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名喚作憫之，與的母妃本出同宗。

若是在宮外，將族譜搬出來，一頁頁地細細翻過去，再依輩分來排算，李羨魚應當還要喚他一聲‘表哥’。

“顧大人。”

李羨魚彎眉輕喚了一聲，帶著竹瓷走進偏殿。

顧憫之眉梢微展，起向行禮。

“公主萬安。”

他如往常般穿著深青的太醫服製，發束玉冠。隻是今日懷中卻多了隻白兔，正著他的袖探出頭來，往李羨魚的方向張。

李羨魚杏眸微亮，輕聲喚道：“小棉花。”

這是養在披香殿裏的寵，月前便在顧憫之醫治，如今應當是大好了。

抬步走近了些，從顧憫之的懷中接過小棉花抱在懷裏，低頭看了看它的後，卻見剃了的皮上還留著個淺淺的牙印，忍不住心疼道：“寧懿皇姐的雪貂也太兇了些……它的還能下地麽？”

顧憫之溫聲：“它的已沒有大礙。待傷口的發重新長出，便也能將傷痕掩住。”

“有勞顧大人了。”李羨魚抱著小棉花謝過他，又放輕了語聲：“嘉寧還有一樁事要勞煩大人。”

輕垂下羽睫，低聲道：“大人不在的這段時日裏，母妃的病似乎又重了些。時常鬧著要返家去，連送來的藥也不肯再喝。即便是哄喝下，藥效似乎也不如從前了。”

顧憫之卻似並不意外。

他微垂了垂眼，低歎出聲：“大抵是一種方子用得久了，漸漸失了藥效，需另開新的方子。”

李羨魚似懂非懂，隻是輕輕頷首：“那我帶大人去重新給母妃診脈。”

*

即便是白日裏，東偏殿亦是殿門深鎖，十數名宮人番守在殿前，寸步不離。

李羨魚帶著顧憫之步殿，一抬眼，便見到淑妃顧清曉正端坐在支摘窗前。

此刻剛用完湯藥，神態不似夜中那般癲狂，隻是枯坐在那，神木然。

“母妃。”

李羨魚輕喚了一聲，走到的邊去，順著的視線往窗外去。

支摘窗外，是東偏殿的庭院。

院有一株十餘年的桃樹，是母妃宮那年所植，春來時也曾花開似錦。

如今卻隻餘枯枝殘葉，蕭索伶仃。

“母妃，我帶著顧大人過來看你了。”

李羨魚說著，便在的畔坐下，將懷裏的白兔抱起來給看：“母妃還記得小棉花麽？它前段時日傷了後，送到顧大人那去醫治了。今日顧大人將它送了回來，說是可以下地了。”

又將小棉花往淑妃那遞了遞，讓它的白輕挨著顧清曉瘦削的手腕：“母妃喜歡小棉花麽？若是喜歡的話，我便將它留在這陪您。”

顧清曉沒有回應，隻是木然看著窗外。

李羨魚等了一陣，又將小棉花放到地上，輕聲與說話：“對了，今日小廚房的點心是甜酪。應當是劉嬤嬤的手藝——做的甜酪最是好吃，又香又，等會我讓月見們拿些過來，與母妃一起吃。”

顧清曉仍舊是毫無反應，仿佛眼前的一切，都與無關。

李羨魚卻像是早已習慣了如此，隻輕垂下羽睫，一壁說著些近日裏發生的趣事，一壁悄悄拉過顧清曉的手腕，放到自己的膝蓋上，覆上一張帕，對顧憫之悄悄做了個口型：“顧大人，診脈吧。”

顧憫之隨之俯，將指尖停留在帕上，麵上神微凝。

淑妃的脈象與他月前離開時，並無多大變化。

依舊是細若弦，脈象大。

顯是病久心脾兩虛，火盛傷之態。

易診卻難治。

他遲遲未能落筆開方。

李羨魚在旁側等了稍頃，見他眉心微鎖，神也隨之張起來。

“顧大人，可是母妃的病又加重了？”

“不曾。”顧憫之搖頭，心中仍是沉滯。

並未加劇，卻也不曾好轉。

數年來，始終如此。

無論是溫和的方子，還是藥更為猛烈些的偏方，他都試過。

但他開的藥，始終如雨水落在青石上，毫無效。

他懸筆良久，看向旁殷殷他的，終是不忍，隻闔眼道：“心病終需心藥醫，我唯有開些固本清淤的方子，以待來日。”

李羨魚垂落的羽睫微了，終於還是輕輕點頭。

“多謝大人了。”

*

此刻，宮外青蓮街上。

臨淵已買齊了自己想要的東西，正往南側宮門回返。

旁長街熱鬧，兩側的商鋪與攤子上聚滿了遊人，偶有貨郎走過他的畔，搖著手中的貨郎鼓賣。

驀地，一陣馬蹄聲雷鳴般隆隆而起。

臨淵立時回過去，見一輛銀頂軒車自長街盡頭呼嘯而來。

途中遊人慌忙避讓，有來不及躲閃的，便被車轅上的馬夫持鞭中，疼得滾倒在地，更有無數街邊的攤子被駿馬掀翻踐踏，卻無一人敢上前討個公道。

有初到玥京城的遊人險險避開，驚魂未定地去問旁親友：“這是誰家的馬車，敢在青蓮街上這樣縱馬，不怕旁人告麽？”

另一人低聲道：“你可看見了車轅上刻的騰蛇？那是攝政王府的徽記，這玥京城裏，誰又敢管攝政王府的事？”

