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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滿》 第 22 節 小公主云曦

姐姐呵斥小翠:「你個嚼舌的死賤婢,妹妹的尸骨本宮已經安排人送去皇陵下葬,按我朝公主的最高待遇厚葬。你怎麼敢胡言論語,誣陷本宮?」

小翠從懷里掏出一把鑰匙和一只玉鐲,不怕死地頂撞姐姐:

「皇后娘娘,這玉鐲是奴婢在祭天臺找到的。這是您送給小公主唯一的禮說過就算是下墳墓也會帶著,不會扔的。」

小翠錯了。

當母后親眼看著我被燒死,卻無于衷的時候,我就摘下它扔了。

不值得。

11

我十五歲時,姐姐落水,我不顧冬日寒冷,跳下去救

沒死,我落下了寒疾的病子。

母后沖過來推開我,把姐姐抱在懷里。沒有看見,我也好冷,只看見姐姐在哭。

那是母后唯一一次對我笑,摘下手腕上的玉鐲給我,說是我救姐姐有功勞,這是給我的獎賞。

我把它視若珍寶,這是母后對我的。一戴就是三年,舍不得摘。

可現在它已經不重要了。

姐姐搶過鐲子,砸碎它:「妹妹人去了,鐲子掉落有什麼奇怪的?本宮回門,你卻拿死人東西來晦氣我嗎?」

「奴婢不敢。」

小翠哭著把鑰匙遞上去:

「這是小公主的百寶箱鑰匙,說如果有一天死了,就請把這個給皇后娘娘。今日就算長公主要殺了奴婢,奴婢也要把鑰匙送到。」

姐姐厭惡極了,想讓宮人把鑰匙奪走,將小翠趕出去。

玄寧攔住,對母后道:「死者為大,皇后娘娘何不看看,小公主有何愿呢?」

母后盯著碎了一地的玉鐲,罕見地心了。

讓小翠去把我的百寶箱取來。

小翠打開百寶箱,里面整整齊齊放著一疊寫滿心事的紙,一疊小玩,一疊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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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臉大變,吼道:「快扔了,什麼東西都敢搬來,臟了母后的眼。」

母后喝止宮人,走下來親自翻看這些東西。

拿起一疊紙,那是我時寫的心事。

【今日母后夸我『曦』字寫得好,我要努力練字,讓母后更喜歡。】

【姐姐的鴛鴦鎖丟了,可真不是我的。母后不信我,還打我。我上疼,可心里更疼。】

【姐姐說,是讓小玉把鴛鴦鎖放在我床頭。這麼直接告訴我,是篤定母后不會信我了。】

【母后對我笑了,卻是因為我救了姐姐。看到姐姐染風寒,卻沒看到我落下終寒疾。不過沒關系,對我笑就足夠了。】

【母后生辰,我做了蓮花佛燈,可姐姐把它燒了。母后罵我沒準備賀禮,是養不的白眼狼。我不敢哭,怕更討厭我。】

【我也會有娘親疼的吧,可惜沒有。】

【唉,我在母后眼里永遠是個丟人的災星。】

【……】

12

一張張看完,又去翻看玩裳,那都是曾經送我的東西。

母后愣了很久,不敢相信。

問姐姐:「云曦寫的是真的嗎?」

「當然是假的!母后你不要被騙了。」

玄寧淡淡道:「請長公主的宮小玉出來對峙,真假一問便知。」

姐姐慌了:「夫君,你不要胡說,小玉不在宮里。」

母后見態度反常,讓人去把小玉找了出來。

小玉害怕地跪在地上,不停地看姐姐。

玄寧拿出一枚銅錢,放在小玉手心:「這是誠言錢,只要施主說謊,它就會震。開始吧。」

小玉搖頭說不是放的,誠言錢立馬震

母后一拍

桌子,怒道:「再敢撒謊,本宮滅你滿門,誰都保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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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玉嚇壞了,竹筒倒豆子全招了。

「陷害小公主鎖是長公主指示的。

「冬日落水,是長公主想推小公主下去,結果腳,自己下去了。

「不是小公主勾引野男人,是長公主迷暈了小公主,讓老乞丐玷污了

「皇后娘娘饒命啊,奴婢句句屬實。」

母后臉煞白,豆大的汗從額角落,瞬間和老了十歲一樣。抖著手指向姐姐,猛地扇掌。

「混賬,你怎麼忍心手足相殘?

