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晚上,鸞政殿中一片旖旎。
皇帝久不正經的翻牌子,一眾司寢的宮人便也許久沒有這樣忙碌過了。這種忙碌卻并不僅限于殿中,風聲溢出殿門飄到后宮里,不免又引起了一陣震。
——聽說今個兒個晚上,侍寢方面的一切安排都是按元君的規矩辦的。
元君自然與普通的后宮不同,事無巨細皆盡不同,在許多方面其實反是簡單不。以沐浴更為例,后宮眾人在侍寢前的沐浴更依照各自的品級都有許多細致的規矩,用什麼水、幾個人服侍、出來之后穿什麼寢、什麼時候殿等候,全都定得很細。
元君在這這些方面就隨意得多,基本是自己喜歡如何便如何。這樣的事上,也偏是越隨意才越顯得份不一般。
是以安玨收拾停當之后便直接進了寢殿,宮人稟說陛下也在沐浴,還沒出來,他就無所事事地從案頭了本閑書來讀。
但眼下想安心讀書其實也很難,他看了兩頁便又將書放下了,徑自躺到了床上去,仰面枕著手,盯著上頭的床帳發呆。
說來也怪,他近幾個月在這張床上已睡了不知多回了,但今天就因為有那麼個事兒在后頭等著……他就覺得怎麼都別扭。
等了約莫一刻,趙瑾月進了屋。
的頭發還半著,見安玨已躺在那兒,隨口道:“等我一會兒。”
說罷就坐去了妝臺前,由宮侍拿干凈的帕子細細地給絞干頭發。絞得差不多的便順到前,拿把梳子自己一下下地梳。在梳頭的過程里屋里便這麼安靜著,一度擔心他會不會先一步睡著了。想說點什麼讓他醒神,卻又一開口就臉上燙得厲害。
所幸當走到床邊的時候他還睜著眼,只是在發呆。
趙瑾月躺倒床上,屏退宮人,放下床帳。
幔帳中同時響起兩個人不自在的輕咳。
接著他們對視了好幾息,坐著、他躺著,就那麼傻著眼互看。
終于,他鼓起勇氣出了手,向寢上的系帶:“臣……幫陛下?”
趙瑾月面紅耳赤地躺下,又往他面前湊湊,手也去他的系帶:“我也幫你。”
寬解帶,芙蓉帳暖。兩個人一赤誠相見,氣氛一下就不一樣了。
——雖然這赤誠相見也沒“見”到多,千百年后在網文上不讓描寫的部分基本都蓋在被子里,但相帶來的還是令燥熱迅速升騰了起來。
的手扣在他的背后,細致地著他脊背實的廓;他的手扶在腰際,覺得那溫熱的細細的,每一寸都令他躁。
他們的孩子都五歲了,但他們從未過這樣的歡愉。
從不曾對他這樣熱,他倒曾在的冷漠相待下努力過,但一切最終也都了例行公事。
可眼下,熱似火。
這一切對趙瑾月而言也很新奇。在上一世的時候經歷過沈晰,可在沈晰面前始終循規蹈矩,那時覺得床榻上的歡愉于而言是件很恥的事,克制著抑著,不曾過分毫樂趣。
初到盛國那陣一度有些瘋,近乎癲狂地想嘗一把截然不同的生活。可面對的男人們卻又對循規蹈矩了起來,弄得那些驗也都沒滋沒味。
但今晚是不一樣的,今晚與先前的每一晚都是不一樣的。前所未有地投了進去,聽著他的呼吸、著他的作,每一次挲都令輕,每一次律都使心中怦然。
食髓知味——突然明白了這個曾讓覺得頂不要臉的詞將這種事形容得有多切。
在終結的時候,他們都已大汗淋漓。
兩個人各自緩了一會兒,安玨撐要起來:“汗再睡。”
屏風后其實事先備好了水和帕子,半分也不麻煩。但趙瑾月卻立即手一拽,將他拽回來躺著:“抱著我,睡覺。”
“……”安玨失笑,想再勸兩句,卻已霸道地抱著他的胳膊閉眼了。
事實上也沒有那麼累,只是此時此刻不想同他分開,只覺得跟他在一起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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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幾日,安玨聽聞安珞真和敏王去爬了山就把他進了宮。安珞大約想著跟敏王爬山的事心也有點虛,見了他便道:“這幾日忙著安置府邸正忙得很,什麼事非讓我這會兒進來?”
