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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絲》 第 37 節 為蠱

我是師尊耗盡九十九個師姐的命,養出來的一只蠱。

每當我練功出了一個錯,師尊就會殺一個師姐來罰我。

每當我不順師尊的意,又有一個師姐被殺。

后來,我的師姐們盡數死完,而我也如所愿打敗三界,重創天帝,將帝座的尊位搶來給

贊我好徒兒。

我卻反手用一把利刃刺進的心間,赤手掏出丹。

著飛濺到角的鮮,緩緩笑問:

「師尊大人,我這樣還是好徒兒嗎?」

1

師尊從凡間收養了一百個孩,我是最小的一個。

那時我只有三歲,沒有親人,全長滿蛆蟲,倒在葬崗里不省人事。

師尊將我帶回玉磐峰,救我命,給我治傷。

據做雜役的柳婆婆說,師尊玉妙真人原本乃三界里有名的仙姑,因為在一場大戰中落敗,從此在山中繼續修行。

盡管如此,教徒兒的本事還是有的。

那時候我資質極淺,雖和師姐們都是凡人,卻全然沒有們的聰慧,整整兩年,我連門心法都背不全。

師姐們都來安我,讓我不用急。

柳婆婆歡喜說,等師尊放棄我,我就能被分去干雜役,也好給做個伴。

可在學藝五年后,師父設下的第一場比試里,我莫名其妙拔出了一把別人都拔不出的生銹的青銅劍。

自此,師父待我再也不同。

讓柳婆婆去教其余的九十九位師姐。

,專門教我一人。

也是在那天,告訴我,我的仇人宋離,乃天帝之子,有三千二百八十歲,乖張暴

是宋離殺死了我的爹娘,我才了孤兒,流落鄉野,與野狗爭食,險些喪命。

所以,我應該努力學藝,以報與宋離的不共戴天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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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八歲起,開始頭懸梁、錐刺

每天三更時,師姐們還在沉睡,我就要當著師尊的面抄寫各種招式的心法。

辰時太剛剛出來,師姐們懶洋洋打水洗漱時,我已經站在梅花樁上,汗水了幾層裳。

一日三餐我只有一刻鐘,超時沒飽就不能再吃了。

整個晌午我都要練一把新的木劍,劍刃不禿我不能停。

夜里星斗漫天、犬皆歇,師姐們早已開始夢話磨牙,我還在練功場練吐納。

玩耍什麼的更不可能。

后山練功場邊有一顆千年槐樹,樹上住著一只剛剛化人形的老烏

老烏呱呱吐槽說我練功太吵人,害它不能靜靜修煉。

師尊一道三味真火燒過去,連樹帶鳥了一團焦炭。

玉磐峰下環山河中有一尾剛躍過龍門的金鯉魚,因天資過人,于是總是笑話我愚笨。

師尊用一柄玉劍將它串了串,丟給柳婆婆烤給師姐們吃。

整條環山河的魚連夜搬了家。

從此,玉磐峰周圍的妖靈,再也沒有誰敢妨礙我練功。

2

可我的資質,并不因為拔出了一把劍而有所提升。

從師尊親自教我第一天開始,我上的傷就沒斷過。

抄寫心法時,但凡打個盹,我就要多抄一遍。

站梅花樁蹲馬步時,但凡忽閃,我就得加一個時辰。

隨著時間推進,這懲罰漸漸擴展到鞭打和斷食。

師尊懲罰完我,還要親口問我:「為師可冤枉了你?」

「不冤枉,徒兒有錯,該責罰。」

「你練功是為了什麼?」

「報仇!」

「找誰報仇?」

「宋離!」

那兩年,我因為缺睡眠和飲食,瘦瘦弱弱,一點都沒長高。

柳婆婆見我可憐,本著在山上一千年的面,尋機向師尊為我求,讓師尊莫耽誤了我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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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卻是師尊連我帶柳婆婆都加倍懲罰,兩人各領了二十鞭。

師尊的鞭子又又長,上面滿是冷冰冰的倒刺。一鞭子甩在人上,離的時候要勾走一塊才算完。

柳婆婆本是柳樹,有仙法護,傷口很快就愈合了。

我卻傷得重。

夜里柳婆婆來給我療傷,我痛得全發抖,只有用力咬著拳頭,才能抵過去。

柳婆婆嘆了口氣,安我:「你也別怪玉妙真人狠心,你是小小凡人,能勞神仙給你授藝,實在是你的造化。說不定你還有離凡胎,飛升仙。」

我怎麼會怪師尊。

師尊嚴厲對我,是為了主持公義,好讓我學后尋宋離報仇。

可說實話,我并不恨宋離。

師尊說我爹娘在我兩歲時,在一個風雨加之夜,遭了宋離的毒手。

我對這一段過往全無印象,我記憶里沒有一丁點兒爹娘的影子。

自我記事起,我已在凡間破廟里落腳,爛菜堆里尋食,和野狗搶骨頭。

若是沒有師尊的救命之恩,我只怕早已死在了哪個葬崗里。

我永遠忘不了我被救到山上,從床榻上醒來時看見師尊親手給我煎藥的一幕。

裊裊白霧里,師尊靜坐在紅泥火爐前,爐火照亮了的半邊臉。

那時候,我在心里下意識喚了一聲娘親。

我沒有娘親。

可如果有,那一定是師尊這般模樣。

會在寒冷的夜里給我煎暖暖的藥。

即便藥是苦的,喝起來也是甜的。

更何況,師尊還向我授藝,助我報仇。

我的心其實沒有仇恨,可我愿意遵從師尊。

從此我更加努力,更加勤

練功多了,出錯也多了,幾乎日日都要被罰,上的惡傷從沒斷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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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從這以后,柳婆婆再也不會出面幫我說了。

