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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鬢亂》 第 23 節 忘川

我懷了敵國皇子的孩子。

我生產那天,褚綏之帶著千軍萬馬,親手滅了我的母國。

我誓與大齊同生死,在褚綏之的面前,抱著我們的孩子,從城樓上一躍而下。

可我居然重生了,時間回到我及笄禮那天,棠梨笑著喊我嫡公主。

這一次,我不要再做褚綏之的寧國皇后,更不要再與溫子燁分開。

怪氣溫鄉 x 堅韌純良小公主

【楔子】

我睜開雙眼,看見一條長河,上邊約約漂著一條渡船,我的腳下是遍地的白花。

我曾聽溫子燁說,人死了以后,會來到開滿白曼陀羅的忘川河畔。

那里霧靄漫漫,若是前世有未曾了卻的執念,可選擇不踏過忘川的邊界,向相反的方向走,便有機會,回到執念開始的地方。

我當時問:「那豈不是人人都想回去?」

溫子燁合上畫本子,親呢地用指尖梳理我的鬢發,聲音同薄荷葉般清冽好聽:

「不會。」

他眼眸向遠

「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執念背后的真相,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氣往回走。」

「那你敢不敢?」我抬頭盯著他。

溫子燁看了我一眼,似乎很嫌棄我:

「我能有什麼執念?頂多是他人執著于我罷了,與我又有何干系?」

他說這話時,又是一臉欠扁的樣子。

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將怪氣和溫兩種不相干的氣質,如此毫無違和地融為一的。

回憶戛然而止。

我渾打了個哆嗦,才發現這兒真是冷,像個冰窟似的。

所以,我應該是死了?

我記不起我的名字,也不知道我的樣子,更想不起來我是怎麼死的。

但我記得溫子燁的臉和聲音,還有他笑起來時,角彎起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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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好想再看他一眼。

于是,我毅然決然地轉,朝與忘川河岸相反的方向走去。

剎那間,天地清萬里,極刺眼的束頓時將我整個人包圍。

千千萬萬幀畫面從我眼前閃過,我看見了心上人溫子燁的臉,我那威嚴又不茍一笑父皇的臉,棠梨態的臉……

還有……寧國太子褚綏之,后來的寧國皇帝,我的夫君,他的臉。

我是齊國嫡公主秦胭,生下褚綏之的孩子那天,他帶著千軍萬馬親手滅了大齊,我的母國。

我的眼角滾下一滴淚來,而后,眼前是一片混沌和漆黑。

等再有意識時,我只聽見一個悉又陌生的聲音在耳邊嬉笑:

「我的公主呀,這青提絡配溫好的葡萄酒,涼了可就不好吃啦!」

眼前的濃霧和黑暗散開,我的視線漸漸清明,看見一張稚的笑

雙環髻,青蘿,素凈又俏皮。

我試著張了張口:「……棠梨?」

「我在呀!」

棠梨笑著:「今日可是及笄禮呢,公主莫不是忘記了?」

我倒吸一口氣:「及笄禮?」

棠梨手探我額頭:

「咦?公主莫不是真還沒睡醒!昨日晚上還說今兒個一起床定要吃青提絡呢,棠梨都給公主準備好啦!公主您看!」

我看著面前那盤青提絡,呆呆地愣了幾秒,猛然醒悟。

現在是齊仁帝三十九年!

今日是我,也就是齊國嫡公主,秦胭的十五歲及笄典禮!

大齊的山河猶在,離我為褚綏之的寧國皇后還有一年有余,而今日我會見溫子燁!

我真的重生了!

【正文】

壹|相見歡

我吃完了青提絡,喝了半盞玉瓊漿。

棠梨扶著我走出公主府,此刻天朗氣清,民間街道熙熙攘攘,作坊里外一派祥和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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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皇齊仁帝在這天宣布大赦天下,普天同慶本朝嫡公主秦胭及笄之年。

按照大齊的規矩,宮中的侍衛會護送及笄之年的公主,去到宮外的悅神寺祈福,求得大齊來年風調雨順,也是求自己能有好姻緣。

上一世,我坐在輦轎上,同棠梨說了一路的話;這一世,我只是坐著閉目養神,搞得棠梨這,那兒看一看,活像凳上長了釘子似的。

我看著棠梨那模樣,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你別了,讓我歇會?」

棠梨這才松了口氣:「奴婢還以為,公主是在不開心呢。」

開簾子一角,角泛起微笑:「我高興還來不及。」

到了悅神寺,人頭攢。棠梨才扶著我踩凳下車,我便忍不住回頭四

此刻距離遇見溫子燁,已剩下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了。

我一邊隨著人的簇擁,往前端正地邁著步子,邊轉眼珠四尋找那個人。

直到一席月白影從眼前一閃而過,我又再次看見了我朝思暮想的年。

我知道他會在這里,可當他真實的站在我面前時,又那麼不真實。

和上一世一樣,溫子燁戴著白斗笠遮面,逆人群低頭行走,似乎不想被人發現。

他的廓在紗下若若現,低調卻依舊晃我的眼。

棠梨和我悄悄看的畫本子里怎麼寫來著?