安玨好笑地打量了他兩眼,張口便說:“忙得很還和敏王殿下去爬山?”
安珞一下子紅了臉。
正坐在案前看折子的趙瑾月只覺不遠突然一靜,抬起頭目在兄弟二人之間一,嗤地便笑了。
安珞在的笑音中更加窘迫:“嫂嫂也幫他笑話我!”
趙瑾月笑得更厲害了:“誰讓你蓋彌彰的。”
“……”安珞繃著臉悶頭坐到一旁,也不看他們,里自顧自地嘟囔了半天,說些“爬個山怎麼了”“那有什麼蓋彌彰”之類的話。
趙瑾月邊笑邊促狹地皺眉:“怎麼還賭上氣了?朕又沒說你們兩個不能親。”
安珞拍案而起:“哪有什麼親的事!”
趙瑾月置若罔聞:“不過你們還得再等等,等你哥哥重新當了元君再說,到時我們好一道去賀你。”
“陛下!”安珞惱怒,吼完了一聲又不知接下來該說什麼。憋了半晌,最后緒很復雜地憋出一句,“哥哥什麼時候當元君?”
“噗——”兩個人都噴笑出聲,趙瑾月伏到了桌上,剛喝了口茶的安玨不幸地嗆住了,連聲咳了一陣,指著他道,“這麼急著住到敏王府去嗎?”
“?!”安珞雙目圓瞪,“誰急著住到敏王府了,我這不是急著讓你當元君嗎?”
這話安玨其實是信的。他和安珞雖然也說不上太,但安珞與敏王同樣也只有幾面之緣,此時便急著婚絕不至于。
但眼下他們當然還是都做了一副不信的樣子來嘲笑安珞,把安珞氣得夠嗆。
后來的事,趙瑾月其名曰“不能讓敏王和安珞等太久”,而安珞便是在若干年后提起,仍是會氣得瞪眼爭辯“關我屁事”。
——臘月,喜訊傳遍朝中宮中,皇帝懷兩個月孕。毫無疑問,安常侍的。大風小說
——元月,皇帝借過年的喜氣提起封元君之事,朝中提起數位可用人選,陛下卻一心只想為已被廢黜的元君復位。
——二月,冊立元君之事被暫且按下。因為太醫說陛下被這事氣得了胎氣的緣故,朝臣們一時間也不敢再多言一個字,能不提便不提了。
——三月,皇帝不顧眾臣反對,將皇次與皇三由安常侍養。這兩個兒今年都剛兩歲,是一對雙胞胎,但生父是誰尚不清楚,先前便一并養在了白貴君。后來白貴君怒圣被降為子,兩個孩子的去早已引起過幾番爭執,卻是誰也沒有想到會給安玨。
四月,皇帝的孕六月有余,廓已十分明顯。
一日早朝,著小腹,神懨懨道:“這孩子的父親是安玨。朕與他伉儷深,你們若執意不讓他做元君,這孩子于朕而言不要也罷,免得生下來就差著份,讓朕難過。”
滿座朝臣都啞了啞,而后禮部尚書小心勸道:“陛下已有孕六月有余,此刻怎可說這種話……”
“不能麼?”皇帝以手支頤,口吻悠悠,“與不,這事今兒個便定下來吧。若,你們禮部就在此挑個冊封元君的吉日,把旨意也給朕寫好;若實在不,朕也不為難各位卿,一會兒下了朝朕便回寢殿去喝一碗墮胎藥。”
毫不夸張地說,文武百當場就全嚇跪下了,滿目愕地叩首連連:“陛下不可,陛下三思!”
