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齊聿禮的行事作風, 他們三人都知曉。

 世界上的事，只有他想不想做, 沒有他能不能做。

 論心思縝, 論城府深重，論薄決義，無人能敵得過他。

 在他們這個圈子里, 脈親緣是淡薄如水的存在, 握在自己手上的金錢和地位，才是最真實的。齊聿禮將這不文的規矩，貫徹到了極致。

 但他又是個另類。

 對他而言，金錢地位都是虛的, 唯有南煙是真實的。

 金錢帶給他的快樂, 遠不及南煙給他的萬分之一。

 想到南煙。

 齊聿禮角翹了翹。

 商從洲角搐, 胳膊了容屹:“你看你三哥, 現在笑得，那一個……”

 容屹接過話茬，一針見:“春風得意。”

 商從洲:“不對，是氣十足。”

 容屹無語:“……”

 齊聿禮懶得搭理商從洲，兀自翻看文件。只是胳膊的酸脹一時難退，他翻幾頁, 就忍不住按一按胳膊, 亦或者在空中時甩幾下。

 容屹注意到了，認真問:“三哥，你手不舒服嗎？”

 齊聿禮:“有點。”

 容屹:“要醫生過來看看嗎？”

 齊聿禮:“沒什麼大問題, 不用。”

 容屹:“你做過檢查了？”

 齊聿禮挑眉, 原本他真不想說的, 覺像是在炫耀, 可架不住容屹這未經人事的小屁孩層層關心，他不得不如實代，語氣還無奈且無辜的，但大家總嗅到一嘚瑟:“昨晚睡覺的時候，南煙把枕頭給踢下床了。找不到枕頭，拿我的手當枕頭墊了一晚，搞得我胳膊現在酸得要命。”

 “……”

 “……”

 容屹面無表地咬下一口吐司，“三哥，你現在的表，不像是’酸得要命’。”

 齊聿禮不恥下問:“那是什麼表？”

 容屹認同商從洲的話了，學以致用，舉一反三:“得要命。”

 商從洲笑得桃枝斜逸，“小四，你該認清的，你家三哥一提到南煙，整個人就變了個樣兒。哪有一點兒談判席上的矜冷嚴肅樣兒啊。”

 容屹沉默。

 半晌后，容屹眉頭鎖，一臉嚴峻地問:“三哥，人睡覺都會這樣嗎？”

 齊聿禮挑眉掃了他一眼，“別說的好像我和很多的睡過一樣。”

 容屹也反應過來，自己剛那話多顯得齊聿禮像是個浪子了。但這屋子里頭，商從洲和他一樣沒有過人。霍以南和齊聿禮一樣，南家一共兩位大小姐，被他們哥倆看中，他哥倆一頭栽進去，就沒出來過。

 這問題問別人吧，難免遭人嘲笑。

 ——不是吧，你容四竟然到現在還是個男？

 容屹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年頭，男還能被人嘲笑的。

 沒遇到喜歡的人，所以一直一個人待著，很奇怪嗎？男人都有生理需求是沒錯，但對容屹而言，他只能和喜歡的人做.，而不是和一個沒有的人發泄..。遇不到喜歡的人，他寧可日日夜夜和左右手為伴，也不要找人做沒意義的。

 不過幸好，屋子里還有一個，比他大五歲，還沒開過葷的。

 那個人就是商從洲。

 商從洲斜睨容屹一眼，一副過來人的口吻，說:“人睡覺好像都不太老實，手會放在你臉上，放在你口，放在你腰上，還有可能放在你……”他意有所指，“那里。”

 容屹:“別搞得好像你和的睡過一樣。”

 商從洲半戲謔半認真語氣:“還真睡過。”

 換來在場三人，覷聲一片。

 商從洲也不在意，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接著吃早餐。

 而容屹，若有所思地低著頭。

 未幾，他突然來了一句:“這陣子懈怠了，二哥，晚上我就不和你去那個宴會了。”

 商從洲:“晚上干嘛去？”

 容屹:“健房。”

 商從洲:“啊？”

 容屹一本正經:“練一練手部，以后談了，晚上睡覺，想讓朋友枕著我的胳膊睡覺。”

 商從洲臉上的神，可以稱得上是五彩繽紛了。

 辦公室其余兩個，都有過朋友枕著胳膊睡覺經歷的人，倒是頗為贊許地向容屹。

 齊聿禮甚至心補充:“別練手，才是關鍵。”

