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長寧再次謝慕衍這些年對霹靂的照顧,直到將慕衍送走後,面上的笑意才一點一點慢慢收起來,看著頭頂慘白的天空悵然嘆了口氣。
是的,未來看似很好,但卻建立在一個基礎之上。
穆長寧去了酒窖,發現穿正坐在地上,懷裡抱著一隻酒罈子發著呆。
聽到腳步聲,穿也沒有擡頭,只是用很輕很輕的聲音說道:“寧寧,我還有一個心願。”
穆長寧默了默,席地坐到他面前,緩緩道:“無憂。”
這兩個字就像是突然之間打開了閘門,山洪傾瀉而下,穿猛地擡眸,進一雙幽深如墨的眼睛裡。
穆長寧他的腦袋,很平靜地說道:“即便你不提,我也是如此打算的。”
所有虧欠無憂的,總要有人去一一討回來,無論是巫風魔君,又或是無殤魔尊。
而知道,穿的心同樣如此。
穆長寧還記得最初魔界降臨的日子,歷史重演,就連時日都是一樣的,更何況穿對此也有所應。
只剩下不到一個月了。
定定看著穿,輕緩的聲音裡帶著不容置喙的篤然,“有什麼想做的,儘管去做,我們也可以不管不顧地瘋上一把。”
……
短短時間之,有關西方魔界的傳言便席捲了整片靈天大陸,道門曾屢次與魔宮流,但都被毫不留地駁回了,認爲這只不過就是一個藉口。
勾沉淵在短短兩百年爲魔域的命脈,魔宮理所當然地揣測,道門真正的目的,其實就是想扼住他們的脈門。如是一來,魔宮又怎麼可能鬆口?
溫和的方式不奏效,那就只能靠武力解決問題了,這些年道魔兩方的爭鬥本來也就沒有斷過,魔域範圍一步步擴大,中土領地又被吞併,道門長期以來都憋著一口氣,乾脆直接向魔宮宣戰。
本來魔宮也沒把這事當回事。放在從前,兩方確實是勢均力敵,甚至道門還有凌駕之勢,但這兩百年來魔宮人才輩出,反倒是道門每況愈下,實力早就大不如前了,一旦打起來,本毫無勝算。
但魔宮沒想到的是,蠻荒偏偏在這個時候橫一腳!
看著鋪天蓋地如水般涌來的妖羣,一衆魔修紛紛面驚駭,瞳孔,彷彿一下子回到了曾經來臨的時候,死神的鐮刀悄然架上了脖子。
這一仗開始時打得異常順利,勢如破竹,不過短短半月,道門不僅將被侵佔的領土奪了回來,甚至還向外四郡出了手,但魔宮的反擊也很迅速,雙方很快便在外四郡僵持不下。
此時的無憂城已經收歸道門,作爲一個重要作戰據點,城主府,幾位元嬰真君對著地圖愁眉不展。
天機門規真君搖頭不已,“魔域縱深太長,勾沉淵又在四郡,按照目前的局勢,雖說是我們佔了上風,但要一路打進魔域腹地,短時間是不太可能了。”
這個況所有人都很清楚,時限將至,他們的目標是勾沉淵,但四郡可不比魔域邊境,防守更加嚴,尤其還有更多的高階魔修,怎樣讓道修妖修大軍大舉侵,實在是個難題。
幾人看向上首的幾位化神尊者,各個都沒有提出什麼有用的建議。
永逸真君悄悄瞥了眼蘇訥言和涵熙真尊,發現這兩人一點都不著急,反倒老神在在的像是在等什麼東西……
剛這麼一想,就有人通報廣寧真君來了。
所有人神一震。
這次與魔修的作戰中,穆長寧並沒有參與其中作爲前鋒領隊,反倒從一開始就消失無蹤,他們不清楚究竟去哪了,但顯然蘇訥言和涵熙真尊知曉。
穆長寧是和凌玄英一起進來的,規真君瞥了眼自己徒弟,心中無奈得。
從穆長寧重回修真界開始,凌玄英就再也沒回過天機門,連他這個師父都不知道他的行蹤,但想也知道這小子是跟著廣寧沒跑了。
正這麼想著,便聽到蘇訥言問了一句,“怎麼樣?”
