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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滿》 第 3 節 駙馬他傾國又傾城

「你不是不關心我了嗎?」我看了他一眼。

儀蹙眉不說話。

「算了。」我大大方方道,「我是當夫君的,慣著你點也沒什麼,便不與你一般見識了。」

說完這話,我抓著他的手,按在小腹上。

四個月的孕,因我瘦弱,僅微微突出了一點。

眼見那修長玉雕的手指,一雙目盯著我肚子看。

我趁機走上前一步,不由分說,在他臉上重重親了一下。

哧波帶響兒的那種。

然后,平生第一次,看見愣住的蕭儀。

人就是人,即使瘋了,那瘋批人,就算傻了,也是木頭人。

各有各的好看誒。

「你……」蕭

「三六聘,正經夫妻,有什麼不可以嗎?」我直白地問。

儀皺了皺眉:「你想靠這種伎倆,讓本宮罷手?」

「想什麼呢?」我笑了一聲,「我親你,是因為我想親你,與旁的沒關系。」

儀的眼神忽然戒備起來。

他越是這樣,我越是想笑。

忽然理解了,為什麼他喜歡玩弄人——該說不說,這種爽,有點意思。

「你不想讓本宮罷手?」他沉聲問。

我歪頭朝他笑:「我若不想,你此刻怕是要吐吧?」

「顧煜衡!」

「在呢。」我干脆摟著他的手臂,頭枕在他肩上,笑聲不止,「公主,臣的公主,臣的殿下……儀,這些天我一直在想你問我的話,要怎麼阻止你,又要用什麼拴住你。

嗎?

「可你我之間的與世間男全然不同。

「世間男,總是相互妥協,相互包容,以溫

「而我們之間,卻是極致的克制與極致的瘋魔,本不可能做相濡以沫的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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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呢?」他低眸看我。

「所以,我才想同你說實話。」

我抬眼,對他對視:「我心中有你,但此一生,你的分量也無法超越山河人間。

「顧煜衡心悅蕭儀,但顧煜衡更江山社稷,黎民蒼生。

「愿以命報國,才學濟世,終不悔。」

他嗤笑一聲,臂彎繃得:「只憑這點,不足以令本宮罷手。」

我笑了笑,松開他的手臂。

儀立刻不悅瞪我。

我卻整了整飾,深吸一口氣,對他一拜到底:

「臣顧煜衡,指月立誓。

「只要臣一日不死,只要公主為禍一日,臣定要與公主作對到底!」

清朗的聲音下,我一字一句,將誓言說得擲地有聲。

儀終于笑了:「只與本宮作對?」

「與公主作對,與佞臣為敵,朝堂翻涌,人心鬼蜮,就算臣只有一人,但臣絕不再遲疑。」

儀的笑容一如往常,狂傲至極,看我的神態垂涎得像野豹捕食。

「好,好得很,煜衡,本宮就再信你一次。」

「這次,臣絕不讓公主失。」

我從荷包里拎出一條細碎銀鈴。

夜風中,銀鈴輕鳴作響。

我將銀鏈纏在他的腕上,他低頭看了看,緩聲道:

「本宮不欠別人,你送本宮荷包,本宮也送了你一個,如今你又送了這個,本宮也得給你個回禮。」

他摘下團扇的明珠墜子,一手持扇,一手持珠。

「公主是要臣,選一樣?」我問。

「沒錯,兩樣東西,你只能拿一樣。」他笑。

我猶豫著出手。

「先不急。」他回胳膊,「聽本宮說完,你再選,不然本宮怕你后悔。」

他緩緩抬眼,看向城樓角上的月圓:「顧煜衡三元及第,學富五車,可讀過本朝通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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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讀過的。」

「先帝與皇后育有三子一,陛下是他最小的兒子,繼位時僅是四歲孩,這是為何?」

「因為皇長子與皇次子,都不幸早亡了。」

「早亡因由?」

「皇長子十七歲那年,染了疾病,驟然去世,皇次子在十六歲那年,意外失足,落水亡故。」

我有過目不忘的能力,這難不倒我。

「駙馬史書讀得不錯,但本宮告訴,那是假的。」

儀靠近我,俯在我耳邊輕笑:「他們,都是瘋癲發作,暴斃而死。」

我心口猛地一跳,驚愕看向他:「你說,瘋——」

「瘋,癲。」蕭儀無比瑰麗的紅含著一抹笑:「不只他們,先帝的皇后,他們的母后也是瘋癲而死呢。」

我一雙眼瞳,地山搖。

有載,瘋癲者,傳子,十居八九……

難怪。

難怪小皇帝脾氣那麼詭!