很快,五個秋冬便過了。

在一個三更天,我被師尊丟進了一座山谷。

谷中孤風凄雨,瘴氣不斷。

有猛的吼忽遠忽近,而我周只有一把木劍傍

烈風吹過,我在濃霧中看見猛影。

是一只全漆黑的狼,獠牙尖利,雙目如燈。

我嚇得瑟瑟發抖,近乎暈厥。

十二個時辰之后,我終于用手中木劍刺了黑狼的心臟。

我躺在被鮮的污泥中,分不清哪些是狼的,哪些是我的

被柳婆婆帶回玉磐峰時,我奄奄一息,周盡乎流

我趴伏在大殿上,用盡最后一點力氣抬起頭,掙扎著向師尊投去一個笑。

我贏了。

我以小小凡人之資,打敗了一只狼妖。

我沒有辜負師尊的心與教誨。

可直到我力竭垂下腦袋,也沒得來師尊的一點肯定。

大殿亮可鑒的地面上,倒映著師尊冰冷的雙眸。

「區區一只狼就將你傷這般,更何況是宋離。真是廢,莫對旁人說我是你師尊!」

3

這場傷常常令我陷無盡的夢里。

一陣是師尊坐在紅泥火爐邊給我煎藥,爐火照得一道袍的滿臉溫,像傳說中的阿娘。

一陣又是高舉著蟒鞭毫不留向我,罵我無用,給丟了臉。

醒來后我追問柳婆婆,師尊可來看過我?我飲下的湯藥,哪一碗是師尊親手熬的?

柳婆婆我的腦袋瓜,長長嘆了一口氣,「玉妙真人是嚴師……,或許想用這種法子激勵你。」

我失落地垂下了腦袋。

我的傷原本要躺三個月,可我一個月就咬牙下了地。

我繼續背心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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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著上的傷練梅花樁。

每日一把木劍已經經不住我的練,只一上午就會磨短。

與此同時,我用上了丹藥。

丹藥是師尊出的方子,由另外九十九個師姐日夜不停為我煉制。

有了丹藥的加持,我練起功來有如神助。

可我卻如燃起三味真火,日夜不停,焚燒得我疼痛難忍,嘔連連。

我在一次暈倒蘇醒后,看著大師姐擺在我床頭的丹藥,我第一次央求道:「這次,可否不用藥?」

大師姐冷笑一聲:「師尊集全山之力培養你一人,傳你仙技,喂你神丹,這是我們其他人求都求不來的恩澤,你卻這般不知珍惜。這丹藥是我們九十九人煉了三天三夜才得以制,你若不愿,自去求師尊罷了。」