 容屹:“知道了，三哥。”

 商從洲著落地窗外。

 六十八層的高樓往外看，初穿破白云，天空撕開一道口子，明亮的涌，落在連接片的天大樓，落地窗反，像是碧波粼粼的海面。

 他合時宜地慨了一句:“……春天到了啊。”

 要不然，怎麼一個個都開始，包起來了呢？

 -

 秒針滴答響。

 南煙今日學習早已結束，此刻，坐在奢侈品店的貴賓室。等待經理給拿包的時候，盯著墻上的掛鐘，心跳和秒針同頻。

 五點整。

 不多一分，沒一秒。

 擱在手邊的手機發出“叮——”的一聲。

 南煙解鎖手機。

 聊天界面，顯示著最新消息。

 齊聿禮:【下班了。】

 南煙:【來接我嗎，哥哥？】

 齊聿禮:【嗯。】

 南煙:【今天有驚喜。】

 齊聿禮:【什麼驚喜？】

 南煙:【十分鐘后，你就知道了。】

 從霍氏到錦瑯府，大約四十分鐘的車程。下班高峰期，路上擁堵，耗費的時間更慢。

 如南煙所言，十分鐘后，齊聿禮的一個工作手機，短信聲接連不斷。

 他點開一看，數條來自簽賬卡的消費提醒。南煙很用他的卡，一般都是故意和他作對時，才會拿著他那幾張無限額的黑卡到刷，像是想通過這種無節制的花錢方式，讓他疼。

 事實上，他只覺得不痛不。

 齊聿禮松了松領帶，角扯起一抹笑:【這就是驚喜？】

 南煙:【是的。】

 齊聿禮:【再花點。】

 南煙收到齊聿禮這條消息之前，還有些微的愧疚。不到十分鐘的時間，已經花了近千萬。一切的一切，都源于昨晚他遲遲不結束，讓手又。雖然是自愿，但到底是被寵大的，一脾氣，恃寵而驕的不行。很記仇，所以一下課，就來到商場的奢侈品店瘋狂購。

 那個是最新款的包。

 這是全球限量款。

 還有這個，當季新品。

 是這些奢侈品店的常客，也是vip客戶。經理們見到猶如見到財神爺，捧著最金貴的東西到面前。南煙眼都不眨，全都買下。

 愧疚隨著他這句“再花點”然無存。

 像只飽滿的氣球，突然被破，南煙泄氣了。好像怎麼挑釁他，都沒用。花再多的錢，他都不心疼不在乎。

 南煙無力地放下手機。

 手機又震了下。

 齊聿禮:【這不是驚喜。】

 南煙抿了抿，低頭瞄了眼手里提著的袋子。

 在奢侈品店買的東西，都會由專人送到齊聿禮的湖心別墅去。唯獨手上這只袋子，不是什麼奢侈品品牌，是駐奢侈品購大廈的唯一一家店，品牌算得上是界的奢侈品品牌了。

 思忖片刻，南煙轉，進了電梯，電梯直下地下車庫。

 負三樓的地下停車場，只有商場的vip客戶才能開車驅。車位比正常車位要寬敞，車位多，但車，一眼去，近百米長的車位道里，停了沒有十輛車。

 因此，南煙肆無忌憚地打開購袋。

 手機打開照相功能，對準購袋里的東西。

 “咔嚓——”一聲，拍照。

 然后，發了過去。

 南煙:【那這個呢？】

 通往地下停車場的是旋轉彎道，司機踩著剎車，讓車安全又緩慢地下行。

 線漸暗，齊聿禮的臉浸在晦暗中，神辨不真切。

 手機屏幕發出的映拓在他臉上，他手指微，將發來的照片放大，再放大。黑的購袋，放著的品，幾個詞簡單概括。

 黑。

 蕾。

 綁帶。

 半不。

 是的，塵埃浮。

 齊聿禮的眼卻是暗的如墜黑夜，躁翻涌，呼吸略顯重。

 不能再看下去了。

 他將手機鎖屏。

 過幾秒。

 又解鎖。

 他打了幾個字，發出去:【晚上穿給我看。】

 南煙:【才不。】

 齊聿禮:【那白天穿。】

 南煙:【？】

 齊聿禮嗓子里低出一聲輕笑:【你只有這兩個選項，白天穿給我看，或者是晚上。】

 南煙:【我現在就把它扔了。】

 這條消息發出去。

 南煙面前停下一輛黑賓利。

 后座車門打開，齊聿禮徑直走到面前，在充楞之際，拿過手里的購袋。

 而后，不輕不重地落下一句，“別想扔。”

