓世忠，趙昆，岳飛早已經恭候多時。

趙桓站在金國大殿上，著金國的王座，并沒有直接坐上去，而是就這麼背著手，站在王座下方。

趙昆輕聲嘆道：“不愧是老爺，這耐真不是一般人能夠相比的，即便是換做屬下，也早已經急不可耐的將完晟一家殺絕了。”

趙桓擺了擺手，輕笑道：“宋金之戰，終于落下帷幕，我也馬上就要真正的退休，再也沒有什麼能讓我回歸朝廷了。”

“所以，我再最后給你們上一堂課。”

“殺人，也是一門藝。”

“殺得好了，便千秋萬代，殺的不好，便可能釀大禍。”

“自宋軍大戰以來，下至金兵，上至金國大將，我什麼時候心慈手過？能殺盡殺，每殺一個人，我大宋將士就一分力。”

“反之，下至金國百姓，上至金國皇室，我什麼時候濫殺過？每多殺一個，就多一分怨恨。”

“完家族必須殺，但是需要讓金國子民見證，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們殺晚宴家族的人，乃是大義，而非泄憤。”

“此等心，就算是大宋子民，臉上也能有。”

趙昆看向趙桓，心中嘆服不已，放眼普天之下，也就只有趙桓能把事想的這麼細。

就在這時，韓世忠突然問了一句：“城中的名流貴族怎麼辦？”

趙桓想都沒想，口而出：“能殺之，盡殺之！”

“不過前提是，金國人讓咱們殺誰，咱們就殺誰，與金國百姓站在一起。”

韓世忠一愣：“與金國百姓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