蕭蕭肅肅,爽朗清舉,寫的就是眼前人。

下一刻,溫子燁的視線倏爾抬起,與我目短暫匯。

我立馬屏住了呼吸,激到差點就失聲要喊他的名字。

可對面只是淡淡地垂下了眼,便繼續撥開人群朝外走,留給我一個陌生背影。

心失笑:

秦胭啊秦胭,你怎麼能差點忘了呢,此刻他還不認識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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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梨的聲音將我紊的思緒拉回了現實:

「公主,尋因方丈在里邊等您呢。」

我一個人走進寺廟深,鵝卵石路兩側,竹林葉茂,偶爾鳥雀嘰啾幾聲。

抬手推開古舊的木門,尋因方丈正在點一炷香。聽見我來的靜,他只一笑,手上作未停。

「別來無恙,平公主。」

我一愣,但也沒忘了禮數,先行了大禮:

「秦胭見過尋因方丈。不知剛才方丈的意思,是先前認識我嗎?」

上一世,我與尋因方丈算是悉。

可這一世,我們此刻應該還是第一次見面。那是為什麼,尋因方丈說的話,和上一世不一樣了?

尋因方丈捻著佛珠,語速不不慢:

「佛曰,凡渡己之事,前塵因果,緣起緣滅,無定數,不可說。」

我更是不著頭腦了,不過我還記著規矩,老老實實跟著尋因方丈朝拜祈福。

我跪在團上,求佛眷顧大齊百姓蒼生,給大齊一個世世太平年,切勿要有生殺紛爭奪權之大事,保佑大齊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默念三遍后,我磕了頭,拜別方丈。

出了寺廟深院,我立刻繞了竹林近道,朝記憶中的方向走去。

我與溫子燁的初見本是巧合,那天我在竹林里迷失了方向,錯進了死路,見一群帶刀的黑人堵著一個極為漂亮的年。

年背著斗笠,著一襲月白,半束著發,幾綹青垂在耳際,像極了畫。

我的靜教那幾個黑人分了神,年便是抓住這個機會沖出桎梏。

我反應過來時,已經是被他抓著手向外跑,最后兩人躲在橋下邊,一直到半夜才被父皇派出的暗衛找到。

作為已經知道事走向的人來說,重來一遍說難不難,說簡單也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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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死胡同看到幾個黑影的時候,我欣喜程度遠大于害怕。那幾個黑人也正如前世一般,轉頭發現了我,但是——

溫子燁呢!

幾個黑人的后,空空,別說溫子燁,本什麼人也沒有!

我:……?

可實在來不及細想了,本公主的命可不能折在重生的第一關!于是我立馬轉,腦子里只想著一個字:跑!

跑跑跑跑跑跑跑跑!

人幾個一頭霧水地互相看了看,也立馬提刀就追。

雖然我不是他們原本的目標,但既然被我發現了他們,便肯定是要趕盡殺絕的。

我邊跑邊想,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心思一分神,我腳下便不留心,下一瞬便踩上了半塊凸起的竹筍。

我踉蹌了一下摔在地上,金箔綢的,被碎石塊刮破了好幾

幸好沒什麼傷,可追趕的步伐已經近在咫尺之

我跑不掉了。

我閉上眼睛,眼角滾下淚珠來。

這真的……太不甘心了。

我還什麼都沒有做,甚至連再次跟溫子燁說一句話都沒有來得及,竟要在此殞命嗎?

可說這時那時快,下一刻我竟聽到后人發出一聲痛苦悶哼,隨后應之倒地!

我驚訝地睜開眼睛,咫尺之所見,竟是一襲白

溫子燁手持著細長鐵劍,鋒利的劍有銀芒,還淌著,幾滴落在地面上,立馬將散落的竹葉染了

「還不起來?跪在這兒等著人砍?」

不耐煩的聲音自我頭頂上方傳來,言語間的嫌棄毫不加掩飾,可我卻喜得要哭出來。

我抬眸,對上溫子燁清瘦的臉孔。

他月白的里染了,卻仍然看起來干凈又澄澈,似是神仙一般。

僅分秒之間,我也不想顧什麼男不親,立馬就抓住了他未持劍柄的那只手,借他的力站了起來。

「謝……謝謝你啊,小公子。」

溫子燁掃了我一眼,并未甩開我:「能跑?」

「能。」我

咬著下,沖他點點頭。

此刻,聽其他幾個黑人腳步聲似乎越來越近,他也不拖時間,立即反扣住我手,將我向后頭小路帶:

