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渾抖,倉皇地拔高音量:
「沈煜風。
「你在嗎?
「沈……」
黑暗中,有人握住了我的手腕。
「在。
「我在。」
我不由松了一口氣。
與此同時,門外傳來凌的腳步聲。
手電的倏然打在我臉上。
宋思硯氣吁吁地朝我走來,發凌,額頭沁了層薄汗。
這是十樓。
電梯停運,他……是跑上來的嗎。
「聽聽。
「別怕,哥哥在這里。」
他捂住我的眼睛,在我耳邊輕哄。
像之前無數個雨夜。
可我清楚地覺到,沈煜風握住我手腕的那只手,不自覺加重了力道。
像無聲的控訴。
7
盛夏的雨總是來得快,去得也快。
宋思硯沒有帶我回家,而是去了一家酒吧。
經理見他來了,忙不迭迎上來。
「宋來得正好。
「今天來了兩個新妞……」
話至一半,瞧見后跟著的我,復又改口道:
「啊不,新服務生。」
我問宋思硯:
「你是這里的常客?」
明明他以前答應過我,再也不混跡聲場所了。
宋思硯矢口否認:
「聽聽,我已經很久沒來了。
「你相信我,好不好?」
見我沉默,他突然發了脾氣,揮拳重重打在經理的臉上。
「不會說話就他媽閉。
「信不信老子把你店砸了?」
經理在角落,大氣也不敢出。
這時,紅從包廂走出來,后跟著一個段的兔郎。
「硯哥,先說正事。
「給嫂子發匿名郵件的人找到了。」
人被紅推了一把,踉蹌著走到我跟前。
緩緩抬頭,睫上的淚水盈然未落,像一朵楚楚可憐的小白花。
我幾乎瞬間認出了。
江心妍。
七年前親過宋思硯的那個人。
咬了咬,低聲跟我道歉,表卻不太愿。
「林小姐,對不起。
「是我鬼迷心竅,想破壞你和宋的,才找人做了那段假錄音。
「宋他很你,從沒說過那種話。」
我仔細打量的每一分神,問:
「真的嗎?」
江心妍猶豫了幾秒,被紅冷聲呵斥:
「嫂子問你話呢,磨磨唧唧。」
委屈地朝宋思硯的方向看了一眼,聲音染了些哭腔。
「……是真的。」
整個過程,宋思硯的目沒有一秒落在上。
他吩咐保鏢把江心妍帶進包廂,好好教訓一頓。
大廳只剩下三個人。
我、宋思硯、紅。
紅就是那段錄音里,問宋思硯對我是否認真的那個兄弟。
「嫂子,是我大意了。
「那個的在這陪酒,能輕而易舉錄下我們的聲音,再找人合。
「當年親硯哥,我就該讓滾蛋,看是孤兒不能丟工作才心。
「沒想到竟然敢做出這種事,硯哥真是冤枉的,您可千萬別錯怪他。」
宋思硯也上前一步,牽住我的手,一雙眸子盛滿深。
「聽聽,既然查清楚了。
「我們不分手,好不好?」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有個保鏢跑過來說,江心妍突然肚子疼暈倒了。
宋思硯瞬間松開我的手,厲聲質問:
「怎麼回事?」
保鏢連連搖頭,說不知道。
宋思硯步履匆忙地趕過去,沒走兩步,似乎想到我還在場,回頭安:
「聽聽,我去看一眼。
「很快回來。
「你乖乖在這等我。」
我盯著他稍顯慌的背影,想跟過去看究竟發生了什麼。
紅攔下我,遞來一個果盤。
「嫂子,吃點東西。
「那邊沒什麼好看的,保鏢下手沒輕重,估計見了。
「別嚇著您。」
一強烈的疑與不安涌上心頭。
指甲嵌進手心,我勉強維持微笑:
「讓開。」
紅的臉白了幾分,看起來十分為難,一個勁兒地給我賠笑。
我站在那,站了十分鐘。
說「只是去看一眼」的宋思硯仍舊沒有回來。
包廂門口站滿了保鏢。
本進不去。
我自嘲地笑了笑,離開酒吧。
8
夏夜沉悶的晚風漾在空氣里,天邊幾顆野星著斑駁的。
我沿著江大橋下的小路,漫無目的地走走停停。
一輛黑卡宴停在我的邊。
車窗拉下,出那張清貴如神祇的面容。
「在等車?
