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這樣的事,自然瞞不住父皇和母后,他們二人將連旌好好數落了一番,又命我趕將玉奴送出宮去安置,我也不說話,只是抱著琵琶坐下來,給父皇彈了一曲夾生半的《郁袍》。
一曲彈畢,父皇只是默默地看著我,卻說不出話來,我走到父皇膝前跪下,仰著臉對他說:
「父皇,兒會將玉奴送出宮去的,但是,這《郁袍》已經學了一半了,父皇可否容教完?再過三個月就是您的生辰了,兒想獻上一曲,為父皇祝壽。」
父皇低頭嘆了口氣,手拉起了我的手,拍了拍我的手背,語重心長地說道:
「綰,父皇不在乎你會不會彈琵琶,父皇只是不想你難過。朕的綰這樣好,天下什麼樣的男兒配不上,你何苦要為了一個賀蘭連旌這樣辛苦呢?已經為他學了十二年的武藝,如今又要為了他學琵琶,你日日看著那個樂姬,心里就當真不會難嗎?」
若是前幾日,我沒能
在練武場旁遇到連旌,沒能聽他親口說出對我的心意,我現在,怕是早已難死了。
可是,那天,他拖著滿的傷,連站都站不穩,卻還一心不想放我離開,他那句「我舍不得你」,夜夜都回現在我夢里,有他這句話,我實在無法更欣喜,又怎會覺得難呢?
只可惜這些,我不能一一對父皇說明,我只能低下頭搪塞了幾句,父皇見我這幅樣子,又拉起我的手,翻來覆去地看著我磨起水泡的指尖,忍不住連連嘆氣,到最后,還是沒有我將玉奴送出宮。
我看著父皇這樣為我擔心,心有愧意,為了不辜負他的全,更是日日苦練琵琶。也許,玉奴那日所說也并不全是恭維,我練起琵琶來,確實進益神速。
一個月后,我便練了《郁袍》,我和玉奴聯奏一曲,連母后聽過,都不由得嘆服。
說,自從我的三姑母遠嫁之后,宮中,許久沒有聽過這樣湛的琵琶聲了。
玉奴聽到我母后的稱贊,顯得有些惶恐,只抱著琵琶瑟了起來。
也在宮中住了些時日了,與宮人們都混了,宮中有不人說玉奴姑娘心地善良,總能見到將自己的分例和吃食,分給那些使的宮中奴婢。
這一個月來,行事小心,我倒是看不出,會私下謀劃什麼驚天地的大事。
就這樣,我每天和玉奴一起練練琵琶,又跟偶爾進宮的連旌吃吃飛醋,風平浪靜的,就又過了一個月。
偶一日,我早上剛起床,便有臨淮侯府的人來見我,說師傅許久未見過我了,很是想念,只是不知我有沒有消氣,若是消氣了,想宮來看我。
我聽了,便笑著說,哪有讓師傅來見我的道理,既然師傅想我了,我該去侯府探師傅才是。
宮人為我備了馬,我一路向著臨淮侯府疾馳而去,心里卻有些張起來,師傅將我引去臨淮侯府,怕是因為連旌那里,有了進展。
我一侯府,便被人引到了師傅的房,推門進去,只見師傅、沈伯伯、云艫哥哥和連旌都在,地上,還跪著幾個五花大綁的下人。
連旌走到我邊,將我輕輕攬了他的懷里,師傅想開口,卻被沈伯伯攔了下來。我微微紅了臉,抬頭著連旌,問他發生了什麼事。
連旌嘆了一口氣,對我說道:
「這兩個月來,我一直在京中追查,玉奴不在了,的下屬都有些慌,這幾個出了馬腳,被我抓住了。母親審了審,他們便招了。」
我聽了,忙追著連旌問道,他們究竟要做什麼事,連旌握住了我的手,皺了眉頭對我說道:
「他們計劃,在下個月陛下的生辰宴上,刺殺你父皇。」
一瞬間,我覺被人攥住了心臟,整個人都害怕得抖了起來,我地回握著連旌的手,不可置信地問他:
「你說什麼?!」
8.