假如小皇帝也傳到了瘋癲,那蕭儀——

「本宮是個瘋子,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蕭儀大笑了起來。

著他,心里說不出是酸還是苦,只覺得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被生生疼了一把。

「心疼本宮了?」蕭儀看我。

「是。」

我聲音有些:「我心疼。」

我的妻子,傾國人,聰明絕頂,他不該是——不該是……

「你這麼坦誠,本宮都舍不得逗你了。」

儀慢慢平度嗤笑,只定定向我:「兩個

「第一,先皇與皇后只生了三子,沒有一,本宮不是嫡出。

「第二,陛下確實傳到了瘋癲之癥,注定早死。

「本宮要他今夜婚,就是要讓他早些瘋癲親政,再留下瘋癲子嗣。

「一脈傳一脈,永遠瘋癲,國無寧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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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發生的種種,都沒有這兩個來得震撼。

可還沒等我想清楚,蕭儀又將雙手遞了過來。

他輕聲慢語,笑容款款:「本宮送你其中一樣,你拿了之后,給易辭,他在城樓下等你。

「你若選扇,今晚陛下合巹酒里,便是助興藥。

「你若選珠,今晚合巹酒里,便是絕嗣藥。

「本宮建議,你選扇吧。」

我用平生最快速度抓起那串明珠:「臣說了,此生要與公主作對,從今夜,從此事,便已經開始了。」

「哼。」

儀揮了揮團扇:「無趣的選擇。」

我冷汗都快嚇出來了,但此刻,顧不得更多,轉就要下城樓。

「煜衡。」蕭儀喊住我。

我扭頭看他。

他站在城樓邊緣,正朝我笑:「一還一,本宮不欠你了,你老老實實在帝都等著本宮回來,履行你我一生相斗之約。」

說完這話,他后退兩步,縱躍下城樓。

儀!」我大驚失,跑了過去。

只見他紅飛揚,人已落座在一匹白馬背上。

轉眸看我,笑了一下,策馬而去。

我攥著珠子,遙遙看向他離去背影。

「一諾即,生死不忘,公主,臣等你回來。」

25

下城樓時,果然看見易辭在等我。

將珠串給他,我剛要說話,易辭卻躬道:

「長公主已命閣擬定任命書,擢升顧大人為正五品戶部侍郎,全權負責征討漠北錢糧。」

他說完,又補了句:「一應人脈手段,皆聽駙馬號令。」

儀將底子托付給了我,我下了第一道命令:

「你現在,馬上,立刻——進宮去!!!」

易辭作為蕭儀的護衛,輕功自然很好,幾個起落就沒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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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松了口氣,往公主府走。

一路上,我都在想蕭儀的話,長公主是先帝與皇后的嫡長,這是世人皆知的。

他卻說他不是。

那他——又是誰呢?

正想著,一輛馬車攔在了我面前。

馬車上,是太尉府的徽記。

我走到車窗旁,微微躬:「恩師。」

車窗開啟了一扇,出杜太傅蒼老骨立的臉:「長公主出城了?」

「是。」我垂眸答。

閣的消息老夫也有,長公主信任你,將糧草給了你,也就是將命也托在你手里,你該知道怎麼做吧?」

「學生知道。」我平板回答,「學生定竭盡所能,為長公主安頓后方,增援補給。」

「糊涂!」

杜太傅呵斥道:「蕭儀權傾朝野,本無弱點,可如今他在外征戰,你只需在關鍵戰局斷了給前線的補給,就算他有通天的本事,也回不來了。」

我嘆了口氣,淡聲問:「恩師是在教學生如何叛國嗎?」

「漠北不過是壁月的附屬國,無足輕重,但蕭儀卻是壁月最大毒瘤!

