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戲的演員似乎也激發出了斗志,兩個人你來我往,整個片場都被帶了一種莫名的氛圍中,最后片段都演完了,朱汶導演還沒說停。
他坐在監視前,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我只好問道:「導演,結束了嗎?」
他驚醒過來,點點頭,我連忙示意吊威亞的大哥把凌霄吊回來。
凌霄眼神已經有些渙散了,但似乎仍然看見了我,臉上浮現出一個淡淡的笑意:「在水里就覺看見了你……」
我嘆口氣:「我真是不如你啊。」
凌霄不解地抬起眼皮,看著我。
「我只是不要臉,沒想到你不要命。
「我倆真是絕配。」
21
我想,也許我能幫助他做些什麼。
凌霄躺在病床上檢查時,我給黎一主任發信息:「黎叔,朱汶的片場我以后就不去了哈,你找個別的實習生打雜吧。」
說完無視他回的「小兔崽子你實習一天就跑人是想丟誰的臉」,迅速把手機塞到口袋,朝面目扭曲的凌霄出笑臉:「疼不疼?」
凌霄搖搖頭,一雙黑眼睛專注地盯著天花板,手中不停地轉著一個核桃。
噢,是我帶來的堅果禮盒,特意帶來給凌霄補腦的。
「現在你只能期待《春城》了。」大川坐在床腳,語氣虛弱,「這概率和中彩票差不多。」
而事實也確實如此,一個月后,《春城》上映,沒過三天,這部電影的評分就掉到 5 分以下。
其實本來還把分刷得高的。
直到看不懂的人去微博詢問劉逸弗導演劇,語氣有些強烈,被劉逸弗導演傲地懟了一句「看不懂別看,特麼 BB」后,截圖投稿給營銷號,熱議登上熱搜后,就被正義路人教了做人——集打一分。
凌霄的前期還在努力控評,但因為網上看不懂的評論太多了,的辯解在洶涌的批判聲里就無力回天。
首映那天,我就拉著路棠棠在電影院看完了整部電影,平心而論,這部新片實驗確實太強了,許多節支離破碎,完全是電影式的意識流,難怪大川的語氣那麼不看好。
不過相比于劉逸弗,網上評論大多聚焦在凌霄上。
原本還只是不同之間的互懟,說凌霄撐不起電影,只能在電視劇里混混,然后被回以「我家哥哥拿視帝的時候,你家哥哥還在劇組里摳腳」之類的話,演繹到最后,還有公司下場營銷,發了無數篇「凌霄是票房毒藥」的通稿。
因為凌霄的左手骨折,作業的拍攝早已停止,除了微信,我也很能聯系到凌霄。
當然……主要還是不敢。
打開微博,我刷到超話群里,狗仔
蹲點了一星期后,拍到的凌霄照片。
他在一個院子里玩陶。
我失笑,那記者估計是蹲了這麼長時間都一無所獲,語氣頗有幾分咬牙切齒,文字把凌霄描寫得很落魄。
我他隔著屏幕的臉,心想,年即使手著泥也風采依舊。
路棠棠還在慨:「凌霄這麼多年的完形象,好不容易被黑子找到了一個黑點,他們還不得像聞到味的惡狼一樣沖上來。」
我躺在寢室的床上,下意識轉著手中的手機。
這段時間,我一直在等一個信息。
而直到十天后,我心心念念的那個特別關注的消息提示音——
終于響起了。
22
這是一個姍姍來遲的初秋。
清晨,我租著一輛皮卡,在滿地銀杏里朝著北方的方向狂奔而去。
車窗外的景十分怡人,尤其是進高原區后,整個世界都干凈明澈得宛如仙境。
但對我而言,目前的仙境還是在車。
因為凌霄正坐在副駕上,歪著頭補覺。
一金的從車窗前方爬進來,綿綿地趴在他的頭發上。
如果每天早上起來,都是這幅景就好了。
我想,即使是再資深的狗仔,估計也想不到凌霄一夜間跑到了北方高原。
事還得從凌晨說起——
我給凌霄發微信:「你答應說給我拍寫真的話還算數嗎?」
從不熬夜的凌霄居然秒回了一個「算」。
「就今天吧。」我趁熱打鐵,「你出來,然后找車牌號 919 的車。」
凌霄緩緩打出一個問號:「現在?」
然后又接良好地問:「去哪兒?」
我聳聳肩,說:「當然去遠離喧囂的地方咯。」
看見皮卡后,他一貫平靜的臉也微微容。
「怎麼樣?」我很得意,「旅行車已租好,路線也定制完。」
凌霄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表甚至可以算得上有些呆呆的。
一直到車子駛向高速,他才反應過來似的問:「你怎麼知道?」
這話問得無頭無腦,但是我聽懂了,心里很得意地笑笑,臉上表卻很無辜地看著他。
國民弟弟凌霄的心愿很簡單,就是和朋友開車漫無目的地自駕游。
這種本來很常見的事,對于他這種常年無休、年名的明星來說很難得。這麼多年,凌霄除了上學,基本所有空余時間都在跑劇組。
這個心愿是五年前,凌霄拿到第一個電視劇男主大獎時,接雜志訪談時所說。
我刷了他微博的每一條信息,非常同地發現,他這簡單愿,居然過了五年都沒實現。
23
我們的目的地是某省并不出名的一個雪山,高速開車約 29 小時車程。
在構思給凌霄拍的寫真時,我想來想去,總覺得最契合他氣質的環境,是雪山。
遠離現實的高海拔冰川,純凈的雪頂,深藍而一無際的天幕,氣質凜然又純凈的年在漫天飛雪里回頭……想想就得驚心魄啊!