 “……”

 “你怎麼到的這麼快？”忍不住小聲嘀咕。

 “為了，早點拿到我的驚喜。”齊聿禮幽幽道。

 南煙說不出話來。

 低頭走到車子另一邊，還沒等手，齊聿禮就替拉開車門。

 連他自己都鮮開車門，有那麼兩三秒的時間，南煙寵若驚。兩三秒之后，反應過來，他為了購袋里的驚喜，可真是什麼都能做。

 “齊聿禮。”上車后，小聲他的名字。

 齊聿禮沒有小聲說話的習慣，按下車的隔板，以便他倆的對話不讓其余人聽到。

 齊聿禮上車后就牽過的手，的手太小，他輕松地裹住。一想到待會兒回齊家要發生的事兒，以及給他準備的驚喜，他的心分外愉悅。

 “嗯？煙兒？”

 “就是一點小小的驚喜而已，你有必要這麼開心嗎？”

 “小小的驚喜嗎？”齊聿禮反復咀嚼了一遍，“我只喜歡這種驚喜，這種程度的驚喜，還能有多大的？你說說，你還能給我準備多讓我刮目相看的驚喜。”

 “……”

 南煙也說不上來。

 這種驚喜，可能確實是南煙能準備的最大驚喜了。

 但是被他拆穿，就顯得很窩囊。煩躁的了脯，道:“這就是小驚喜，大驚喜還在后頭，我到時候我準備了，你頂不住。”

 “是嗎？”

 語氣里的輕蔑，更讓南煙不開心了，“怎麼，你不相信嗎？”

 齊聿禮睜眼說瞎話:“相信。”

 南煙:“你就是不信。”

 齊聿禮失笑:“好，我不信，你要怎麼證明給我看？”

 南煙閉了閉眼，腦海里，閃過千萬縷，最后，尤為艱難地吐出一句話來:“這是很正常的，你要是了我的未婚夫，我會升級一下，買專門的那種……。”那兩個字，實在說不出口了。

 話里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我們兩個現在，名不正言不順，我能給你的，只有商場可售賣款。

 而我們了未婚夫妻后，我能給你的，是只在某種地方才能售賣的款式。當穿上，當他看到，就會眼紅到，想要把它狠狠撕碎的程度。

 原來準備的驚喜，確實也能到令他刮目相看的程度。

 ……

 回齊宅的路上出了點兒意外。

 老宅門口那條路是專門修建的，來往的要麼是齊家人，要麼是宴請的客人，所以路上并沒有很嚴格的左右道。平時，齊家的幾位小輩也在這條路上飆車。

 今天也有人飆車。

 飆的還是輛勞斯萊斯魅影。

 兩輛車相對而行，齊聿禮的司機和齊聿禮這人一樣，不擅長退讓。往常，有人認出是齊聿禮的車，都會減速慢行，尤其是齊家的人，見到齊聿禮的車，車速都會放緩，生怕車速過快，被齊聿禮逮住說教一番。

 今天這輛黑勞斯萊斯魅影，一改眾人對它的沉穩認知，見對面來車，加速按下油門。

 齊聿禮的司機發現不對，趕忙踩下剎車。

 一個轉彎。

 車頭差點兒別到車尾。

 要不是齊聿禮的司機剎車及時，兩輛車就撞到一塊兒了。

 而那輛車沒有半分收斂，油門踩到底，駛過齊宅院門。

 留下一地尾氣，揚長而去。

 車。

 后排坐著的齊聿禮和南煙隔著隔板，不清楚外面的狀況，突如其來的一個剎車，導致二人因為慣，齊齊往前撞。齊聿禮眼疾手快，手護著南煙，南煙的額頭跌他的掌心里，而后，腰上一，被他扣回座椅。

 南煙心怦怦跳，“什麼況？”

 齊聿禮蹙眉，沉聲問司機:“怎麼回事？”

 隔板降下來。

 司機過后視鏡，看見齊聿禮眉間沉著的鷙，就看了一眼，便慌忙移開。

 他哆嗦著解釋，“五……五爺的車突然加速沖了過來，我要是沒剎車，估計兩輛車就撞一塊兒了。”

 “小五？”齊聿禮嚨里溢出一抹冷笑，意味不明地說，“他到底還小，還需要再教一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