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不知二人說了些什麼，再回來時，氣氛卻明顯已緩和了許多。

青翊讓他們在宮里留上一日，夜里謹宸宿在輕云閣，晚去看他時，小家伙正抱著本書冊在房間里用功。

這破天荒的景象差點沒讓驚掉下。

見過來，謹宸倒也不掩飾，乖乖喚了聲娘親，目又轉回到書冊上。

晚就著看了一眼，嘖，傳神功，練力的。

這個兒子，好像是有些不對勁了。

“宸宸，你這是在做什麼？”

明知故問，小家伙卻是一臉認真道：“我在練功。”

晚哭笑不得，稍頓了頓，便就又聽他道。

“舅外公說，只有變強才能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我也要變強，然后保護娘親！”

沒想到他竟是在為了自己而發憤圖強，晚一怔，只好又順著他的話往下說道。

“沒有人欺負娘親啊，你還小，能照顧好自己就已經很了不起了，不必想這麼多，更不必為了大人考慮。”

聰明懂事固然好，可卻想讓謹宸當一個無憂無慮的小孩。

懂得該懂的道理，卻不過分早，也能保留住那一份天真。

豈料小家伙聞言卻是皺眉，義正嚴詞地糾正，“娘親，我不是小孩子了！”

他可是要為像舅外公一樣頂天立地的男人呢！

晚不知他是因何而變得這般固執，見勸說不了，只好先將他的書冊出來放到一側，又耐心勸說道。

“你要變強，這并非是一日之功，急躁不得。”

“是革命的本錢，時辰已經不早了，先睡吧，娘親在這里陪著你。”

謹宸原本是想拒絕的，因為他想要變強的心一刻都不能停止，可一日的趕路，再加上他一直心事重重，實在是有些困了。

聞言也只好順從著晚的意思，到榻上躺下。

夜風低緩著，將晚星也吹得極亮，謹宸躺在榻上，扭頭去看天上疏朗的星星。

晚陪著他一起看。

良久，聽他悶悶的嗓音的夾在靜謐的晚風中響起。

“娘親，我再也見不到宋叔叔了嗎？”

他低垂著小臉，眼神卻著晚的方向，似是在等待一個答案。

晚聞言一頓，手包裹住他的小手，聲開口，“不會啊，你宋叔叔就在靖國，你若是想，隨時都可去見他，不過須得棲聞和見野陪著你才行，不然以你現下的能力，娘親還不能放心。”

聞言，掌心里的小手輕輕了下，謹宸悶悶做聲。

“可是那不一樣。”

或許是因為一直以來宋清安對他們的照顧，在他心里，早就已經將宋清安當了至親之人。

而眼下，這個位置卻又突然被夜聽瀾所代替。

晚不知該如何同他解釋，沉默片刻，又做聲道。

“宸宸，就像你選擇變強，娘親選擇留下，每個人都自己的選擇，我們不能因為自己而剝奪他人選擇的權力，你宋叔叔，他也有自己的選擇。”

正因明白這一點，所以才會選擇將一切都告訴宋清安。

這一番話落下，畔卻久未再傳出靜，晚垂眼去看，卻見謹宸已恬靜著小臉，翩然墜了一場夢。

小家伙，還真是倒頭就睡。

無奈笑笑，起替他關了窗，悄然退出輕云閣。

回錦湘閣時，夜聽瀾也才將將從青翊回來。

晚膳過后二人便一同去了議廳，也不知是說些什麼。

正對著遇上，夜聽瀾上前，輕輕執起的手往閣去。

“宸宸睡下了？”

晚應是，又偏過頭去看他，“今日你們說了些什麼？”

直覺告訴，謹宸的異樣應該與他們之間的談話有關聯。

夜聽瀾本就是要打算告訴的，聞言側目看過來，握著的手微微收。

“他讓我好好待你，若是惹得你不快，便要親自來收拾我。”

這般故作兇狠的話本是有些好笑的，可方才被他追問了那許多，晚的鼻尖卻是忍不住有些發酸了。

看出的異樣，夜聽瀾抬手在發頂輕輕一，嗓音溫而有力道：“我說，我會好好待你，也會好好待他，無論他心中如何想，我們始終都是一家人，往后，我會盡己所能，讓他對我有所改觀。”

如謹宸所說，他們之間的對話，是一場無關乎年紀的、男人之間的對話。

而這場對話所圍繞的主題，是這個小家里唯一的一名。

夜聽瀾其實是欣的。

雖然他缺席了謹宸的部分人生，是一個極不稱職的父親，但他的兒子卻擁有正確的三觀和良好的品行，這無疑是令人欣的，而這多半也是晚的功勞。

今夜的月似乎格外多，他抬手輕輕攬著晚，聲道：“辛苦了，夫人。”

至現下，在這里，夜聽瀾只是夜聽瀾，是他夫人的夫君，是他兒子的父親。

晚輕輕回抱了他，又在他懷里悶聲開口。

“舅舅你去，是說靖國的事吧？”

夜聽云基尚不穩，皇帝殯天，靖國的朝政恐怕又會有所搖。

其實十分清楚，夜聽瀾遲早都是要回去的。

腰間攬著的手臂更了，頭頂，夜聽瀾的嗓音沉沉落下。

“夫人心思通。”

他應得這般快，晚倒有些不知該如何做聲了。

周圍沉寂了半刻，與夜聽瀾幾乎是同時開口。

四目相對，夜聽瀾輕嘆一聲，先敗下陣來。

“若是回京城，你可愿回去？”

他知在那里有許多不好的回憶，所以一直猶豫著不敢開口。

豈料晚眼眸著他，卻是給出了相同的答案。

“我未嘗不曾想過。”

父兄還在那里，還有夜聽云、太后、麗貴妃等人，還有曾答應了要去一趟的無息閣……

回去，亦不失為一種選擇。

夜聽瀾聞言如釋重般松了口氣，繼而又聽道，“可是玄門……”

“翊王說，你若想回去，玄門他會尋人接手。”

起先玄門繼承人的選擇是依靠那鐲子，可眼下那鐲子已不復存在，所以也就沒有了非誰不可之說。

青翊上說著他們絕無可能，實則卻又在暗中替他們悄悄籌備。

晚聞言心口一陣微漲，輕輕“嗯”了一聲，將臉埋進夜聽瀾的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