「跟著我,跑!」

「想活命的話,別回頭!」

貳|生死線

竹林之間溪流淙淙,我與溫子燁奔跑的腳步聲錯。

初見即是生死一線,同樣被追殺的經歷,和上一世終于漸漸重合。

將晚,溫子燁拉著我跑出了林子,但與棠梨及侍衛隊的等候已經相距幾里。

吁吁之間,我終于看見了記憶中的那條河,還有那座廢棄的橋。

「會游泳嗎?」溫子燁問我。

「不是很會,但應該沒問題。」我已經沒了力氣:「我們要跳河躲開他們嗎?」

「不必了,廢橋下面有個,藏里邊就行。那是個死角,從上面看不見,跳河是下策。」

溫子燁躊躇了兩秒,提前打了個預防針:「抱歉,冒犯了。」

我還未做出反應,已經被他攔腰抱起,條件反,我出胳膊圈住他脖頸。

溫子燁眉目微微一挑:「你倒是揩油揩得嫻得很,毫沒有男不親之理。」

我:「現在明明是況特殊——」

他沒聽我說完便往下輕輕一躍,跳上了斷橋之下的一塊平臺,藏的前邊。

我先爬了進去,溫子燁進來之后,拿碎石塊堆在口再作了些掩護。

追殺我們的黑人的腳步聲,自頭頂上方傳來,依稀聽見「跳河」之類的字樣,似乎還有爭吵和罵聲。

然后,一切又安靜下來。

我眼珠子轉了兩圈,最后落到溫子燁上,不知怎麼的,居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前世我一心撲褚隨之上,為他做個溫良端莊的皇后,漸漸丟失了原本的自己,竟想不起來自己多久沒這麼笑過了。如今再見到溫子燁,曾經那個被父皇母后捧在手心里的調皮公主似乎又回來了。

溫子燁剛想抬手,聽到我的笑聲,難以置信又無語地看著我:

「剛死里逃生,又見了,坐在這更不知道看不看得見明天的太。這種況下還能笑得出來,姑娘真是好雅興。」

「不敢當。」我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畢竟此時的溫子燁還不認識我。

「萍水相逢一場,小公子出手救了我,于我有恩,胭兒在此謝謝小公子,來日必有重謝。」

溫子燁只輕輕一挑眉:「哦。」

我:「……對了,還沒有問公子的名姓?」

他看著我:「公子不敢當,溫子燁。」

「秦胭。」

溫子燁偏頭:「可是秦國的那位平公主?」

這句話他上一世問過,因此我很配合地重復:「正是本公主。」

「今日既然拖累了溫公子,還請溫公子告知本公主自己家住哪里,等出去了好有酬謝。」

「你就這麼確定能出去?」溫子燁輕輕一笑,「那些人可能還會找回來。到底公主從小錦玉食,如此天真。」

這人生的明明是一副溫的皮相,為什麼又欠又賤!

「我當然確定,父皇這會兒肯定已經在派暗衛找我了。」

我面上雖這麼說,但只是因為這些我都經歷過一回,才敢如此篤定。

溫子燁沉默了一小會,才開了口:

「我初來乍到,這里暫無落腳之。我惹了些不該惹的人,那群黑人目標本就是我,救公主也不是我好心,只是不想牽連無辜之人。說到底,是我拖累公主。」

我清了清嗓子:「什麼連累不連累,既然今日遇見,我幫你擋災,你又救了我,自是扯平了。」

溫子燁微微抬眼:「嗯?」

此刻夕西下,橘紅的天際爛漫無比,巨大的落日沉在溫子燁后,將他一襲素白周邊鍍上一層璀璨。

河水平面波粼粼,溫子燁的斗笠放在一邊。我看著他溫的眉眼和廓,一如前世,眼里不控制地起了霧氣。

前世,我究竟錯過了什麼。

我輕輕開口:「那麼,若是我們能出去……」

「溫子燁,你就跟著本公主回宮吧。」

我淚眼汪汪看著他,頭頂上有馬蹄聲響。

是棠梨帶著的車隊和父皇派的暗衛來了。

叁|褚綏之

我那天回到平縣公主府中,看見溫子燁還在,立馬松了一口氣。

溫子燁當時正在研墨,察覺到門口有人,也并未直接抬頭,而是淺淺一笑。

那一笑,可真是日月生輝,好一個瑩澤如玉的年郎。

「在宮里平時寫字麼?」

我鼓起腮幫子:「我寫字不好看的。」

曾經我只會點瘦金的皮,但現在寫的一手好字,全是因為上一世溫子燁教的我。

如今他再問,我若是說不會寫,豈不是錯過了這

拉進距離的好機會?

先前父皇教我瘦金,意在令我謹言慎行,講究板正,小楷在他眼里是小家子氣的。

可在溫子燁筆下,那一簇簇的小楷在宣紙上暈開,別樣一番風流倜儻。

我正以為溫子燁要教我,結果他只是將筆擱置在硯臺上:「唉,那我也不寫了。」

「……?」我也不好說什麼,只心里覺得莫名其妙,畢竟上一世可不是這樣的發展。

我又想起曾經嫁給褚綏之以后,他是也寫得一手好字。

褚綏之的篆書寫的極為漂亮,我站在一邊則相形見絀。

他還會安我說:「皇后寫的小楷最好看,是齊仁帝教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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