是你親妹妹啊。」

姐姐捂著臉哭,滿是不可置信:「母后,害您不寵,敏兒替您出氣,怎麼不對了?」

「你畜生……」母后氣得臉漲紅,撿起玉鐲子哭,「曦兒,怎麼會這樣?是母后對不起你,但凡母后多追究一些,也不會讓你蒙冤至此。」

玄寧咄咄人,冷笑道:「皇后娘娘不用太傷心,畢竟是您親自同意燒死小公主祭天的。」

姐姐以為玄寧在幫說話,瞬間來了底氣,幫腔道:

「對啊,母后是您允許我燒死的,也不能全怪我。我只是一時糊涂,才會找人玷污。我給認錯還不行嗎?人死如燈滅,我才是您唯一的兒,您就別怪我了。」

母后雙眼失神地癱坐在椅子里,著我的方向,專注得像是能看見我一樣。

哭著不停地對我說對不起,這一聲聲對不起,遲來了十八年。

「曦兒,是母后沒有盡到做母親的責任。害你從小被欺負,被人玷污,甚至……聽信讒言,燒了你祭天沖喜。」

姐姐見不得母后為我哭,眼中閃爍著無法遏制的怒意。

母后哭了許久,深吸一口氣,命令姐姐:「從今往后,你不得踏坤寧宮半步。本宮后半生去佛堂禮佛,為云曦超度。直到愿意原諒我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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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曦,母后對不起你,母后其實……也很你。」

姐姐沖上去拽住的袖子,怒不可遏:「母后您怎麼了?有什麼值得的?」

「閉!滾出去!」

母后猛地推一把,將推得撞到了桌角,額頭磕破,流了一臉的

第一次為了我打姐姐。

我眼眶潤,卻始終沒有落下一滴淚。

玄寧默默牽起我的手,握住。他的手很暖,是唯一能給我溫暖的人。

他很擔心我,用眼神詢問我怎麼了。

我盯著母后,搖頭示意無礙。從沒過我一聲「乖兒」,可我如今一點兒也不期待了。

玄寧意味不明,緩緩問我:「你原諒嗎?」

我搖頭。

絕不原諒。

十八年的漠視和打罵,如果只是一句「懺悔」和「后半生贖罪」就能原諒的,那便是我活該罪。

我要母后夜夜活在噩夢里,日日良心譴責。

不得安寧。

13

回法羅寺,姐姐瞪著雙眼,中憋著一惡氣。

玄寧特地準備了一桌子素齋,忍著惡心哄:「長公主何必置氣,你是皇后娘娘唯一的脈,有了皇子皇孫,難道還怕皇后娘娘不心嗎?」

姐姐一聽這話來了神,兩眼放地盯著玄寧。他本就生得俊,這副哄人的樣子更是惹人心猿意馬。

撲在玄寧懷里,要解開他的僧:「擇日不如撞日,就現在與夫君……」

玄寧微不可見地皺眉,眼底閃過一厭惡。

他隨即笑著,按住的手,將酒杯遞給:「小飲怡,先喝一杯也不遲。」

姐姐喝完酒,昏睡過去。

玄寧把送回房間,讓藏在黑暗里的人進去。

我記得這個人,這是染了臟病的死囚,被關在法羅寺的地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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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很快傳來姐姐哼哼唧唧的聲音。

