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聽說,七殿下從小和三公主一同長大,最是姐弟和睦,倒沒想到,殿下還這樣敬畏三公主。」
七皇子聽了我爹的話,放下茶杯,一副苦不迭的模樣,他搖了搖頭,對我爹訴苦說,他從小被三公主欺負慣了,就算現在兩個人都長大了,他見了三公主還是心里發。
我爹笑瞇瞇地聽著,手里仍執著茶壺,語氣如常地對七皇子說道:
「這是七殿下心寬廣,不過,剛剛一陣忙,藥散一事被公主一帶而過了,不知道七殿下,現在是否有空,能將此事,與老夫仔細說一說?」
我爹話音未落,我便眼看著七皇子臉上的輕松一掃而空,臉變得比剛剛三公主在時還要難看,我爹也不說話,只是笑瞇瞇地看著七皇子,直看得他額頭上都冒出冷汗了。二人僵持了片刻,七皇子知道自己大概躲不開了,才巍巍地起,沖著我爹行了個大禮,這一回,我爹只安然站著,可沒回禮。
「侯爺,都是宇文晟不懂事。我與渙之時偶然相識,便互相引以為摯友,他對平郡主的心意,我也是一直知道的。當初,聽說父皇要給郡主比武招親,我,我是想助渙之一臂之力,這才自作主張,買通了那日伺茶的宮人,掐著渙之上場的時間,給郡主的茶水里下了一點點藥散。當真,當真,只有一點點,我,我找醫看過了,絕不會對郡主有一點點危害,只會讓郡主一時手腳乏力,心跳加速。全,全都是我自作主張,渙之他,他不知的。」
說完,七皇子用求助的目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沈渙之,沈渙之低下了頭,輕聲問我:
「嫣兒,這可是真的?」
我回想起比武那天的景,真相已了然于心,可我還沒開口,沈渙之便向著七皇子沖了過去,揪著他的口便將他提到了半空中。
「宇文晟,誰讓你如此多事了?」
七皇子被沈渙之嚇到了,扯著走調的聲音凄喊著:
「渙之,渙之,你別生氣了!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是我多管閑事,你,你松手啊!侯爺,救命啊!嫣兒,嫣兒,我知錯了,你救救我啊!」
七皇子這番話喊完,沈渙之的臉變得更難看了,周仿佛有獵獵寒氣四溢而出,他張了張那雙薄,不帶一溫度地對七皇子說道:
「誰準你喊嫣兒了?」
七皇子握了沈渙之的雙手,生怕他一氣之下把自己扔出去,對著沈渙之哭無淚地求饒道:
「渙之,我真的知錯了,你,你別沖,比武招親那日我不是還幫了你一把嘛!功過相抵行不行?」
「你幫我什麼了?」
「哎呀,你別裝不記得啊,若不是我上擂臺嚷著這局不算數,我父皇哪能當場就把你定了郡主的夫婿?你,你這個羽林中郎將可是炙手可熱,說不準,父皇也舍不得讓你贅臨淮侯府呢。」
七皇子這話,倒是說得我心里一暖。罷了,既然他是一片好心,又確實幫了我和渙之,那今日,我何妨出手救他一回。至,知道這京城中,還有人打從心底為我二人的婚事到高興,我就覺得很暖心了。
更何況,婚期在即,若真讓渙之給七殿下來上幾拳,怕是要誤了我們的好日子。
「渙之,放七殿下下來吧。」
七皇子聽到我的話,如找到了救命稻草,他連忙拍了拍沈渙之的手,沈渙之有點不愿,但還是松開了雙手,七皇子落了下來,好在有我爹扶了他一把,才讓他沒摔一團。
我走上前,眼看著我爹,左手卻握住了沈渙之的手心,聲對他們說道:
「爹爹,那日,飲過茶水后,兒確實有些手腳無力,但持續的時間很短,大概,在打完永安侯府二公子之后,就無大礙了。等渙之上場的時候,兒已經并無手腳無力的覺了。」
我爹聽了此話,神這才舒展開來,想來,他雖然喜歡沈渙之,但也還是希,那場比武招親,他勝得明磊落吧。不過,這其實沒關系,沈渙之就是我一直在等的人,哪怕他要贏我,確實有一點點勉強,我也一點都不在意~
18.