我抓住連旌的袖口,連聲問他,那玉奴到底是什麼人,的同伙又都在何,憑一個教坊司的小小樂姬,怎會有心謀劃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連旌說,他已經控制住了所有能夠被他查到的同謀,只是這些人份各異,倒讓他一時不到頭緒。
我聽了連旌的話,雙不由得一,被他一把摟在懷中,這才沒有摔倒。
師傅見狀,也是快步上前,扶住了我的雙手。安我說,好在連旌下手很快,已經掌握了不線索,如今,雖然尚且不能將他們連拔起,但已經大致掌控了這些人的行計劃。有在,軍一定會嚴布防,定不會讓我父皇和母后出一點差池。
我握著師傅的手,問,我該做些什麼,師傅沖著我笑了笑,輕聲說道:
「都是連旌不好,一上來就說得這樣直白,都把我們綰嚇壞了,你放心,連旌他,已經制定了擒賊的計劃,只是這個計劃,需要你的配合……」
說罷,師傅附耳過來,將計劃細說與我聽,我聽過后,無一猶豫地點了點頭,轉著連旌說道:
「我信你,師傅說的,我一定照辦。到時候,玉奴一定會出現。」
從臨淮侯府回來,一個月的時間很快便過了,轉眼,便到了父皇的生辰。我特意起了個大早,又仔細裝扮了一番,玉奴見到我心好,便笑著對我說道:
「殿下今日打扮得格外出眾,簡直讓人移不開眼。」
我難得好心,便也笑著回應了一句:
「今日,連旌也會宮赴宴,倒也不枉我苦練了三個月的指法。」
玉奴聽了我的話,臉上有些訕訕的,又敷衍了我幾句,便退下了,但還沒來得及轉,門外便有侍來報,說昨夜,臨淮侯府的老侯爺突發急病,我父皇得知后,便特旨臨淮侯府眾人盡可留在府邸侍疾,不必宮請安了。
侍的一席話說完,房中的便登時冷落了下來,我在銅鏡前,僵坐了好一會兒,方才低聲說:
「本宮知道了,派人去侯府探,告訴師傅一聲,說我宮
宴之后,立刻便趕來。」
說完,我又在鏡中左右照了照,然后對著侍厲聲呵道:
「給本宮戴這麼多釵镮做什麼,難看死了!」
侍見我發火,更不敢反駁,只能小心翼翼地幫我卸掉了些許穿戴。
時辰尚早,我便讓玉奴將我的琵琶抱來,又練習了一會兒,但自從得知連旌不會來了,我總有些心神不寧,一曲《郁袍》彈得支離破碎,不聲調。
玉奴聽著,也不敢出聲,只能一個勁兒地皺眉頭,我有些煩躁,便將琵琶重重地放下,長嘆了一口氣。屋中侍見狀,皆嚇得跪了滿地,玉奴也只得跟著們跪下,低頭伏在地上。
我看著玉奴,有些懶懶地問道:
「玉奴,你說過,你的琵琶,乃是神仙閣一絕,那今日父皇的生辰宴,你本來,可是要獻藝的?」
玉奴聽了我的問話,有些怯怯地答道:
「回殿下,教坊本是要選錄奴家給陛下助興的,但還未來得及上報,便……」
「便被本宮給攪了。」
我冷笑了一聲,替玉奴將話說完,說罷,我又是一聲長嘆,了幾個侍上前來,指著玉奴說道:
「去給裝扮起來,今日,本宮與玉奴姑娘,要一同在父皇面前聯奏,本宮倒是要讓眾人評一評,到底是誰技高一籌。」
我說話時一直盯著玉奴,話還未說完,的角便輕微地了一下,我看在眼里,沒有作聲,只是催促侍們,立刻就將玉奴裝扮了起來。
盛裝之下,玉奴的臉看上去還是有些蒼白,我抱起琵琶,塞進手里,似笑非笑地對著說道:
「姑娘請吧,難道,還讓我父皇等著不?」
玉奴聽了我的話,臉上扭曲了一下,出了一個難看到極致的笑容,我沒有細究,當即便下令起駕赴宴。
坐在步輦上,我微微側過頭,看著不遠的玉奴,又低下了頭,指甲地扣在了手里,仿佛不是要去給我父皇獻藝,而是在走上一條不歸路。
下輦后,我命人將玉奴帶到后殿看管好,我自己卻淺笑著向著大殿走去。
大殿上,宴飲剛剛開始,眾人都在向著那抹明黃的影頻頻祝酒。我也笑著走上前,隨手撿起一個酒杯,像模像樣的說了兩句祝壽詞。
殿外,教坊的樂師和舞姬已然就緒,正魚貫而,排好了陣型,準備開場。我見狀,忙抬手制止了眾舞姬,然后巧笑嫣然地對著滿殿之人說道:
「諸位且慢,今日,綰想第一個獻藝。」
說著,我轉頭對著侍說道:
「玉奴姑娘久等了,快去將帶來吧。」
9.