玄寧牽著我的手往偏房走,他邊帶著淡淡的笑意,竟然有些開心。

「曦兒,很快,就可以名京師了。」

我有些擔心他:「你怎麼辦?會被牽連嗎?」

玄寧著我,抬手我冰冷的臉頰:「只要能替你洗雪冤屈,這些算不了什麼。」

他抱起我放在床榻上,吻了下我的額頭:「乖,你好好睡一覺,我等會就回來。」

我心中不安,拽住他的袖子:「你要去哪?」

他看了眼香案上的骨灰壇和黑瓷瓶 ,笑著安我:「去理點事,很快回來陪你。」

我睡不踏實,悄悄跟到地牢里。

他臉上沒了平時的溫暖和煦,此刻更像是妖僧惡魔。

小玉被他五花大綁,不停地哭喊求饒:「圣僧,奴婢知錯了,不該幫著長公主陷害小公主,求您饒了奴婢吧。」

玄寧燃起火焰,扔進爐鼎,烈火燃燒帶著冷意。

他聲音

冷得駭人:「凡是欺負曦兒的人,都要嘗一遍的苦。」

他將繩子一拉,小玉被扔進爐鼎,大火頃刻將灰。爐鼎小口中流出一串,滴瓷瓶中。

我心中悲喜加,洶涌難忍。

他要讓欺負我的人都和我一樣,被烈火活活燒死。

縱使母后不我,姐姐恨我,可是玄寧永遠會把我放在心尖上。

可他把他們的油裝進去,做什麼用?

14

玄寧經常陪著姐姐出去行善布施,京師的人都知道他們兩人是活佛。

姐姐的肚子越來越大,但是臉上卻一日比一日難看。

玄寧在樓上喝茶,姐姐在外面施粥。

我陪著他一起喝茶,懶洋洋地靠在他懷里,提不起神,偶爾聽樓下路人嘀咕:

【圣僧姿容絕,怎麼娶了又老又丑的長公主?】

【長公主臉上這些痘病,像是花柳病……】

【不能吧,圣僧多干凈的人兒啊,長公主怕不是玩野男人玩出臟病了。】

【這粥也臟,我不喝了。】

老百姓一哄而散。

姐姐把這些話聽得一清二楚,氣得摔了勺子,吩咐道:「把剛才那些胡言語的人,全都給我抓起來,剁碎了喂狗。」

我把玩著玄寧的佛珠,笑問:「是你安排的人?」

他點頭,遞給我一杯佛葉泡的水:「喝這個能幫你穩固元神。」

我一驚,原來他竟然如此心思細膩。我最近越來越重,似乎魂魄快消散了。

他抱起我往法羅寺去:「別擔心,我會讓你看著他們一個個付出代價的。」

「好,我等著。」

我靠在他懷里沉沉睡去。

有他在,萬事皆安。

15

快到母后生辰了,玄寧從法羅寺里找了一顆最寶貴的水晶球給姐姐,姐姐派人把它送進宮里給母后當生辰賀禮。

母后雖然生姐姐的氣,但還是心收了姐姐的賀禮。

我睡到中午被熱醒,醒來看見玄寧在庭院里靜靜佇立,看著天空發呆。

我走過去拍拍他的肩:「看什麼呢?」

「白日煙火。」

我順著他的方向看過去,哪里是什麼煙火,那是熊熊大火,那是母妃的坤寧宮。

抖著要摔倒,玄寧摟住我的腰,我才站穩。

他有些愧疚地抱住我,可聲音里都是決絕。

「曦兒,罪魁禍首豈能善終。你不忍心,便由貧僧替你手。」

若不是母后不信我,將我打發到法羅寺,親自下令燒我祭天,我也不會是孤魂野鬼的下場。

抱住他:「你為了我犯下這樣重的殺孽,值得嗎?」

他蹭著我的臉頰,輕輕笑了:「值得!貧僧算過你的運數,你躲不開被燒死祭天的命。既然結果不能改變,那貧僧愿意為小公主復仇的刀。」

「復仇的刀?」

「你要重生,手上就不能沾染半點腥,復仇之事就由貧僧替你來吧。」

有些忐忑不安,我是亡魂不能犯殺戮。

可他是圣僧啊,他又怎麼能呢?

