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西天2號廳，《公孫子都》六點半開場。

 梁聿之踩著點來的。

 外面天都完全黑了，唐西澄遠遠看到他走過來，帶著一冬天傍晚的清寒。習慣通過他的服飾判斷他從什麼場合過來，比如今天這件，剪裁沒那麼鄭重的寬松大，扣子沒好好扣，搭是件同樣黑的，可能是從家里過來吧。

 梁聿之走近了問:“我遲到了嗎？”

 西澄搖頭。

 不知道他怎樣計算時間的，不多不，就提前了那麼一分鐘。

 進去場找到位置坐下。

 實在是個冷門電影，除了前排坐了三個孩，就只有他們兩人。過程中倒是安安靜靜，全無噪音。

 大約是因為戲曲類型本對觀眾的欣賞水平有要求，確實不太容易讓大多數人看下去。開場半小時后，前面那三個孩出去了。

 西澄不知道梁聿之是否也覺得無聊，有幾次轉頭，都見他靠在座椅上，長疊，眼睛看著熒幕，算得上認真的姿態。

 這中間他的手機有振一次，被忽略了。

 近一個半鐘頭的時長，中間節過于拖沓。

 故事也并不復雜。

 男子公孫子都善武，戰場上一時氣盛，暗箭傷人，因為這樣的一念之差終飽煎熬，最后自戕。電影大篇幅地呈現子都心驚惶直至崩潰的過程，不知為什麼，讓西澄有種躁郁。

 從影廳出來，重新呼吸到新鮮空氣。

 他們很默契，誰也沒想討論電影。

 西澄從來不喜歡回答“你覺得這電影好看嗎”這種問題。

 走到外面，梁聿之只問吃不吃飯。

 回想起來，他們已經吃了好幾次飯。

 但今天，西澄在買完票后吃過東西了，現在并不覺得，不過他開口了，就點頭。

 那麼又到了要吃什麼的環節。

 西澄打了字說:“你決定吧。”

 上次是選的。

 下幾級臺階往前走。

 梁聿之仍站在那，給人發了條信息訂位子。

 西澄半轉看過去，斜上方的燈落在他肩上，整個人罩了層濾鏡，那張臉霜月一樣。

 站在原地等他拾級下來。

 梁聿之的車子停在附近，他西澄在這里等，幾分鐘不到開過來，接上。

 他帶去的地方是喬逸大哥的地盤。

 那地方難找，西澄方向不算很好，覺得暈頭轉向。

 他們進去之后，服務生認出梁聿之，喊他:“梁先生。”似乎很悉他，盡心替他安排。

 店設計風格奇特，線條簡潔，彩濃郁，像館。

 明明已經過了晚餐時間，卻并沒有快打烊的意思。

 西澄很快就意識到這里可能并不對外開放，他們僅走了一條走廊，已經到幾個人同梁聿之打招呼。

 有些探詢的目向，但都很禮貌，僅是笑一笑，并不多問。

 或許在他們的圈子里，這也本不值得多問。

 他們在臨窗的一間房里坐下，不久就開始上菜。

 看起來像融合菜，有種中餐西做的意思，能夠吃出來食材很好。但西澄實在沒多余的胃，寥寥吃了一些。

 梁聿之以為不合的口味。

 西澄告訴他:“我不太。”

 他便不再管了，一個人慢條斯理繼續吃。顯然他并不是那種因為別人先吃完了，所以自己也要加快速度的人。

 回想一下，他好像一直都自在的，就沒見他張過。當然，他在面前也無理由要張什麼。

 在梁聿之繼續吃東西時，西澄查看郵件，梁泊青詢問近況，簡短地回復了。

 到九點半，梁聿之停筷，凈了手，說:“著急回去嗎？”

 西澄搖頭。

 “那在這等我一會。”他起，“我跟人說個事。”

 這一等，大半個小時過去了。

 西澄懷疑他把忘在這里了。這期間居然也沒有任何服務生進來詢問什麼。沒有繼續坐下去，拿了自己的包起，又拾起他擱在這里的大。

 走出去問服務生，那位梁先生走了沒。

 對方見用手機打字，也未出異樣眼神，十足禮貌地講梁先生還在，又問是否需要什麼。

 西澄搖頭，指指旁邊的休息區，同對方表示在那里等。

 服務生領過去坐，送來熱飲和甜點。

 西澄從旁邊取了本畫冊看。

 直至畫冊翻完，又讀了本英文短篇，才聽服務生過來提醒:“小姐，梁先生過來了。”轉頭看過去，見他不疾不徐從墨綠墻邊走來。

 西澄放下書起。

 梁聿之停步和服務生說了句什麼，抬頭見站在中庭，臂彎里抱著他的大。

 他走過去，問:“你怎麼站這。”

 大遞過來，他手接了，隨的腳步往門口走。

 邊穿邊看的背影。

 西澄出門往左走幾步，停下來轉頭看了看。

 梁聿之倚在門邊廊燈下:“你方向這麼差麼。”