「蕭儀不死,寒門哪有出頭日?你不是

也痛恨權貴當道嗎?這是千載難逢,絕無第二次的良機!」

杜太尉的話字字耳,不知為何,我想起了當初科考后,他對我說過的另一番話。

他說寒門學子,自民間而來,最該懂百姓疾苦,一朝做,便要做最清白公正的

【每個人都只能活一次,煜衡,你要謹記,初心不忘……】

當年的話,猶在耳邊,如今只覺得可笑可嘆。

「恩師。」我靜靜發問,「你府中雕梁畫棟令人一見難忘,木雕中,以金箔鑲嵌,屋頂琉璃瓦,一片要百兩銀錢……恩師能否告訴我,錢,是哪來的?」

杜太尉臉巨變。

我自顧自地笑了一聲:

「寒門,世族,不過是兩派爭權奪利時,披著的一層皮罷了……

「你府中沾金銀,奢靡風,符鈺馬車是價比黃金的金楠木。

「我的摯友,我的恩師,都了什麼模樣?

「我那時在想,這世上還有沒有與我同行的人……我想不通,也接不了。

「到頭來,公主沒能折了我的腰桿,你們,卻險些斷了我的信念。」

話說到這里,我已經不想再說下去了。

閉了閉眼,我淡然開口:「漠北之戰,關乎國祚,不容半點閃失,倘若有人謀叛國……」

我看向杜太尉渾濁的眼,輕輕地,慢慢地說:「下,也是會殺人的。」

杜太尉眼眸驀地張開。

行了禮后,我大步走向公主府。

再沒有回頭看他一眼。

,如霜如雪。

誠如我一生所求——清白于世,孑孑獨行。

……

【蕭儀】

壁月世族圈曾流行過一個游戲。

權貴子弟強搶民間人,強迫孕,比十個月后,誰生出的孩子最漂亮。

儀便是這樣出生的。

他的父親是當朝親王,母親是生于江南的小家碧玉。

儀生來絕,被他父親破例留下,謊稱是正妻所生的一位郡主。

沒人比他父親更清楚,他究竟是男是

但那又怎麼樣呢?

從小到大,他父親給他穿裝,做孩打扮,每每他的臉,喃喃著他到底什麼時候能長大。

啊……

長大做什麼呢?

給自己的親生父親做孌私寵嗎?

儀覺得有趣——是的,他并不覺得怕,只覺得有趣。

笑,無論是被生父覬覦,眼神猥,還是幾次三番,被臉頰,他都笑著接納。

又乖,是所有人對他這位「郡主」的印象。

直到——

他坐在已是父皇的男人上,又又乖地將慢毒藥,一勺一勺喂進去。

那年,他六歲。

隨著他長大,皇帝越發垂涎,幾乎克制不住。

十四歲上,在又一次化解被侵犯的命運后,他勾引了前來議和的漠北皇子。

自愿嫁漠北,和親漠北可汗。

他的父皇自然是不愿意放人的,可漠北強橫,困擾壁月數百年,和親是最好辦法。

于是,壁月大公主蕭儀就這樣去了漠北。

一路上,他以,又以奪權游說。

等到了漠北,就在親那日,皇子在帳中殺死了自己的老父親。

本以為汗位、人盡在懷中,卻沒想到,蕭儀以利挑撥。

老可汗死得突然,沒有指定繼任者,脈子嗣,人人都有機會。

先是某一個與某一個較勁,漸漸擴展為一群勢力與另一群勢力抗衡。

無數人被拉下了水。

唯獨在岸上的,是那若天仙的壁月公主。

他就這麼笑地,一個一個,將人推了下去。

兩年而已,漠北貴族但凡有些能力的,都死于自相殘殺。

儀玩夠了,便回壁月,與他父皇繼續玩。

那時的老皇帝,中毒已深,雖然覬覦這越來越麗的「兒」,卻也沒有能力得手。

當父親不把孩子當人看,孩子又該怎麼回報父親呢?

自然是——善加利用。

于是,蕭儀以公主之朝堂。

吹著香的風,含著絕的笑,殺著無數的人。

直到老皇帝駕崩。

他攝政掌權,控制住了年僅四歲的弟。

唾手可得的權勢,有什麼意思呢?