——有孕六個月去喝墮胎藥,不論太醫院的方子有多好、不論宮人伺候的有多小心,都是有可能丟了命的啊!
眼下三位皇又都還年。誠然,若陛下真有個閃失沒了,大臣們還有推舉一位親王為帝這條路可走,但誰敢這會兒在朝堂上提?
再者,為了個元君的事鬧得皇帝喪命,也真是不至于。
最后可想而知,趙瑾月“挾孕以令諸侯”的餿主意大獲全勝,這大概是兩輩子里干得最混蛋的事了。
——但偶爾這麼混蛋一次,真痛快啊!
下朝時手里便多了一卷禮部員被迫擬出的圣旨,趾高氣揚地走進鸞政殿,一進門就上了臉鐵青的安玨。
安玨事先對這些打算全然不知,方才乍然一聽,驚得連眼前都黑了一陣,扶著案緩了半天。
他覺得這事不行,他再怎麼想與舉案齊眉也不能讓在史書上留下一筆昏君之為。他便想著,就是跟發火、翻臉,甚至再被扔回牢里去,他都得讓把這事改過來,不能用這樣的手段朝臣“就范”。
然而和四目相對的一剎,他的火氣突然不配合地熄了下去。
兩個人對視了半天,他鎖著眉頭一嘆:“陛下別胡鬧。如此這般,史家們必定津津樂道,陛下豈不臭萬年?”
“哎,別急。”趙瑾月悠哉地把那明黃的卷軸遞到了他手里,“我日后盡心盡力好好治國,讓萬邦來朝、令百姓安居,何至于就為這一件事臭萬年?”
安玨搖頭:“史書上總會有這一筆的。”
“那人非圣賢,又有誰能無過呢?”趙瑾月做出了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再圣明的皇帝都仍會辦錯事、引罵名,我有這麼一件,我著便是了。再說,值得的。”
“……”正想跟說“不值得”的安玨驀地噎了聲,神復雜地盯著,卻只一聲嬉笑:“唉,我的有些想法,與元君也說不清楚。”
他仍舊那樣盯著。
“人生在世短得很,有些想做的事唯有盡快做了才不會抱憾終。這事你就聽我的吧,我并不止是怕對不住你,更是怕對不住我自己。”
上一世,就錯過太多事了。臨終時回顧那一輩子,到難過又害怕,卻已沒有后悔的余地。
這一世了帝王。老天給這個帝王的份固然覺得擔子很重,但仔細想來,大概老天也希這個擔子能幫在必要的時候瀟灑那麼一回兩回。
并不想當個昏君,但也不想上一世一樣,為了一個賢名把自己困死在這九重宮闕之中。
“禮部挑的日子就在下個月,不止冊封禮,昏禮也要再辦一回。”佯作輕松地繼續說著,心里卻已不自地升起了一點赧,目便低了下去,“等這事忙完便看看敏王和安珞的意思。若他們互相覺得好,就給他們把吉日也定下。”
說罷頷一頷首,就提步繼續向殿中行去:“我先去看折子了,咱們遲些再說別的……”
話音未落,一力道忽地從后面攏住了。
趙瑾月一聲輕,還沒來得及站穩,一記輕吻就落在了額上。
“……”下意識地在他的懷抱里掙扎扭,紅著臉嗔怪,“發什麼瘋……”
“夫妻一心,陛下瘋著,臣當然要陪陛下一起瘋。”他輕輕地含著笑,眼眸明澈地與對視了片刻,又吻了一次。
而后他便這樣銜著笑說:“臣領旨謝恩。”
趙瑾月撲哧也笑了聲,在他的臂彎里轉過面朝著他,端詳了他的笑眼一會兒,踮起腳尖,認認真真地也親了他一口。
重活的這一回,很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