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有七天零兩個時辰沒有見過葉了。

還好，和他記憶中的樣子，分毫不差。

仍然是那麼活潑靈。生得艷無雙，卻偏偏出莽撞的單純。的皮健康紅潤，跟自己病弱的白完全不同。的氣息很熱，朝氣蓬，讓人不由得想靠近。

李策看著葉，忘記回答的問題。

為了提醒李策，葉手攥住了他的領口。

“怎麼說？”又問，人也站得更近。

這簡單的作，驚紅了李策的耳垂。

“不是。”他篤定道。

葉松了口氣，但很快又覺得不對。

尸骨挖出后便被京兆府帶走了，李策不認識的父親，更不可能辨別出尸骨。這麼問他，沒有道理。

“算了，”葉嘆口氣道，“我還是去京兆府問問吧，我擔心……”

轉過，眼簾有一瞬間的低垂，那是從不曾流過的恐懼。

心底最大的恐懼。

李策看到這個表，覺自己的心似被割了一刀。

“不是，”他追著葉又說了一句，“我聽到的消息是，令尊如今在天臺山修行。”

這個消息是李璟的。

“老五！”李策說完呼喚李璟，“你告訴，的父親還活著。”

李璟慢悠悠走過來，饒有興致地看一眼李策。

他的印象中，這個男人心思深沉有些險，做事想十步走一步，心里有十句話，也只倒出一句。

但是面對葉，他好像突然簡單起來。

“哦，”李璟打著哈哈走近，咽下最后一口包子，回答道，“令尊的確還活著，如今在天臺山修行。本王用這個消息，換小九監工修建玉瓊樓，絕不會錯。”

天臺山……

在江南道，那麼遠。

葉對李璟要客氣些。

把弓箭背回肩膀，對李璟恭恭敬敬地施禮，鄭重其事。

李璟嚇得后退兩步，下意識去袖里的泰山石。石頭有兩塊，一塊砸李璉，丟在玉瓊樓了。

這一塊還帶在上，有些小，不知法力夠不夠。

葉以前沒有兵尚且張牙舞爪，現在帶著弓箭，可更了不得了。

葉卻沒有像以前那樣開口就要他的東西，更沒有出言不遜，而是鄭重道“請問趙王殿下，家父的消息，您是從何得知？”

眼前的人忽然正經起來，真是讓人不適應。

李璟制住自己想要打哆嗦的沖，低聲道“自然是從宮里知道的，父皇天縱英明，世間的事，他都知道。”

其實李璟是聽了皇帝同軍的談話。

這麼多年來，軍對葉父親的監視，從來沒有停止過。

葉羲在安國公府眼中，是十年不歸家、杳無音訊的家主，可皇帝甚至能知道他上一頓飯吃了什麼，收了幾個徒弟，哪本經文破了個角。

“那如果……”葉緩了緩心神道，“如果你們沒有騙我，玉瓊樓下埋的不是家父，那又是誰？”

誰會恰好穿道袍，恰好三十多歲，恰好佩戴魚符，死在距離安國公府最近的酒樓。

怎麼會這麼巧，巧到無懈可擊。

“你不必管他是誰，”李策道，“這件事跟你沒有關系。跟我，跟老五，都沒有關系。我繼續修樓，你繼續到西市吃吃喝喝。案子該京兆府來審，他審出什麼，就是什麼。”

總之不關心，不手。

可葉做不到。

“我要去看看那尸骨，”搖頭道，“家父的小骨折過，我確認了，才能放心。”

但京兆府的驗尸房不是想進就能進的。

李策猶豫片刻，對葉道“我去打聽打聽。”

葉明白了。

這件事他要避嫌，所以不能像上次那樣，直接去叩京兆府尹劉硯的門。既然要避嫌，便是擔心會惹禍上。

葉于是點頭道“別著急，你慢慢打聽，多謝你費心。”

說完果然向西市走去，那里是京兆府的相反方向。

“怎麼這麼乖？”李璟見葉走遠，撇道。

“不是乖，”李策看著的背影，緩緩搖頭，“沒有謝我。”

“你這是什麼意思？”李璟頓時為葉打抱不平起來，“人家一個姑娘家，難道因為你打探個消息，就要以相許嗎？”

不是的。

李策目沉沉看著李璟，輕咳道“每次謝我，總會送謝禮，從不吝嗇金錢。那才是真的托我辦事。”

如今葉只是說謝，什麼都沒有給。

那是準備自己解決了。

看出李策在避嫌，不想麻煩他。

“我不管啊，”李璟站開一步，著口道，“見到那副枯骨已經夠倒霉了，你要是敢再去見一次，就別進我趙王府的門！”

這個嚇唬一點都沒有用。

當天晚上，李策在安國公府外，等到了穿夜行的葉。

李策簡直不敢正眼看。

穿一件男人才會穿的騎馬裈，上裹著窄袖小衫，細腰被緞帶束，看起來玲瓏有致，也讓某顯得曼妙無比。

這打扮跟國公府小姐的份格格不，儼然是一個江湖大盜。

“你怎麼在這里？”葉解下蒙面的巾，驚訝道。

李策就等在墻外面。見葉跳下來，他沒好氣地揮馬鞭道“你這服哪兒來的？”

葉低頭看看自己。

“今日臨時買的。你是在等我嗎？國公府的墻那麼長，你怎麼知道我從這里翻？”

李策坐在馬車上，斜斜地靠著車廂。

“因為這里沒有墻頭草。”

翻墻多了，墻頭走了路，當然就長不出墻頭草。

葉恍然大悟地點頭，又對李策揮揮手“我走了。”

說著便真的向前走去。

李策駕著馬車跟在葉后。月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又銜接在一起。

“走吧，”李策妥協道，“我帶你去。”

“你去找劉府尹了嗎？”葉問。

“沒有，”李策道，“我恰好知道去驗尸房的路。”

他知道的真多。

京兆府的后門打開著，只輕輕一推，門便開了。

李策的腳步有些遲疑，想了想，還是邁進去。

往日戒備森嚴的京兆府此夜沒有幾個侍衛，通往驗尸房的路很好找，李策遞給葉一塊手帕，讓捂住鼻子。

那手帕有些，不知涂了什麼東西。放在鼻子上，有縷蘭花的幽香，能遮蔽驗尸房的濁氣。

李策打開火折子推門進去，對葉道“你怕嗎？”

“不怕。”葉說。

只怕這里躺著父親的尸骨，除了這個，不懼鬼神。

李策讓葉稍等，他在數張木板架上找到那副枯骨，對葉道“你來看吧。”

葉走過去，剛看了一眼小，刺目的線忽然進驗尸房。數十支火把圍攏過來，人聲鼎沸，為首的道“果然如人告所說，今日京兆府有人闖門！來呀！抓起來！”

葉怔在原地。

李策似未聽到外面的喧囂，他把火折子湊到那副尸骨部，溫聲道“你看，沒有骨折過的痕跡吧。這不是令尊，你放心。”

只要放下心，也便好了。

他明知這是陷阱，也踏了進來，就是為了讓葉放心。

火把的芒在李策上閃，他們站在數尸前，認真看那尸骨。骨頭的很暗，縷縷的灰覆蓋原本的白。

但它的確，沒有傷痕。

“我看到了，”葉到底不如李策鎮靜，問道，“然后呢？”

“你說……”李策看向外面，“如果我們說是來這里幽會，他們會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