他選中杜藺,不留痕跡將他提拔上位,甚至幫他培植勢力。

既然沒有對手,那就創造個對手。

杜藺實在不爭氣,幾年時間,也沒什麼氣候。

就在他有些不耐煩時,那命中注定,要與他糾纏一生的人,出現了。

顧煜衡。

寒門,三元及第,

算學無雙的天才。

他氣質清雋,骨如竹。

……已經很久,很久,沒見過這麼有意思的人了。

儀說不清自己對顧煜衡抱有什麼念頭,總之,挪不開眼。

顧煜衡不滿他的作風,與他作對。

初出茅廬啊……

不懂權勢傾軋,這麼天真,這麼端正——他心底生出了念。

念來勢洶洶,想殘暴又殘忍地碎一傲骨。

可他還沒來得及手,有人就先一步按捺不住。

顧煜衡看不慣兩派相斗,竟上本彈劾:不但有南派,還有北派。

主打一個眾生平等,人人有份。

不住顧煜衡,杜藺顯然也不能。

或許,杜藺那只老狗,真以為顧煜衡拜他為師,就是他的人了?

顧煜衡才壁月,杜藺得不到,就不會讓他為權力路上的絆腳石。

一場謀,就在蕭儀的眼皮子底下鋪開了。

儀樂見其,他覺得,顧煜衡太青,雖然有一氣節,但卻沒有手段。

「木秀于林風必摧」。

就算再優秀,這棵小樹也經不起日后的巨力碾

如果能歷練他,讓他從小樹長大樹。

那以后的日子,絕不會無聊了。

兩派頭一次達一致。

顧煜衡被流放燕州。

儀時刻關注顧煜衡的向。

知道,他在燕州第一年,將燕州混了近百年的民生錢糧整理清楚,減了燕州百姓困苦艱難。

第二年,他又變革了燕州商賈,向東開辟海貿,向南販運帝都,將一州稅簿翻了五倍。

到了第三年,他燕州軍營,主管糧草財俸,令燕州軍士無不稱贊。

軍營苦寒,他在那里得到了寒癥。

寒癥于弱之人而言,危及命。

顧煜衡若是死了……

他若是死了……

儀的腦中有剎那間的空白。

四位太醫帶著無數藥材,連同一封信去了燕州。

信上,蕭儀將顧煜衡罵了個遍, 不吝于惡毒威脅。

若是顧煜衡敢死在燕州,他要讓顧煜衡連一捧墳頭土都蓋不住!

幸而, 顧煜衡過了寒癥。

他痊愈后,一封閣任命, 送到了燕州。

在被流放了三年后, 顧煜衡終于回到帝都。

儀原想著,顧煜衡回帝都第一件事, 必要來見自己。

——若不來, 怎麼對得起他翹首以盼,的一顆狼子野心。

然而。

顧煜衡真就沒來。

他去了北派夜宴, 被他自以為是摯友的符鈺下了藥。

顧煜衡太過耀眼,他不在帝都, 尚且有人看得見符鈺, 他若回來, 又有誰敢說自己是青年才俊?

符鈺買通宮, 只等顧煜衡藥效發作, 便誣陷他在宮企圖強迫宮婢。

那是十死無生的大罪。

儀的人時刻盯著顧煜衡,第一時間將人帶到了他面前。

那青竹般的君子, 此刻滿臉緋紅,無意識扯著裳。

儀原本只是著他的下看,看著看著, 便看見裳之下,水的肚兜系帶。

子麼……

他驀地笑了。

與自己斗了這麼久,被自己心心念念了這麼久的人,竟是子。

子的話……

儀玉似的手指慢慢勾開青腰帶。

似笑非笑地在顧煜衡耳邊笑道:「本宮饞你已久, 今晚,便不客氣了……」

于是。

虛凰,紅燭燃香。

……

……

【上元十二年末,漠北作,長公主蕭儀帶孕出征, 只一月平定叛,凱旋回朝。

【上元十三年初,駙馬顧煜衡奉旨出帝都, 赴陪都迎長公主,長公主于陪都產, 力排眾議,冠以顧姓,名曰:承平。】

壁月長公主蕭儀, 風華絕代, 天人之姿,好武嗜殺,邪佞弄權,不得人心。

壁月文博侯顧煜衡, 婚配長公主, 因功獲封外姓侯,算學無雙,謙謙君子,勤政治世, 人心所向。

公主與駙馬,雖攜手白頭,卻一生不睦。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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