 他手往右邊指，等走到那邊，卻又近過去攔路。

 一熱酒氣，風里漾開，連那雙眼睛都比平常熱兩分。

 “生氣了？”

 他拿自己的手機，點出備忘錄空白頁遞手邊。

 西澄接過去，一行字很快敲出來:“你是不是忘記我在那里。”

 “你這麼大個人，我怎麼會忘。”梁聿之低眸一笑，“我談正經事啊。”

 西澄看著他。

 他漫聲講，“平常難約的人，今天趕巧上了，也沒想到這麼久。”破天荒解釋了一句。

 “你這麼努力嗎？”

 “你看我不像嗎?”

 西澄仰頭觀察他，那張臉仍然白，他喝酒不上臉，但眼睛能看出來，狀態也能看出來。

 帶了點酒勁的輕微。

 他平常也會笑，然而給人印象依然是淡漠的，緒沒到眼睛里。

 今天不太一樣。

 在他的備忘錄里寫道:“我代駕吧。”

 梁聿之說:“我喊了趙鵬來。”

 趙助理，西澄知道。

 但現在晚了，并不是上班時間。

 看到的眼神，他抬抬眉，資本家的臉，“我付他的薪酬包括司機那份。”

 出了外面那道門，走去停車的地方。

 梁聿之把車鑰匙給:“你去車里坐吧，我走走。”他酒喝多了，有點熱。西澄拿了他的車鑰匙，坐到車里過后窗看向他走的方向，見那高挑的影站在樹下，風口上，指間煙頭紅紅的，煙霧在風里散開。

 過了會，梁聿之收到一條信息:走走=煙？

 煙是個輸法自帶的emoij，那種飄著煙霧的煙頭。

 他往車子方向看一眼，回:煙[emoij]=解酒。

 西澄沒聽過這個，查了一下覺得他是瞎說的。旁邊五十米有家茶店，告訴他“我要去買點喝的，順便也給你帶”。

 梁聿之回到車里收到一杯沒喝過的東西，椰青檸檬。

 西澄將百度的頁面給他看:椰青解酒，檸檬也解酒。

 “所以效果翻倍?”他看，“有沒有可能反作用，椰青加檸檬加酒讓我中毒？”

 見瞳孔微微睜大，似乎真的在思考這個問題，梁聿之將那杯飲料喝了一大口。

 西澄:……

 小趙正好到了，敲敲車窗，兩人一齊抬頭。

 顯然，小趙不是第一回來接梁聿之，但是頭一回看到西澄在他車上。

 在星凌時，他們沒什麼集，點頭之都不算。

 他當初了解的是唐西澄的確走老板那邊的關系來的，但是兩人不，以為就是那種靠旁人牽線幫忙的二道。

 唯一有點奇怪的就是上次辦公室拿藥箱那事，就那麼一回，他也沒放在心上。

 如今突然上，小趙一時無準備，但到底是社會上磋磨過的，不那麼愣頭青，堆出笑來打招呼，也不像公司同事那樣喊“西西”，正經一聲:“唐小姐。”

 西澄點頭笑笑，把多買的一杯茶拿起來遞給他。

 小趙忙道謝。

 車子開起來。

 后排安安靜靜的。

 梁聿之將那杯椰青檸檬喝了大半，在看手機，研發部群里正通事，有人艾特他，他回復了幾條。

 西澄靠在那喝那杯桂花烏龍茶。

 時間太晚了，室外溫度直降幾度，車里暖氣開著，后窗玻璃上便全是霧氣，別管什麼的照過來都是糊糊的一片，無任何霓虹夜景可看。

 梁聿之回完消息就閉著眼睛休息。

 西澄偶爾轉過頭，能看到他安靜的側臉。

 車子將西澄送到，已經近十一點半。

 臨下車，兩腳踏到地上，梁聿之睜著一雙困倦的眼，后知后覺問:“你是不是放假了，要回家了吧？”

 現在已經月底，還剩半個多月過年。

 西澄點頭，出手機反問他:“你呢，你要回去過年嗎？”

 “要回的。”他應一聲，“但沒這麼早。”

 他總歸要到最后幾天的，拖到除夕也不無可能。

 西澄又點頭。

 夜風從后吹拂，過肩的長發微微往前飛卷，發帶著點黃的。

 梁聿之眼神飄忽地看看，可能是真喝高了，解酒的那些東西沒起作用，忽然說:“你要不要等我一道？”

 不等答，忽又道:“算了，你回去吧。”

 太冷了，車門開了這麼一會，外溫度已經差不多，西澄往后退開一步，把車門關上了。

 小趙清楚耳聞了梁聿之說的關于過年的話，心里已騰起種種猜測，但他依然努力控制住，逾越的一句沒問。

 車子開出去一會，梁聿之才想起，后備箱那把傘又忘了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