「上來。」
我剛想擺手拒絕,后邊的車突然開始瘋狂摁喇叭。
為了避免通堵塞,我只好上了車。
車廂彌漫著一清冽的山茶花香。
很好聞。
沈煜風過后視鏡看我,下顎線繃得很。
「你好像不太開心。」
我一怔。
連沈煜風都能明顯知到我的緒,宋思硯卻不能。
或者說,他不在乎。
聽到江心妍暈倒的那一刻,他毫不猶豫地拋下我,只前去看。
他們之間,到底是什麼關系呢。
一男一,獨一室……
心臟猛地收。
我捂住口,不敢再往下想。
車子一聲急剎。
幾米開外,是仍在營業的游樂場。
我著里面霓虹閃爍的彩燈,卻有些搞不懂沈煜風的想法。
「為什麼帶我來這?」
他紳士地為我拉開車門。
淺灰的瞳孔如同被裹挾了濃重的夜,就這麼一瞬不瞬地看著我。
「我不太會哄生。
「但聽說坐天心會變好。」
夜晚喧囂的街道,他的話一字一句,我聽得無比清晰。
「我希你一直開心,林聽。」
……
我的思緒恍惚一瞬。
好像七年前,他也對我說過類似的話。
那時,宋思硯追我的事鬧得沸沸揚揚。
院論壇,乃至整個京市的頭條版面全是「宋氏集團爺和繼妹不倫」。
雖然宋叔叔很快派人刪掉了所有帖子,但網友的記憶不會消失。
他們說我不要臉,勾引自己的哥哥。
說我不顧綱常倫理,連人都不配當。
類似言論充斥著我的社平臺。
其實隔著屏幕罵我,不痛不,對我來說也沒什麼所謂。
可在學校,同學們看我的眼神極盡鄙夷,嚴重影響到了我的生活。
宋思硯和我不一樣。
他是宋氏集團繼承人、京圈爺,那些謾罵指摘的話沒等傳到他眼前,就被夾掉了。
私下也沒人敢在他面前提「不倫」兩個字,都對他恭恭敬敬的。
他的境比我好得多。
那次聯考,要求兩人一組,在規定時間完一幅肖像。
意料之中的,沒人愿意做我的模特。
宋思硯知道后,向我遂自薦:
「聽聽,你還沒畫過我。
「給哥哥一次機會,嗯?」
我答應了。
可他卻食言了。
因為模特缺席,這場考試,我被判定為不及格。
沈煜風第一次把我進他的辦公室。
他坐在沙發上,隔著薄薄的鏡片,就這麼冷淡地瞧我。
那種眼神極迫,我幾乎都能想到他接下來會怎麼教育我。
可能會說,林聽,模特缺席,你不先反思一下自己嗎。
可能會說,林聽,你的人品是不是和績一樣爛啊。
或者像其他人一樣,什麼也不說,就朝我冷笑。
可那天,他只是給我倒了杯水,然后看著我的眼睛,問了我這麼一句話:
「老師有這個榮幸當你的模特嗎?」
我愣愣地看著他,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
他在給我另一次機會。
于是我沒出息地哭了,手忙腳地眼淚。
一只修長的手過來,輕拍了下我的肩膀。
「你是個很有天賦的學生。
「無論畫畫還是生活,不要被輿論裹挾,遵從你的本心。」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
好像辦公室的垃圾桶都快被紙巾填滿了。
「再哭下去眼睛要腫了。」
沈煜風支起畫板,從屜里拿出炭筆盒。
「我們現在開始,好不好?
「你想讓老師用什麼姿勢?」
清潤的嗓音像山澗細風,輕易平我所有的負面緒。
畫作完后,沈煜風讓我給它取個名字。
我認真地思考了一下。
「就《風》吧。」
沈煜風的風。
我洗干凈手上的油彩,準備離開前,他不知從哪拿出一束白山茶,遞到我面前。
「你最喜歡的花。」
我愣在原地,不敢接。
他溫地塞進我懷里。
「收下,這是第一名的獎勵。」
就在剛才,他當著我的面,給我的畫打了 98 的高分。
我張了張口,想問他是怎麼知道我最喜歡白山茶的,卻因為寵若驚而一時忘記。
盛夏蟬鳴的走廊里,夕的余暉將兩道人影拉得悠長。
那天,沈煜風和我并肩走出教學樓。
臨分別前,他著口袋,垂眸看我。
勾著角笑了聲。
「記得開心一點,小林同學。」
……
「我希你一直開心,林聽。」
……
云霄之下,天緩緩轉。
我坐在觀艙里,隔著玻璃眺迷人的夜景。
燈火璀璨的江灘,流溢彩的街道,浪漫的月鋪了滿地。
沈煜風站在不遠的空地上。
抬頭,仰我。
轉到最低點時,我與他四目相對,一層暈散在他瞳孔的邊際。
和七年前一樣。
他著口袋,朝我彎了彎。
「忘掉那些難過的事吧。
「我親的小林同學。」
我揚了揚眉。
不知道為什麼,好像每次低谷時遇見沈煜風。
悲傷的緒,都會煙消云散。
9
和沈煜風告別后,我獨自回了家。
別墅一片漆黑。
本以為沒有人,可門一打開,我就被抵在了墻上。
客廳的窗簾沒拉。
借著溶溶月,我看清了宋思硯微紅的眼眶。
直覺告訴我,他在生氣。
「為什麼招呼不打一聲就走?
「為什麼連電話也不接?
「你知道你不見了我有多擔心嗎?