16

母后不幸命喪火海的消息傳遍京師。

玄寧指使小翠去擊鼓鳴冤,狀告長公主謀害母后。

我跟著玄寧他們去了皇宮大殿,父皇憔悴許多。

小翠道:「長公主派人送去的水晶球有問題,故意讓人把水晶球放在皇后娘娘睡覺的地方。酷暑太熱辣,水晶球就點燃了皇后娘娘的床榻,害皇后娘娘殞命。」

姐姐對著的腦袋踹下去,怒罵:「混賬東西,本宮怎會害死自己的母后?你是替妹妹來誣陷本宮的嗎?」

「陛下,奴婢句句屬實。長公主害死小公主,還心思惡毒陷害皇后娘娘,簡直喪心病狂。奴婢愿意以死明鑒。」

小翠惡狠狠地剜了姐姐一眼,一頭撞向柱子。

「小翠不要!」

我沖過去想攔住,但穿過我的,直撞上去,流不止。

吐著,似乎看到我了。

我拉住的手,不爭氣地哭:「傻丫頭,何必呢?」

笑著抬手抹掉我的眼淚:「小公主不哭,你對奴婢如同親姐妹。長公主對你不好,但奴婢對你好,不能讓你委屈。」

好,下輩子我們還做姐妹。

姐姐厭惡地罵了句:「晦氣,和曦兒一樣,都是賤東西。」

我對姐姐的恨更加深厚。

玄寧擔憂地看我一眼,將我拉回他邊。

他低語安我:「別難過,咱們好好看看長公主的下場。」

他將四名家屬的狀紙給父皇,這四人都是當街議論姐姐,被派人剁碎喂狗的。

父皇看著滿紙訴狀,極為震怒,怒罵姐姐:「你死宮,朕不追究。但

你居然殘殺老百姓?你還有什麼話說?」

姐姐不可置信地盯著玄寧,這一刻才明白這些都是圈套。

「父皇,求您替兒做主,這些都是這個妖僧害我啊。水晶球是他給我的,小翠是他帶進宮的。那四個賤民罵我,我才殺了他們。」

玄寧靜靜佇立在旁,不屑冷嗤道:「長公主一句『賤民』就毀了四個家庭,他們在京師狀告無門才找貧僧求助。長公主貴為皇,濫殺無辜還有理了嗎?」

姐姐死死地瞪著他,打牌:「你瘋了嗎?和本宮作對干什麼?本宮肚子里還懷著你的骨啊。」

畢竟是父皇的親生骨,父皇有意包庇,看向玄寧:「圣僧還是多想想孩子吧。」

玄寧裝得極好,一副悲痛絕的模樣,白皙潔的面容出幾分凄慘。他盯著隆起的大肚子,將萬花筒呈上。

「陛下,貧僧本不想自揭丑事,可長公主這樣誣陷貧僧,貧僧不得已只能將此獻上。肚里的孩子本不是貧僧的。」

姐姐氣得大肚子劇烈晃,厲聲怒罵:「你胡說,孩子不是你的還能是誰的?」

玄寧反咬一口,黑眸沉沉如水:「長公主非要貧僧說出來,自取其辱嗎?」

萬花筒被打開,一幕幕姐姐和不同男人歡的場景浮現。

玄寧給下的藥,就是當初害我用的藥。所以萬花筒里看去,像是和男人歡好。

害人終害己。

姐姐看完,嚇得一屁癱坐在地。

不可置信地盯著玄寧,恨不得生吃了他。

向來高傲自大,如今看到自己被最低賤的男人欺辱,高貴的自尊心挫。

呆愣了好半天才撲跪在父皇腳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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