侍走后,我便看向玉階之下的眾多樂師和舞姬,其中大半都悄然張了起來,更有幾人神不安地換了下眼。
不過,這些人還來不及有什麼作,玉奴便被人帶上來了,抱著琵琶,一路低頭走上前來,毫不知道,這大殿上,所有樂師和舞姬的目,都追隨著。
我輕笑了幾聲,緩步走到玉奴面前,近耳畔,細聲說道:
「玉奴,抬起頭,本宮今日請你來,是有一場好戲,想讓你親眼看看。」
玉奴有些僵直地昂首,四顧之后,手一抖,竟將的琵琶落在地上,發出了好大一聲巨響,連琴弦都被摔斷了。
殿上的樂師和舞姬,聽到這聲巨響,子一震,不知是誰大喝了一聲「手」,教坊眾人,便突然發難,直沖大殿上的那抹明黃而去。
樂師們自樂中出了刀劍,舞姬們也紛紛從舞中亮出了短刃,大殿中一瞬間便溢滿了嘈雜,慌中,沒有人聽到玉奴在絕地大喊:
「都住手!不要手,快逃!快逃啊!我們中計了!那個人本就不是狗皇帝!」
玉階之上,明黃的長袍飛落,蒙住了沖在最前面的那個樂師的頭面,接著,一道刺目的寒閃過,紅纓槍直直地刺了那個樂師的膛。
執槍之人,正是安遠侯與平南公主的二公子,賀蘭連旌。
那樂師被刺中膛,大了一聲,便向后倒去,沖了后來者的腳步。
有幾人向我撲來,都被我一一躲過,我還沒來得及出手,連旌早已一個箭步上前,揮舞著紅纓槍,將我牢牢護在了后。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那銀的槍刃染上鮮,那紅是如此刺目,比之槍刃的寒,更難以讓人直視。
連旌,也是第一次用這紅纓槍奪人命吧,可看他的姿,卻并無一一毫的猶疑,也許此刻,他只能想著要護我周全。
方才還在悠然宴飲的百,也已紛紛從座下拔出了刀槍,起全力與教坊的一眾叛賊拼斗。
今日,這大殿之上,本就不曾有什麼陛下,更不曾有百,只有穿著明黃裳的連旌,以及假扮作朝臣的軍。
殿中的混戰還未真正開始,師傅便領著又一路軍闖進來支援,那些樂師和舞姬如何能敵,不過
垂死掙扎了幾下,便被一一制服。
而玉奴,自始至終都一直站在原,甚至都沒有來得及挪一下位置。一臉茫然,四下環顧,知道自己大勢已去,竟又緩緩跪倒地,撿起了那斷弦的琵琶。
連旌橫槍直指玉奴,雙眉倒立,怒聲喝道:
「逆賊,你究竟是誰,還不從實招來!」
玉奴看著連旌的臉,冷笑了一聲,手按住了琵琶的斷弦,低下頭,幽幽地說道:
「綰殿下,您敢上前來嗎?您若敢上前,我便告訴你,我的世。」
連旌和師傅要出口呵斥,卻又都被我制止了,我整理了下衫,提起長,緩步走近了玉奴。
玉奴抬頭,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番我的臉,然后突然口說道:
「你和真的太像了,不僅長得像,連一手好琵琶,都幾乎一模一樣。」
玉奴說罷,便劈手扯下了琵琶的斷弦,沖著我飛撲而來,斷弦扎進了的蔥指之中,一滴朱紅的,就這樣飛濺到了我的眉間。
下一刻,那斷弦便繞在了我的頸間,玉奴惡狠狠地看著我,如鬼魅般厲聲吼道:
「宇文綰,我殺不了狗皇帝,能取你的命也值了,你死了,狗皇帝也會傷心絕!」
吼罷,便要收手中的琴弦,那一瞬間,大殿中的時間好像變慢了,我看到連旌的眼中閃過了大片的驚恐,抬便向我奔來,師傅在張,大喊著什麼,但我無法聽清。
玉奴的指尖沾滿了自己的鮮,那鮮亮的,映在我的余里,好像紅纓槍的纓穗。
我覺到琴弦在玉奴的手中一點點收,但最終,還是在能勒到我之前停了下來。
玉奴渾都抖了起來,有些不控制地后退了幾步,接著,瞪著眼睛,不甘心又不敢置信地看著我,更多朱紅的,從的軀干上噴涌而出,頃刻便染紅了地面。
我緩緩地抬起右手,連旌送我的那把匕首,已經沾滿了玉奴的鮮。
九下,收琴弦的那一瞬間,足夠我揮刀連刺九下。
玉奴說不出話來,可那雙眼睛,卻仍死死地盯著我,直到面蒼白地倒下。
大殿上,有幾位教坊樂師著玉奴痛哭了起來,口中還高喊著:
「公主,公主……」
我聽到這喊聲,有一時茫然,很久才反應過來,這些人不是在喊我,而是在喊玉奴。
10.