穆長寧含笑頷首,“可用。”
衆人不明所以,凌玄英適時解釋道:“廣寧說在迷霧鬼林裡有一蔽的傳送陣,可以將人直接傳送至瑯琊雪山的一山頭,因爲年代實在有些久遠了,不知道還能不能用,我們就一起去看了看,發現只要靈石充裕,實現大量傳送完全不問題。”
這個傳送陣還是穆長寧曾經得到的那張魔宮地圖上記載的,只是以前從來沒有用過。在魔域深一個人孤軍戰終究還是太艱難,必須想法子打敵營深。
穿確實是可以撕開空間裂將人傳送至勾沉淵,但人數太多,就需要耗費他大量靈力,後續再要他出手的時候便後繼無力了。
這個時候穆長寧正好想到了這個傳送陣,便拉上凌玄英一起去查探。
凌玄英是七重天上姜瀝的一魄,結丹後他的記憶就已經全部恢復了,他在陣法上的造詣其實比穆長寧高明瞭許多倍,連他都斷言沒有問題了,穆長寧也就可以放心回來稟報了。
衆人聞言先是一愣,繼而便被從天而降的驚喜砸中了腦袋。
簡直是瞌睡了有人遞枕頭!
瑯琊雪山已經靠近魔宮,離勾沉淵的距離也並不遠,如果能夠直接傳送到那裡,便省了諸多麻煩了!
他們看向穆長寧的目都不知道該用什麼來形容了,這姑娘簡直一直都在給他們帶來驚喜!
穆長寧將傳送陣的方位和使用手法細細告知,凌玄英看了一眼,傳音道:“清揚,至多隻有十日了。”
十日過後,魔界必會現世!
穆長寧面也是一肅。
十日,足夠做很多事了,也足以將一切部署完畢,於而言,回來的時機確實剛剛好。
穆長寧又與幾位元嬰真君討論了一下的細節和時機,隨後便看向上座。
妖主的輕哼一聲沒給什麼好臉,源武真尊沉默著一言不發,付景宸的目顯得有些晦,蘇訥言和涵熙真尊卻還是笑意盈盈的樣子。
“都準備好了?”蘇訥言問了一句。
穆長寧認認真真應道:“是,麻煩師父師祖了。”
涵熙真尊笑著搖頭,蘇訥言就簡單暴多了,“你就放心大膽地去,別有後顧之憂。”
穆長寧目微亮,再次施了一禮,與凌玄英換了一個眼神便出了大門。
其餘人可不懂他們在打什麼啞謎,付景宸忍了又忍,終於還是忍不住出聲問道:“長寧決定了什麼?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他握了拳,有些無奈。
穆長寧如今遇事,本就不會想到他。他本便是陣法宗師,可去查看傳送陣的時候寧願只上一個金丹期的小子也不肯請他勞駕,這已經很生分了,現在遇上了麻煩也只是尋求蘇訥言的幫助,完完全全將他摒棄在了考慮範圍之外,這讓他有種微妙的落差。
好歹往來多年,蘇訥言倒是多有點能夠理解付景宸現在的想法,但穆長寧心裡怎麼想的他可管不著,再說這一切歸結底,還是付景宸自己的原因。
蘇訥言不置可否。
他回想起有一日,穆長寧過來他這裡辭行,他不過慣地問了句要去做什麼,結果這丫頭一點都不知道避諱,口便道:“尋仇。”
蘇訥言愣了好一會兒,穆長寧問他,“師父可還記得無憂?”
天魔宮的主宮無憂,當初穆長寧險些耗盡心才把人給帶回來,也只是得了一個藥石無靈死無全的結果,後來魔宮還以此爲由屢次挑釁,蘇訥言當然有印象。
宮無憂的死因是被蠱蟲反噬,其中涉及到了魔宮辛,這件事牽扯到的人裡面,甚至還有一個無殤魔尊。
蘇訥言委婉提醒:“當年的無殤魔尊是化神後期,這些年修真界魔氣暴漲,加之蠱皇化蝶之後對他還有其他益,爲師雖未和他打過道,但想必他如今的實力又高了一截。”
言下之意,無殤魔尊現在就算不是化神大圓滿,也不會差多了,憑穆長寧的修爲,想要制服他本是不可能的事。
穆長寧的態度異常堅決,“他必須死。”
蘇訥言想到連涵熙真尊都看不出深淺的穿,有些瞭然。
他問道:“需要幫手嗎?”