然后,現實總是非常凄涼的。
先是走錯路,錯過一個高速口,導致浪費了三個小時,接著是我暈車,我也不知道二十多年從未暈過車的我,為什麼會在這個關鍵時候暈車,后面的路基本上都是凌霄在開。
好不容易才到達提前預訂的客棧,等了一個多小時老板才姍姍來遲,直接丟過來兩張房卡。
「老板……我訂的應該只有一個房間。」我緩緩開口,接到凌霄的目,才蓋彌彰地說道,「是雙人床,住一個房間安全些。」
「反正沒人,給你們多送一間房。」老板很闊氣。
雖然凌霄沒說話,但是我覺他墨鏡下的眼睛又在笑。
然后我又得知了一個噩耗,這個季節只有山頂上才有積雪,下雪是不用指了。
由于太累,當晚我沾床就睡著了,據凌霄第二天說,他晚上還敲我門來送夜宵,可惜我睡死了,沒聽到。
第二天一早六點,我還是按照原計劃起床,帶上攝影材和凌霄,自駕進了雪山中。
尋尋覓覓,終于找到了把雪頂境的最佳角度。更難得的是,這里還有一個月亮形狀的巨大湖泊,像一滴眼淚般嵌在山谷之間。
如我所料,凌霄的氣質和雪山果然很配,有的照片里,他出幾分與天地相容的神,不像一個明星,反而像雪山中自由長的神之子。
作為一個拿鏡頭的人,我從未這麼舒適地工作過。
「你表現力太強了。」我嘆氣,「本來七分的意蘊能被你表現出十分。」
「因為你今天和平常很不一樣。」凌霄笑,「很正經,我不得不拿出全部本領。」
「我正經起來很奇怪嗎?」我故作生氣。
凌霄只是
笑,說起來奇怪,明明看訪談和視頻,凌霄從不是一個笑的人。
即使是在年的年紀,有著年的外表,他也是所有年里,氣質最老沉穩的那個。
彼時正是上午九、十點的時候,穿過遠方灰的薄霧,斜斜地映照在山林之中,就如一把刀刃鋒利的劍,將冰冷的世界劈開兩個面,一面寒冷暗,一面和風暖。
而這面也停留在凌霄的發梢和廓上,讓他整個人都籠罩在這面好得不真實的濾鏡中。
時間仿佛放慢了,我看著它停留在凌霄潔的臉龐上,鎖骨上,低垂的長睫上——
這個時刻,在遠離喧囂的雪山中,在明暗界的里,宛如神子的年對我一個人,出毫無防備如同孩子般的笑臉。
按照職業習慣,我應該迅速舉起相機,拍下這一刻。
它放在微博里,也許能被轉發上萬次;放在展覽館里,也許能讓無數行人駐足停留;放在廣告頁上,也許能讓很多人下意識點擊下單……
但這一刻,我沒抬起手,甚至沒看自己的相機一眼。
作為曾經立下心愿,要記錄這個世界所有珍貴場景的攝影師,此時我生出了自己的私心,只愿意眼前這一切都只為我所有。
半晌,我對著他也出笑容,然后輕聲開口:「喂,凌霄,你知道嗎——
「我喜歡你。」
凌霄一愣,收斂了笑容,沉默地轉過頭,看向遙遠的雪頂。
不答應便是拒絕。
突然,從遠方吹來一陣狂風,漸漸地越移越遠,整個世界又陷山頂的影中,漸漸地,便沒有什麼太了。
突發奇想的雪山之旅,就此結束。
24
回去后,我又變了一個趕著上課和實習的繁忙大學生,在不間斷地打工里度過了大學剩下的兩年。
每天的除了忙,完全生不出任何其他的心思。
謝黎一主任,在我畢業后,直接推薦給了一個時尚雜志社,讓我免于四投 offer 的奔波。
告別前,他語氣很是慨:「我一直以為你會像你媽一樣,走向紀實攝影的路,沒想到最后兩年卻突然轉型——這幾年看你一直在接各種商業單,怎麼突然這麼缺錢?」
我隨便打個哈哈搪塞了過去,離開學校時,我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校園,心中輕輕嘆氣,再見,我的青春,以及一切。
進雜志社后,我被分給了《LSIR》雜志主編,為一個到跑報道的攝影記者。《LSIR》雜志是國三大刊之一《薇薇》旗下的子雜志,沒有《薇薇》那麼多高大上的資源和活,上的明星也基本都是一些演網劇或選秀節目出道的新人。
按道理來說,我是不應該有機會再遇見凌霄的。
兩年前,凌霄雖然在《春城》里票房失敗,但在年底時,卻接到了另一位名導楚緣的作品。