被三公主鬧了這一場,都沒顧得上談正事,七皇子被折騰得太慘,我爹有些過意不去,便留他在臨淮侯府用了午膳。午膳過后,我爹才和沈渙之坐下,商定了婚期,有七皇子
在府上,沈渙之便托他順路將婚期告知陛下,七皇子滿口答應,我爹見了,眼睛一亮,也就多捎了一句話:
「今日侯府上糟糟的,老夫還要在家料理料理,恐怕沒時間進宮了,三公主造訪之事,也一并委托七殿下,與陛下順口說一聲便是了,老夫在此先行謝過殿下了。」
說完,我爹便起,干凈利落地給七皇子行了個禮,七皇子沒反應過來,也順勢還了一禮,算是應承了下來。他一路往外走著,才慢慢回過味來,待走到侯府門口,一張俊臉已經白如同宣紙一般了。
唉,我爹給七皇子下了個套,讓他親自去跟陛下澄清三公主今日為何大鬧侯府,這下,陛下細問起緣由,七皇子給我下藥的事,怕是瞞不住了。
沈渙之攬著我,目送七皇子無語凝噎地邁出了侯府,暢笑著對我說:
「七殿下是個好人,就是心腸太了。」
我聽了沈渙之的話,也忍不住笑出聲來,這七皇子也是倒霉,跟誰做朋友不好,偏偏選上了沈渙之。
七皇子前腳剛走,便又有下人來問話,說三公主來時,帶了好幾抬的賀禮,都扔在巷口,如今還等著我爹去清點庫呢,我爹聽了直搖頭,只能匆匆趕去理,房,頓時只剩下沈渙之和我兩個人。
閑來無事,我便帶著沈渙之在侯府的花園散步,沈渙之看上去有些心事,只牽著我的手,一句話都不說。我二人走到臨湖的長廊下,我借口走累了,便和沈渙之并肩在廊前坐下。
「這大半天都不說話,可是,在想那個三公主?」
我裝作有些吃醋,故意酸溜溜地問了他一句,沈渙之聽了,有些無奈地看了我一眼,手將我攬了他懷中。
「休得胡說,我只是,想起了比武招親那日的形,嫣兒,你與我說實話,那日的藥散,確實未曾在我上場時奏效,是嗎?」
若要說實話,那藥散的確奏效了,而且,七皇子將藥效掐得極準,就是沈渙之上場的時候。否則,沈渙之至要與我苦戰一場,絕不會那麼輕易地贏過我。不過,我并不想讓他知道這些,沈渙之,就是我想共度余生的人,這世間本就有萬般因緣際會,重要的是我們不曾肩而過,至于其他的差錯,我并不在意,更不會放在心上。
不過,我想沈渙之,可能會放在心上吧。也罷,既然已經幫七皇子瞞了一場,何妨,就讓這個謊言繼續下去。
我手牽起了沈渙之的掌,輕輕娑著,十指纏,難舍難分,我偏頭倚靠在他口,細聲對他說道:
「我那日跟你對戰的時候失神了。」
沈渙之聽了我的回答,微微點了點頭,說他看出來了。
「我一直在回想,到底在哪里見過你,腦子里太,一時失誤,才被你得逞的。」
沈渙之聽了我的回答,沉默了很久,才如釋重負地對我說:
「原來,是這樣啊。」
我覺到沈渙之原本僵的子,一點點放松了下來,心里也算悄然松了一口氣。我手轉過沈渙之的面龐,放低了聲調,帶著酸酸的語氣問他:
「我還沒審你呢,那個三公主是怎麼一回事?是要來臨淮侯府搶親的嗎?」
沈渙之有些激地使勁搖了搖頭,急赤白臉地對我說,他才覺得莫名其妙,他與三公主,只是多年前有過一面之緣,此后數年都未曾再見,更別提什麼私了,他到現在也沒弄明白,三公主今日這場鬧劇,到底是在唱哪出戲。
「看三公主那個樣子,怕不是恨嫁,急瘋了?」
說完,沈渙之又抱了我,很是張地問,我可有生他的氣?
我強忍著笑意,拼命繃著臉,沖他點點頭,生地說:
「自然生氣了,你且閉上眼睛,本郡主要好好懲罰你!」
沈渙之聽我此話,顯得有些惴惴不安,但還是乖乖閉上了眼睛,我有些貪婪的手過沈渙之的面龐,臉上不飛紅了一大片,連心臟都加速躍了起來,一下下地,好像要試圖撞破我的膛。
我側過,有些笨拙地,輕輕吻住了沈渙之的,誰料,下一刻,他便陡然將我仰抱在懷中,俯便肆無忌憚地撬開了我的扉,我略一掙扎,便被他制住了手腳,整個人如同飲下了七皇子的藥散,綿無力地倒在了沈渙之的懷中。
癡纏良久,沈渙之才微微抬頭,含笑看著我,對我輕聲說:
「嫣兒,我知道你還生氣,還需再懲罰我一番才好。」
19.