穆長寧想了片刻緩緩搖頭,“既是私仇,我們還是想自己手。”
蘇訥言半晌都沒有說話,卻是涵熙真尊翩然而至,含笑說道:“廣寧大可放開手腳,至於後續掃尾,本尊還是可以幫上忙的。”
涵熙真尊本就是半截子土的人,先是靠長生引續命,如今又是靠著穆長寧拿來的長壽果才渡過生死大劫,早就將一切看淡了。
說實在的,他能茍延殘地活到今天,還是沾了徒孫的。
蘇訥言沒有任何反對的理由,自己的徒弟,恩怨向來分明,只是代了一句小心,在確定迷霧鬼林那個傳送陣可以使用後,他便知道穆長寧是要出發了。
付景宸還擰著眉在等他的答案,蘇訥言淡淡笑了聲,“都是廣寧的私事,我們還是別手了。”
付景宸怔了怔,抿脣沒再開口。
等將事差不多安排好了,規真君出了城主府的時候找到了凌玄英,重重哼了上聲,“現在倒是捨得留下了,怎麼沒跟著廣寧一起走啊?”
凌玄英挑起眉,不置可否地笑笑,反倒說起另外一件事:“等到此間事了,我也會離開,師尊請多保重。”
規真君一愣,沒反應過來,“去哪?”
“白靈界。”
“……”
規真君的表有些一言難盡,好半天了才憋出一句話,“你這天都在想什麼呢?”
顯然是沒將他的話放在心上。
凌玄英也不在意,他本就是一魄託生,若天門打開,靈橋架起,這一魄自會迴歸本,那這世上就再也沒有凌玄英了。
如此一想,他的指尖便亮起了一道金,結出一個複雜的法印,落到規真君眉心,頃刻便消失不見。
凌玄英說道:“飛揚在修真界這些年過得不錯,還是仰仗了師尊,既然有此緣份,他日師尊若能來到白靈界,飛揚必將厚待,這個算是飛揚留給師尊的一點小禮。”
“……”
凌玄英早已遠去,規真君卻還駐留在原地。他在識海中發現了一個金法印,但這法印太過怪異,聞所未聞,什麼作用,他也捉不,只約能夠到其間蘊藏的玄奧力量。
中土鑼鼓地行之時,魔宮也沒有懈怠。
勾沉淵本是一條鴻天塹,鮮有人問津,如今卻了香餑餑,在深淵之下修煉事半功倍,修爲更是突飛猛進。
淵底石壁上開闢出了一個個府,元嬰魔君們幾乎在這紮了,就連無殤魔尊也將府挪了過來,懸崖之上更是建起了一片城池,最是吸引份尊貴和實力出衆者前往。
自兩百年前那場大雨之後,修真界靈氣銳減,而勾沉淵上空天際也拉開了一道長長的黑線,同時深淵底下出現了許多個大型氣眼,向外噴吐著魔氣,至此修真界環境大變,徹底爲魔修的天堂。
天上這條黑線隨著時間推移越來越,原先還只是極細長的一條,如今卻足有百丈寬,曾有元嬰魔君前往查探,然而還未靠近便被一不可抗拒的力了回去。
中土道修多年不曾踏足此地,自然不瞭解這樣一副奇景,魔修們本來也有些憂心,但眼見著時間長了都沒大影響也就沒再多關注。
可在月餘前,這裡卻出了一樁事。
本是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後,卻忽然狂風大作烏雲蔽日,濃得幾乎要化作實質的魔氣狂暴肆,風颳在上猶如鈍刀割,而天空中那道長長的黑線忽然開始垂落,就像一塊捲起來的幕布被一點點放了下來。
勾沉淵颳起道道颶風,兩側的城池建築全部倒塌一片狼藉,稍微低階一些的魔修都承不住魔氣的強行灌注而亡。
地山搖,強烈的肅殺氣息在瞬息之間便彌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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