言語間，銀頂軒車與臨淵而過。

勁風將垂落的車簾短暫地揚起一瞬，臨淵抬眼，見車大馬金刀地坐著一名著蟒袍的中年男子，形魁梧，眸沉冷。即便隻是這般隨意坐在車，亦如龍盤虎踞。

隻一個視線，車的男子便似有警覺，淩厲向他所在之看來。

臨淵卻已移開視線，看向一名險些撞到他上的貨郎。

貨郎的挑子上，放著各種各樣得趣的小玩意。

其中一樣，是個做模樣的小泥偶。

玉白的小臉，彎彎的眉，角還有兩點小小的紅靨，倒有點像是剛輸了六博的李羨魚。

他依稀記得，自己在還李羨魚銀子的時候，似乎從的手中見過這個東西。

他問貨郎：“這是什麽？”

貨郎扶著一旁的牆皮站穩了子，笑著道：“這是磨合樂。公子可要買一個？隻要十五文錢。”

話音落下，後被勁風揚起的車簾無聲垂落，駿馬拉著軒車自長街上呼嘯而過，往南麵疾馳而去。

似乎是南側宮門的方向。

臨淵皺眉，眸微凝。

貨郎並無所覺，隻是一心想做這筆生意，仍舊是孜孜不倦地念叨著：“公子可別嫌貴，姑娘家都喜歡這個東西，您可以買個去送心上人，保準會喜歡——”

他說至一半，人流倏然往這一湧。

貨郎下意識地閃躲，再回過神來時，前早已不見了年的蹤影。

貨郎一愣，低頭去看自己的挑子。

卻見方才的那個磨合樂早已不知所蹤，而原本放磨合樂的地方，整整齊齊地鋪著十五枚銅錢。

*

年的法極佳，一路踏瓦前行，比需要驅散遊人的銀頂軒車更快趕至南側宮門。

他未等那輛軒車到來，而是迅速驗過牙牌，返回披香殿中。

此刻，辰時的更尚未過半。

年握著那隻磨合樂，疾步繞過照壁，往李羨魚的寢殿中趕去。

途徑偏殿時，他聽見了李羨魚的聲音，步履隨之一頓。

他抬眼，往聲來之去。

秋日淡金的日下，懷抱白兔的與深青太醫服製的青年並肩走來。

“今日有勞顧大人了。”李羨魚眉眼彎彎地與他說著話，又從竹瓷手裏拿過一個小瓷碟遞與他：“這是披香殿小廚房裏做的白玉霜花糕，比膳房裏做的還要好吃許多。顧大人趁熱嚐嚐。”

顧憫之卻之不過，停下步履，執箸取了一塊嚐了，語聲溫和：“多謝公主。”

李羨魚抿笑起來，對月見道：“快將這些都用荷葉包了，給顧大人帶上。”

太醫院中的太醫雖多，願意往披香殿裏來的卻。

即便願來，也是要塞許多銀子，才肯略盡些心力。

可許是連著一層遠親的緣故，顧大人每次過來，都從不收的診金，也不肯收其餘貴重件，還為母妃的事廢了不心力。

李羨魚總覺得過意不去，每次顧大人過來的時候，便讓小廚房裏多做些點心包給他，也算是一份謝意。

月見對此早已見怪不怪，立時便笑著退下，很快便拿荷葉包了點心過來。

顧憫之沒有推辭，隻道：“這次的藥方未必會比之前的穩妥。若淑妃娘娘不適，公主可隨時遣人來尋微臣。”

李羨魚連連點頭，一直與月見送他到偏殿門外。

顧憫之的背影漸遠。

李羨魚這才提往回，略走了幾步，便似想起了什麽，輕聲問月見：“對了，之前讓你溫著的點心可還留在小廚房裏？”

月見點頭：“公主可是了，奴婢這便過去拿來。”

“不急著拿。”李羨魚彎眉：“你先去將藥熬上吧，我待會自己去小廚房便好。”

月見應聲，帶著小宮娥們往熬藥去了。

李羨魚便抱著白兔往坐楣上坐下，托腮著遠安靜的庭院，紅漸漸抿起。

——辰時都過了，臨淵怎麽還不回來。

虧還特地給他留了點心。

再不回來，剛做好的餅可都不香了。

這般想著，忍不住又試著往後喚了聲：“臨淵？”

話音未落，便見玄年自廊上現。

他淡淡垂眼：“公主。”

李羨魚訝然放下托腮的素手：“臨淵，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說著，立時便想起了留在小廚房裏的點心，又彎眉笑起來：“你回來的正好，我帶你去小廚房裏吃點心去。”

從坐楣上站起來，抱著小棉花去牽他的袖口。

臨淵垂眼，語聲冷淡。

“我不吃別人吃剩的東西。”

作者有話說：

第18章

李羨魚羽睫輕扇，微有不解。

確實是沒等臨淵回來，自己便先將早膳用了。可是，給臨淵那份，是用膳前便留下的呀。

怎麽便了旁人吃剩下的。

“那份早膳，是單獨留給你的。”輕聲解釋。

臨淵薄微抿，還未開口，又聽李羨魚小聲道：“而且，你也沒說你什麽時候回來呀。”

說得這樣理直氣壯，像是在怪他回來的不是時候。

臨淵語聲頓住，稍頃，他淡聲：“公主若是為了這等事，不必刻意支開我。”

他道：“我隻答應過保護公主安危，其餘之事，與我無關。”

他與李羨魚之間，不過一道三月之約。

李羨魚給他一個養傷之，而他答應短暫地顧全的安危，僅此而已。

三月之後，便重回陌路。

李羨魚想見誰，想做什麽，並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