師傅很快帶人將殿中的叛賊都押了下去,沈伯伯和云艫哥哥也在此時趕來,他們二人都穿戴著佩甲,據云艫哥哥說,京中有幾,但好在他們提前布防,已經都被鎮下去了。
連旌將我攬在懷里,看上去心有余悸,他手忙腳地檢查了一番我的脖子,直到確定我連汗都沒傷后,才松了一口氣。
他附在我耳畔,輕聲說,我如果再輕舉妄,他就整天抱著我,連地都不讓我沾一下。
說著,他就作勢要將我抱起來,但剛手,殿外就傳來了一聲重重的咳嗽,抬頭,便看到父皇皺著眉頭走了進來。他看到沈伯伯,還故意冷哼了一聲,對他說道:
「渙之,往年生辰,你們夫妻二人總給朕送些破爛當壽禮,這也就算了,今年,還竟然為了這幾個反賊,是把朕的生辰宴給攪了。」
沈伯伯聽了父皇的埋怨,臉上只是淡淡笑了笑,隨即對他說道:
「陛下恕罪,只是,這反賊若不除,臣恐怕明年沒地方可以送破爛了。」
父皇聽了沈伯伯的話,氣得臉都更沉了幾分,他們君臣二人一向喜歡這般斗,我們都見怪不怪了。父皇回過頭,發現連旌正握著我的手,忙小跑著上前,將我從連旌的手里奪了過來,毫不肯給他留點面。
我看著連旌滿臉的委屈,也只能在我父皇后,笑了幾聲。
父皇問師傅,可查清那些逆賊都是什麼人了,師傅笑著看了看連旌,連旌會意,便上前一步,對著我父皇畢恭畢敬地答道:
「回陛下,依臣所查證得來,今日宮中作的逆賊,多是進宮獻藝的教坊中人,而在京中相約生事的,大半是各府邸的家奴,余者三教九流,不過大多都是奴籍,而且,都是十多年前,以越國戰俘之,沒奴籍的越國舊民。」
父皇聽到「越國」兩個字,不由得搖了搖頭,又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
「越國,越國啊,這世上早已再無越國了,誰能想到,竟然還有越國人,想要刺殺朕,要朕的命呢。」
連旌附和了一聲,又對父皇說道:
「今日在大殿上,有幾人稱呼那樂姬玉奴,為公主。」
父皇聽到這句話,又嘆了幾口氣,嘆罷,又不點了點頭。
「是啊,朕想起了來了,當年,越王確實有幾個年的兒,大戰過后,越王王族被沒大周奴籍,他的兒會流落到神仙閣,也就不奇怪了。」
說著,父皇忍不住挲了一下我的手掌,低頭看著我說道
:
「綰,你看,那個孩子,在神仙閣長大,卻一直沒能忘了,自己里,流淌著越國王族的啊。」
我點了點頭,輕輕地靠在了父皇的懷里,小聲問道:
「父皇,可是在可憐他們?」
父皇想了想,溫言對我說道:
「綰,在你看來,大周對玉奴,對那些王族,可能太過殘忍了。但是,父皇并不可憐他們。當年,父皇曾親臨過南境,也深過越國,見到的,是山河伏尸,殍遍野。如若不是越王和越國王族窮奢極,荒怠政,大周南境不會連年難民兵匪之苦,你皇祖父,也不會下決心伐越。」
父皇說完,手了我的臉蛋,帶著微微笑意說道:
「越國覆亡之后,南境百姓終于能夠休養生息,重建故園,到如今,對大周仍心懷怨憤的,也就只有那些亡國為奴的王族了。無礙,只要百姓能夠安居樂業,你父皇為天下之主,這一點點怨恨,還是承得起的。」
父皇的一席話,讓我忍不住點了點頭,連沈伯伯都不由得說了一句「陛下英明」。父皇聽到沈伯伯開口稱贊他,很是得意,再不提他那被毀了的生辰宴了。
一片狼藉的大殿,很快被清理一新,而這場謀逆的,也就此過去。叛賊被一一審理下獄,朝中也開始追查,當年沒奴籍的越國王族,凡在奴籍者,都被父皇遷往了南境。
父皇說,國之存亡,匹夫有責,更遑論這些食君之祿的王族。只是,他并不想徒造殺孽,只希這些人,回到故土之后,能夠反思,能夠認清,越國當年,到底經了多暴政之苦。
11.