三公主來臨淮侯府大鬧一場的事,到底是傳遍了整個京城,出乎我的意料,這場鬧劇之后,倒是有不人對沈渙之另眼相看。
之前,許多朝臣覺得,沈渙之貪慕侯府的權勢,但自從他嚴辭拒絕了三公主,這些人都自覺錯怪了他。畢竟,若說起權勢,當三公主的駙馬爺,豈不是比贅臨淮侯府要更加顯耀?又有人趁勢翻出了沈渙之拜我阿哥為師的這段往事,眾人這才恍然大悟,紛紛稱贊沈渙之重重義,令人欽佩。
不過
,沈渙之本人卻將這些風評看得極淡,可能,早在十二年前,他一心離沈家時,就早已看淡了虛名。對付流言的唯一辦法,便是無視流言,堅守本心,他已經在帝都的風言風語中獨行了十二年,又怎會因為今朝的幾句好話,便被撥得輕狂起來。
三公主的這場大鬧著實讓陛下有點掛不住臉面,七皇子給我下藥之事,更是讓他有氣不能明撒。一狠心,他借著婚為由,準備給我爹恩封為淮國公,還想將沈渙之擢拔為驃騎將軍。結果剛走一風聲,我爹便帶著沈渙之急奔宮,攔住了陛下,苦求他收回旨意。
雖然這兩個人都沒能升,但我爹回侯府時,可是帶了好幾十車的賞賜,說是陛下給我添妝。
我五個姨娘看得眼睛都花了,但是我爹只是苦笑了一聲,徒嘆君心難測。我看著面前如山的奇珍異寶,心里也只是冷冷地盤算著,陛下的心思,哪里會那麼輕易便流傳出來,想來,是他雖然覺得對不起臨淮侯府,但并不想真心加封爹爹和沈渙之吧。恩封之意不過是做做樣子,實則是陛下故意放出消息,然后等著他們二人進宮推辭掉封賞。
臨淮侯府軍功卓越,沈渙之又是監宿羽林的后起之秀,二者聯姻,陛下自然還是要有所防備。
雖然陛下的這番試探讓人不快,但我和沈渙之的婚事還是安穩進行了下去。很快便到了五月,帝都新柳都已碧玉妝,春日和暖,鶯飛草長,我如約在五月的最后一個吉日,與沈渙之行合巹禮。
那日,我起得很早,梳洗過后,趁著賓客們還沒有上門,五位姨娘攙扶著我,來到阿哥的靈位前,給他上了一炷香。
我跪在阿哥的靈前,穩穩地磕了三個頭,抬頭,著他靈位前的裊裊青煙,輕聲對他說道:
「阿哥,嫣兒今日要出嫁了,你認得新郎,是你的小徒弟沈渙之。阿哥,你,開心嗎?」
語落,我的眼淚就滴在了團上。
「阿哥,嫣兒的嫁,是五位姨娘親手制的,阿哥,你看看,嫣兒今日,是不是很好看啊。」
我今年,虛歲十八了,而阿哥走的那一年,也只有十八歲。
快十三年了,臨淮侯府仍在,紅纓神槍也依舊在,但是,阿哥啊,嫣兒真的,好想讓你親眼看一看,我穿著嫁的模樣。
五位姨娘紛紛背過去,強掩著泣,各自抹了一把眼淚。我在阿哥的靈前默哀了片刻,大姨娘先干了眼角,笑著來攙我起,走出房門,天已經大亮了,侯府上下,掛滿了大紅的綢緞,看上去好一派喜氣洋洋。門前的長巷中,已有幾家賓客準備落馬下轎。
大姨娘扶著我的手,輕輕地拍著我的手背,聲說:
「咱們侯府,好久未曾這樣熱鬧過了。」
是啊,很久很久,未曾這樣熱鬧一場了。我輕輕拭去臉頰上的淚珠,扶穩了大姨娘的手,笑著對五位姨娘道了聲謝,接著說:
「我們走吧,別讓爹爹催妝。」
五位姨娘陪著我,一路走出到了院門口,將我到了爹爹的手里。三姨娘很有些依依不舍,還被爹爹笑著罵了幾句,說我只是去前堂行禮,婚后還留在侯府,大好的日子,怎生就有很多貓尿要流。這一席話,臊得三姨娘紅了臉,連瞪了我爹好幾眼,看著他們這幅模樣,我終于笑出了聲來。
我隨著爹爹,一路走到了前堂,堂上已然滿了賓客,第一次,我有些怯于在眾人面前抬頭,只是盯著上搖晃的流蘇,覺自己的臉頰比嫁還要艷紅。
剛站定,門外便傳來一陣又一陣的喧囂,眾人齊聲喊著新郎到了,我腹一陣翻涌,覺自己的整個人像燒開了的糖水,快要沸騰著從這嫁中滿溢出來了。
遠遠地,我看到沈渙之一紅,淺笑著,向著侯府,向著我,大步而來。
遍地的嘈雜,滿堂的人影,都在這一眼之間消失無蹤,唯有沈渙之,只一人,映刻進了我的眼簾。
就好像十二年前,他踏著滿地白雪,給我的漫漫黑夜,帶來了一整個天地間,最溫暖的燭。
20.
婚禮的儀式繁瑣,我繃著一弦,戰戰兢兢地,在喜娘的提點下各行禮,了好幾個時辰的煎熬,才總算走完了全程。
眼下,沈渙之還要去前廳待客,而我只要回房等候便是,我抬眼瞟了沈渙之一眼,有些舍不得,這一幕,沒能躲過沈渙之的眼睛,他沖我笑了笑,好像看破了我的心急。
堂前的賓客見我要回房,都又熱鬧了起來,一波又一波的起哄,我正準備轉,卻聽到門外突兀地傳來了,一個讓人非常不快的聲音:
「本宮來得不算遲吧?新娘子可已經回去了?」
眾人都沒來得及反應,便看那三公主,一陣風似地闖了進來,滿屋的賓客一見到,都忍不住頭接耳,議論紛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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