「我找你快找瘋了……」
我掏出黑屏的手機,在他眼前晃了下。
「沒電關機了。」
除此以外,沒給任何回應。
我繞過他想回自己房間,手臂卻被一力道扯住。
他對上我冷漠疏離的眼神,怔了一瞬,下語氣。
「怎麼了,聽聽?
「我哪里做得不好惹你生氣了?
「你告訴我,我馬上改……」
既然他問了,我也開門見山。
「你和江心妍在包廂里干嗎?」
「你問這個做什麼?」
他話里有些火氣,按住我的肩膀,緒激。
「暈過去了,我把送去醫院,僅此而已。
「聽聽,你是在懷疑我嗎?
「我們在一起經歷了那麼多,當年輿論罵得多難聽啊,不也堅持下來了?
「現在因為一點小事,你就疑神疑鬼……」
我聽不下去了,打斷他的話。
「包廂有監控,能調出來給我看看嗎?」
他臉上有幾秒的空白。
過了很久,才低聲說了一句。
「監控壞了。」
壞了?
還真是巧啊。
我在心底嗤笑一聲。
眼眶卻不自覺泛酸。
除了這種明顯拙劣的謊言,宋思硯他到底還瞞了我多事。
我點點頭,說知道了。
回到臥室,拉開屜,里面有一張燙金婚帖。
那是上個月宋思硯送我的兩周年紀念日禮。
他當時虔誠地吻上我的手背,鄭重許下承諾。
「聽聽,嫁給我吧。
「我發誓一輩子護你,一輩子對你坦誠。」
「真的?做不到怎麼辦?」
「那我就不得好死——」
「呸呸呸,別說。」
言猶在耳。
當初許諾的那個人卻變了。
我吸了吸鼻子。
打開電腦,找到那個給我發匿名郵件的 ID,拍下婚帖,點擊發送。
并附言:【我要結婚了,歡迎你來。】
我在賭。
賭沉不住氣。
那邊很快顯示已讀。
五分鐘后,宋思硯敲響了我的房門。
「聽聽,今晚不能陪你了。
「公司有點事,需要我去理一下。
「別等我,早點睡。」
他了我的長發,上我的臉頰,想在我的邊落下一個吻。
我躲開了。
他神有些傷,卻也沒說什麼,徑直出了門。
我沒有猶豫,立刻開車跟了上去。
目的地并不是公司。
而是一家婦醫院。
高級病房的門虛掩著,清晰的對話聲從門里泄出。
我聽見了。
里面的聲啜泣著發脾氣:
「你不是說只要我承認錄音是假的,就會給我一個名分嗎?
「為什麼說話不算話,還要跟結婚?
「我為了幫你演戲,差點了胎氣。
「你這個負心漢——
「騙子!」
如同雷轟電掣一般,我呆住了。
演戲?
所以,錄音是真的。
「什麼結婚?」
空氣靜默片刻,響起一道悉的男聲。
「你是不是有病!
「大半夜把我來就為了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人被兇了一句,眼淚撲簌簌滾落一地,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宋思硯大概心了,輕嘆一聲。
「好了,阿妍。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他,阿妍。
多親啊。
他的阿妍,還懷孕了。
我站在門口,心臟像被一把匕首捅穿,疼得要命。
真相終于揭開。
我應該高興才對,可我為什麼在哭呢。
「你自己看!」
江心妍把亮著屏幕的手機,砸到他懷里。
宋思硯只看了一眼就方寸大。
他是個極其敏銳的人,反應過來后,劈頭蓋臉地把罵了一頓。
「你他媽簡直蠢出天際。
「看不出來這是故意搞你心態呢?
「還騙我說肚子疼,讓我來看你。
「你到底有沒有腦子啊?」
江心妍愣住了。
「……詐我?」
宋思硯又罵了幾句,拿起病床上的外套,往門外走。
「聽聽已經察覺到不對勁了。
「我得馬上回去。」
江心妍拉住他的
手,聲音溢出幾分難以抑制的喜悅。
「你跟攤牌不好嗎?
「我已經有了你的孩子,你快點甩了跟我結婚啊。」
聽到這句話,宋思硯猛地停住腳步,眼底滿是戾氣。
「我他媽還沒跟你算錄音的賬呢。
「你給發郵件,不就是想上位?」
他抬手掐住江心妍的脖子,冷眉冷眼地警告。
「安分點,否則——
「我會毫不留地把你踹了。」
江心妍不停咳嗽,整張臉因為窒息而漲得通紅。
值班護士循聲過來,看見了我。
問我是不是病人家屬,讓我進去,別站在走廊。
我深吸一口氣。
了眼淚。
然后,推門而。
10
宋思硯聽到靜,卻沒有轉。
我很了解他,他脊背繃得很直,整個人張僵得一塌糊涂。
他在害怕。
害怕面對我。
我率先打破沉默:
「宋思硯,過來。」
他聽話地回過頭,垂落側的手明明在抖,卻攥得經絡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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