此次清剿叛匪,連旌功勞最高,父皇便單獨召見了他,問他想要什麼賞賜。
我躲在屏風后,聽到連旌歡快地開口,說他想用這次的功勞,向我父皇換一門親事,還我父皇允準。
我父皇撐腮打量了他半天,最后開口道:
「朕賞你一個恩典吧,你哥哥云艫,將來要繼承你父親的安遠侯一爵。你外祖父只有一個兒,他的臨淮侯,將來,就由你來繼承吧。」
連旌聽了父皇的話,神頓時有了一焦灼,他抬頭看向我父皇,著急地說道:
「陛下,連旌不在乎爵位,連旌喜歡綰,您能收回這個恩典,換,給連旌賜婚嗎?」
我父親聽了,扶額長嘆了一聲,指著連旌教訓道:
「賀蘭連旌,你還有點規矩沒有?什麼君無戲言,你不知道嗎?」
我聽到父皇回絕了連旌,急得再也坐不住了,就直接從屏風后跑了出來,也跪在了連旌邊,抬頭就對我父皇說道:
「父皇,兒也出了一份力,您不能只給連旌賞賜,不給兒吧。」
我父皇捂著額頭沒有松手,只是悶聲問我,這樣胡攪蠻纏,是想要什麼賞賜。
我轉頭看了看連旌,悄悄握住了他的手,紅了臉,小聲說道:
「父皇,綰喜歡連旌,您能,給綰賜婚嗎?」
父皇聽了我的話,氣得從龍椅上站了起來,高高地舉起了手,作勢要打我。
我雖然不信父皇舍得打我,但還是害怕地了,連旌見狀,忙將我裹進了他懷里,低下頭,對著我父皇大喊道:
「陛下息怒,您要出氣,就打連旌吧,連旌皮糙厚,連外祖父的一頓馬鞭都得住。可您若是要打綰,連旌舍不得。」
父皇見我們手拉著手抱一團,當真氣得打了連旌幾掌,聽著聲音響,但全都落在他背上,倒不見得怎麼疼。
打完了,父皇甩著通紅的手,走回龍椅上坐了下來,他一邊著手掌,一邊自言自語地罵道:
「當年,朕怎麼會把綰送到臨淮侯府去呢,朕明知道沈渙之有兩個小崽子的。」
連旌聽到我父皇自己一個人嘟囔,還不怕死地抬起頭,對他說道:
「陛下,您忘了,您當年總我母親的氣,不想多見,所以才把綰送來侯府的。」
父皇聽了連旌這句話,氣得順手抄起筆,便向著連旌丟了過去,里還繼續罵道:
「賀蘭連旌,你給朕住,平南公主現在消停了,就換你來氣朕,是不是!」
說完,父皇又接二連三扔了好幾支筆,直到將他的筆筒扔空了才作罷。
我從連旌懷里探出頭,看著父皇,小聲懇求道:
「父皇,您就答應我們吧。」
說著,我靈機一,繼續補充說:
「綰給您彈一曲《郁袍》,您就答應吧。」
父皇聽了我的話,臉上的神終于有點緩和,他板著臉對我說,那先彈一曲來聽,若是彈得不好,他決不肯點頭。
我見父皇讓步,便趕抱了琵琶來,今日春正好,我便在殿前的院落中坐下,迎著碧柳晴,手腕輕,奏響了一曲《郁袍》。
連旌在一旁靜聽了片刻,有些按捺不住,揮紅纓槍便舞了起來,他的槍法,和上
《郁袍》的曲調,看上去愈發流暢,直人拍案絕。
父皇遠遠地看著,臉上的表,終于一點點和了下來,他角帶著笑意,眼中,卻閃出了不常見的淚。
一曲畢,我抬頭向父皇,他沖我們二人點了點頭,又鼓了鼓手掌,聲音,有些哽咽的說道:
「奏得很好,看來這一回,大周的公主,終于要嫁給臨淮侯府的小侯爺了。」
 