師姐比我大五歲,一直是溫姐姐的形象。

我被師尊帶上山治好了傷后,都是日常陪伴我,教我技藝。

我腦袋笨、學得慢,總輕我年齡小,底子沒打好,不要著急。

曾幾何時,一貫關心我的師姐對我這般疏離。

我后知后覺才想起,在師尊給我親傳仙技的這兩年,不僅僅是大師姐,其他所有人都漸次遠離了我。

們嘰嘰喳喳說笑時,只要我一走近,們立刻四散開。

們結伴在湖中沐浴,只要我過去,們轉頭就上岸。

在這座山上,我了最不歡迎的那一個。

我當著師姐的面吞下丹藥,騰騰而起的灼氣與絞痛,啞聲道:「師姐,你莫不理我……」

抿著,端著紅漆盤轉就走。

次日一早,師尊第二次帶我離山。

這次將我丟進的是一片黑漆漆的沼澤。

沼澤里有一條千年的大鱷魚,騰空而起時比十個我還長。

師尊給了我一整日的時間。

可我兩個時辰就斬殺了鱷魚。

這次我很謹慎,盡量躲開鱷魚的,只有肩頭被鱷魚

的尾拍傷,這點傷和我平日被師尊懲罰比起來,簡直不在話下。

我斬下鱷魚頭,扛在肩上雄赳赳上岸回山。

我心澎湃。

這是我的榮,是我不負師尊教誨的證明。

連柳婆婆也說:「玉妙真人這回一定為你驕傲。」

我興極了,甚至生出了奢求:「婆婆以為,我如若喚師尊一聲阿娘,會應我嗎?」

柳婆婆我的腦袋瓜,「或許會呢。」

師尊尚未回山,我也沒有歇息,趁著這個空檔將鱷魚牙打磨后穿串,準備送給師尊。

傳言鱷魚其牙有鎮咳奇效,佩戴能治經年久咳。

師尊每逢八月總會咳嗽,我希這鱷魚牙能讓夜間舒服。

傍晚時師尊終于回山,我迫不及待將鱷魚頭送上大殿。

我跪伏于地,畢恭畢敬將鱷魚牙串捧在手心。

肩上的傷一陣陣傳來刺痛,我只滿心歡喜,那個在我心里準備了十年的「阿娘」已在我舌尖顛簸。

只要師尊笑一笑,我就能立刻呼喚出聲。

上座的師尊終于發話:「你從沼澤回來后,可曾繼續練功?」

我一愣,忙回道:「徒兒忙于為師尊打磨鱷魚牙……」

一柄浮塵準卷走我手中的鱷魚牙串。

下一刻它便被師尊踩在腳下,頃刻間了一堆齏

「你區區凡人,壽數有限,不抓練功,卻如此貪耍。你給宋離提鞋都不配,為師對你失至極,下去領罰。」

4

在我第一次經天雷懲罰的這一夜,我開始恨起了宋離。

如果沒有他,師尊不會這般對我。

會為我的一切進步所驕傲,而不是將我視作練功的工

這一晚,天幕漆黑得沒有一

我被架到引雷崖。

二十道天雷伴著烈風,在我頭頂炸響。

每當一道天雷擊中我,讓我以為我已經死了的時候,下一道又讓我明白,我還活著。

為什麼我還活著。

我第一次生出想要死的念頭。

或許我死了,師尊就會看重我。

會趴伏在我的尸上痛哭,會為我流淚。

只要一滴,就夠了。

我被送去了留仙池。

那是遠離玉磐山的一座荒山,山中有一汪溫泉,據說有療傷之效。

可我明白,我是被放逐了。

臨走前,師尊站在高高的臺階上,四方天幕映襯得孤遠冷寂。

「去了留仙池,可知你要做何事?」

「日夜練功……」

面無表地點一點頭,「若再荒廢,趕不上宋離,你便不用回來了。」

后來我浸溫泉中,無數次回想師尊當時說話的神,想要從中看出一點關懷。

可是都沒有。

甚至帶著幾分厭惡。

曾經親自給我煎藥的一幕,仿佛只是我的一個糊涂夢。

為什麼會這樣?

師尊為何不我?

是因為那個「宋離」的仙嗎?

可他是天帝之子,我只是個小小凡人,我資質有限,如何殺得他?

而他為神仙,住在高高的天上,我的凡人爹娘又如何擋了他的路,才招致殺之禍?

漸漸升起一無法制的戾氣,這戾氣混著我每日練功時激發的氣,在我四肢百骸中流竄,令我腦中昏沉,不似平日的我。

我開始弒殺,只有飲一些鮮,方能制。

不出幾日,山中的飛鳥已絕跡。

在我再一次赤紅著眼睛追逐一只白兔時,渺無人煙的荒山中忽然出現人語聲:

「松開它,你已走火魔,再飲鮮如火上澆油!」

他騰飛而來,探指一彈,便迫得我松了手中白兔。

我與他雙雙落池中,他以一手反制于我,另一手的手指按我后背幾大要

清涼之力徐徐流,我神識漸漸清明。

過一汪碧泉,我看到在我后的是一位年。

他一青衫站在池中,溫和清明的雙眸漾著純澈的華。

我當時并不知道他就是天帝之子,宋離。

后來數年,我總是想起我與宋離相見的第一面。

如若當時我沒有走火魔,如若我沒有去追兔子,如若我沒有在池水中看見他的容,或許我就不會上他。

也便沒有日后的痛苦。

5

上岸后,他說他「不歸」,因為忤逆了父親,被罰到此山中思過。

相似的境遇,讓我和他迅速拉進了關系。

他問我什麼,我這時候才一怔。

我想起我是沒有名字的。

師尊的一百個徒兒中,其他師姐先后都有了賜

名。

唯有我,直到現在仍被師尊以齒序呼喚。

我,壹佰。

不歸得知我的名字,卻驚喜道:「原來你就是玉磐山中的那個凡人?」

「你聽過我?」

「當然聽過了,以區區凡人之,連殺兩個惡。整個仙界都是你的傳說!我阿爹說,如若我有你一半的資質,定然會有一番造化。」

「你阿爹,會因為這僅僅一半,就為你驕傲嗎?」

「那是當然啦,如若這般出息,世間所有的爹娘都會高興的!」

我卻更迷茫了。

如果我真的這般厲害,為何師尊從未有過一高興?

只會說,去練功,你比宋離差,你給宋離提鞋都不配。

那一天我以險些走火魔需要調息為借口,沒有抓繼續練功。

我同不歸并排坐在岸邊的枯樹上,溫泉的氤氳霧氣在我和他之間流淌。

我羨慕他上的率,那是在里長大的孩子特有的鮮活。

他說他以為我是個一魁梧的凡人子,要靠一腱子在仙界撐日子。未曾想到,我竟這般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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