名導名制片人、優秀的宣發、有錢的出品公司,以及仿佛為他量定制般的男主角,讓凌霄在電影上映那年的冬天,年僅 20 便捧回了最佳新人獎的獎杯,也在電影圈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這幾年,他參演的電影越來越多,票房也越來越高,咖位自然也水漲船高。
簡單地說,以凌霄現在紅得發紫的咖位,《LSIR》完全不配。
但意料不到的是,凌霄接了《LSIR》的訪談,雖然只有三十分鐘,但已經是非常珍貴的機會。
畢竟是金象獎評選期間,那麼多大牌雜志等著他,他倒好,似乎閉著眼睛隨便挑了一個。
主編親自出馬采訪,主要問題還是集中在他的新片能否奪獎上。我戴著漁夫帽站在攝影機后,大部分時候都如同海邊一塊沉默的礁石,只偶爾才按一下快門。
我不知道凌霄還記不記得我,但是隔著鏡頭打量他,往日悉的覺又涌上心頭。
還是那張好看到讓人詞窮的臉。
更難得的是,這份皮囊的好看并沒有被娛樂圈的浮華所侵蝕,眼睛反而一如既往地澄澈,就像那年在雪山遇到的那片無名湖泊。
他總是有自己的屏障,能隔絕一切外界的侵蝕。
哦,也包括我的。
結束采訪后,主編帶我去不遠的咖啡廳理稿子和圖片,爭取下午就能在公眾號發出。
寫著寫著,他就開始夸贊我沉穩,說上次帶出去的攝影記者一直在瞎按快門,快門聲把采訪聲音都掩蓋了,讓被采訪的明星發了好大一頓火。
語畢又問:「不是號稱凌霄是所有的殺手嗎,怎麼覺你看見他一點也不激?」
我還沒回答,他就自己接道:「看來你是那種不看臉的類型。」
主編估計沒料到能在時尚雜志社里,遇到我這麼「淳樸」的一個人,當晚就非拉著我去酒吧喝了幾杯。
也許是難得遇上舊人,一貫不喝酒的我沒有控制住自己的手。
無論是什麼人,總會
有想借酒來忘一些事的時候。
也許是喝太多,我不記得那晚我怎麼離開酒吧,怎麼回到酒店的,總而言之,等我再醒來時,我發現自己的床上多了一個男人。
他有張我懷疑自己見鬼了的臉。
凌霄。
25
他閉著眼睛躺在我枕頭的另一側,半邊臉都陷進的枕頭里。
如果這是一個夢境,未免高清真得太可怕。
與此同時,某些片段從我腦海中一閃而過。
昨晚喝了太多,回到酒店路過音樂噴泉,我為了抓住噴出的水流而一腳跌進了池子,意識里最后的畫面,是凌霄的臉。
下一個片段,我躺在自己的床上,而凌霄全地坐在旁邊,費力拉下我攥他袖子的手。
再后來呢?
到底怎麼過渡到睡一起的啊?
那些可以打馬賽克的關鍵部分呢?
可惡,網上可是搜不到國民弟弟任何一張大尺度照片啊。
正當我心無限悔恨自己睡覺太死時,凌霄睫輕輕了一下。
他睜開眼,似乎有些茫然地看著我。
我張地眨眨眼。
凌霄呆了片刻,轉眼睛,巡視了周圍一圈,目了然。
看來他也看出來現在是什麼場面了。
我企圖以一些高商的話語,來掩蓋尷尬的場面和心。
出手,拍了拍凌霄的肩膀。
「這種事很正常啦,大家出了門,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話音剛落,凌霄便定定地抬起眼著我,在他的眼神中,我覺自己了一個窮兇極惡的負心漢。
他問:「你不對我負責嗎?」
26
我覺自己大腦暫時死機了,只能機械地穿子。
「昨晚是你把我拉上床的。」凌霄的語氣非常地陳述事實,「把我服了的也是你。」
我聽得滿頭流汗,只能著頭皮道歉:「對不起……我喝太多了,意識不是很清醒。」
闊別三年,再度重逢,我覺自己是能對故人做出這種事的人。
唯一可惜的是我的大腦還在宿醉的混沌之中,什麼畫面也回想不起來。
「你可以拒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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