沈緒在山野撿了個小啞巴帶回宮,從此多了幾個特殊嗜好:喂小啞巴吃飯,哄(陪)小啞巴睡覺,順便還劈了一塊田地給小啞巴種菜玩兒……當旁人都以為小啞巴不會說話好欺負時,她當著眾人的面,捉住沈緒的袖子,仰頭道:“疼。”沈緒彎下腰,嗓音柔和,眉目沉靜:“哪里疼?”“手疼。”他眼中閃過一片陰鷙:“誰干的?”小啞巴抬手一指,從此再沒人敢欺負她。
前世,郿無雙是在長姐萬丈光芒下的廢物,除了一張臉外,一無是處,只等著嫁人后混吃等死。她害怕紀昜,怕得要死,魏王紀昜(yang)生性暴戾,有人屠殺妻之名,可她偏偏與紀昜有婚約在身。為了躲避紀昜,她在長姐的安排下嫁給了意中人,長姐則代替她嫁給紀昜。若干年后,長姐成了人人稱頌的賢后,她的丈夫卻賣妻求榮將她獻給了新帝。她成了奉天夫人,朝野內外無人不知卻諱莫如深,人人都說她身為臣妻卻穢亂宮闈,妖媚惑主。紀昜說郿家想要太子,只能從她腹中所出。她死了,一睜眼又活過來了,正好回到當年長姐要與她換親的時候。
定安十八年,謝王府父子二人戰死沙場,滿門忠烈唯餘小女謝瑤一人尚存人世,帝憐謝王遺孤,下旨將謝瑤賜婚與東宮太子。 偌大的王府倒下,謝瑤如風雨中的浮萍,百日守孝後嫁入了東宮。 一時人人悲憫,人人笑話。 悲謝瑤孤女無依,又笑太子體弱多病東宮早晚易主,怕是要孤女配病秧子,再成可憐寡婦,守着一家子靈位過活。 * 初入東宮,謝瑤處處低調地做着隱形人,本想和這位病弱溫和的太子相敬如賓,日後等他病逝或者登基,也能得個清閒日子安安穩穩地過後半輩子。 誰料顧長澤今天頭疼召她侍疾,又是高熱又是咳血,她不得已留宿貼身照顧,兩人夜夜同床共枕,明天又婉言拒絕了皇帝讓他納妾的好意,說他久病難愈不想拖累別人,東宮有一位太子妃就夠了。 於是民間一邊感嘆這位病秧子太子只怕要英年早逝,一邊又盛傳太子寵愛太子妃,兩人同進同出好一對眷侶。 流言甚囂塵上,謝瑤擔心太子身上落個“懼內”名聲,便善意提醒。 顧長澤對她溫和一笑。 “孤久病不想拖累你,若他日病逝,就向父皇請願還你自由之身。 流言是外面的人亂傳的,你且等等,孤找人擺平這些。” 可謝瑤左等右等,沒等到顧長澤病逝,也沒和他相敬如賓,反而等來了他病好,奪位登基,又在衆目睽睽之下,給她套上了鳳袍。 謝瑤:嗯?不是病秧子嗎?! * 宮變那天,滿地鮮血流到謝瑤腳下,背對着她的那人將長劍拔出,一轉頭和她四目相對。 謝瑤驚恐畏懼地瑟縮了一下,顧長澤漫不經心擦去手上的鮮血,踩着滿地屍骨走到她面前,在她額頭上落下個冰涼的吻。 “別怕。” 彼時她才知,那些流言全出自東宮書房,溫和無害的皮囊,不過是他陰鷙殘忍的掩飾,所以這世上怎麼會有他擺不平的流言?甚囂塵上,不過是因爲他願意聽。 什麼自由之身,都是空話。 他對她,早有所圖,蓄謀已久,從來就沒打算放手。 “她陪我走過漫漫長夜,見皚皚飄雪皇權鐵戈,從東宮太子,到君臨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