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華夏共主

還是這個宅院。

還是這棵開滿花的樹。

梨花是一簇簇的，雖然是清淡的白，卻開得璀璨。像兜了一團銀河罩在樹上，也像蝴蝶做了巢。

魏子佩抱著孩子站在梨樹下，看微風飛過，花瓣迎風起舞。

薑賁也抱著孩子，他突然想起了什麽，靠近魏子佩道：“咱們第一次見麵，就是在這個院子裏。”

因為都抱著孩子，他們的胳膊輕輕在一起，衫的聲音著一點繾綣。

“可不是？”魏子佩瞪了他一眼道，“你砸了我一梨，還好意思說？”

薑賁訕訕地笑了。

那時薑禾在魏國迫魏王退位，魏子佩知道了這事，跑到這座小宅院裏撒潑。

結果沒見到薑禾，倒是被薑賁打了一頓。

他後來還恐嚇魏子佩，說對方要是還敢來，自己就把娶回家打。

沒想到後來真的娶回家。

不過挨打嘛……這人橫得很，不對自己手就不錯了。

“那時候真熱鬧。”薑賁輕聲道，聲音裏著一些懷念。

那時候魏圉在位，龍君風度翩翩，魏忌縱橫披靡，薑禾的父親薑安卿也在世。

薑賁那時初獲自由，對薑禾又敬又，還添了一些討好姐姐就是討好雍國的心思。

那時雍國還未滅掉任何一個國家，各國都城遍布來訪的使團，何止是熱鬧。

“是啊，”魏子佩道，“不過那時也提心吊膽的。”

提心吊膽，因為各國勢力不可能均衡。

不管

哪個國家強盛些，都想趕打一仗，好掠奪百姓和土地。

所以免不了，要一次次送將士出征，一次次看骨分別，一次次參加葬禮。

如今失去了一切。

也不再有顛簸和。

他們竟不知道該慶幸，還是難過。

“對不住了。”薑賁把孩子遞給娘抱著，他攬住魏子佩的肩膀道，“往後不再是鮮怒馬王族貴胄，娶了你，卻要你跟著吃苦頭了。”

“這也算吃苦頭啊？”魏子佩把另一個孩子塞進薑賁懷裏，“我可是去賑過災，見過老百姓疾苦的。”

那是第一次真正長。

知道世界的殘酷，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該圍著自己轉，也意識到為王族，除了與生俱來的權力，更要付出責任。

薑賁笑著點頭道：“那就請你這位吃過苦頭的娘子，去給夫君我洗手做羹湯吧。”

他說著轉過，神卻忽然僵住，驚道：“哎喲！”

從種植梨樹的後院到小廚房所在的偏院，開著一道窄門。

因為坐在梨樹下吃飯，也算雅事一件。

為此特意打通一道牆，做了小小的拱門，方便傳遞飯菜。

讓薑賁驚的原因，是窄門那裏站著一個人。

那人見他驚慌，含笑道：“奴婢醜陋，嚇到國舅爺了。”

如今齊國歸順，薑賁最大的份，是雍國的國舅了。

“你你你……”薑賁看著他，驚訝道，“你的確是不夠俊，不過嚇到我的是別的事。你在這裏，我姐在哪兒？

”

怪不得進宅院時，覺得這裏的仆役比以前規矩又肅重。

原來是京都來人了。

“是宗管事。”魏子佩也認出了宗郡，一瞬間親切地笑起來，“是給我們送吃的嗎？”

“是，”宗郡點頭道，“王後殿下親自下廚。”

薑賁把孩子塞給魏子佩，就往窄門鑽。

自從登基為王，他已經比以前持重很多。

但似乎隻要到姐姐邊，他就會不自放下段，變得像他們初識時那樣。

那時他是在敵國為質的年，而薑禾是他通往自由的唯一道路。

不過讓薑賁意外的是，他沒有見到王後，反而見到廚房外站著一個男人。

那男人材高大容貌俊逸，他穿著家常的玄青深，蹙的眉心有些不耐煩，還有些饒有興致。

薑賁向前疾走的腳步頓時停住，他站穩子，想了想，還是後退一步，施禮道：“見過陛下。”

雍國國君斜睨薑賁一眼，涼聲道：“你們回來了？”

趙政說完話，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水瓢，僵地丟進水裏。

他的神有些不自在。

“咳咳……你姐在燒菜呢。孤隨看看。”

水瓢有什麽好看的？是被差使舀水吧。

姐姐也是。堂堂國君不要麵子嗎？怎麽能跟著燒火做飯呢？

果然，小廚房裏傳來薑禾清脆的聲音：“水呢？都熬幹了！”

薑賁立刻上前，揚聲道：“水來了水來了！”

他舉著水瓢進去，果然見采菱在燒火，薑禾在親手燒飯。

見到薑賁，的眼睛彎了彎，笑道：“路上累不累？”

“不累。”薑賁搖搖頭，被煙霧嗆到，了眼眶。

“孩子呢？”

“子佩抱著。”

“好，”薑禾道，“喊你姐夫幫廚，你去歇著。”

薑賁哪裏敢出去喊，他扯著角搖頭，低聲道：“你想讓他殺了我不？”

不管趙政在薑禾心裏如何好差遣，在薑賁這裏，始終是九五之尊的國君。更何況這位國君，剛剛已經平定四海、橫掃六合，為華夏共主了。

薑禾往窗外看了一眼，見趙政同魏子佩站在一起，不知在說些什麽。

“他敢你，姐跟他玩命。”

“姐姐這話哄哄人也就了，弟弟又不是三歲小孩。小公子呢？”

“路上累，睡了。”

薑禾遞給薑賁一把蔥，薑賁自然而然地剝起來。

其實趙政也沒同魏子佩說什麽。

不同於薑禾和薑賁之間親無間的嬉鬧，他見魏子佩走來，對自己施禮，又抱著孩子站好，便隻是點頭，神淡漠地立在原地。

魏子佩也不說話。

想起自己原先一直是恨趙政的。

這人先搶了兄長的人，又殺了魏國的王，滅掉自己的母國，到最後連自己夫君的國家也占了。

人生的，多半來自這個人。

就算知道這世界弱強食，無力改變，但要對趙政有什麽好，那也絕不可能。

所以隻是站在趙政邊稍稍往後一點的位置，不說話，也遵循禮數，沒有離開

。

突然，懷裏的孩子打起嗝來。

魏子佩頓時手足無措。

孩子剛滿百天。

他們胃口淺，吃飽了就要打嗝，打嗝就要吐，如果不及時理，必然哇哇大哭。

平時有娘在，魏子佩有人幫著照顧，隻用看著就好。

但現在娘沒有進來這個院子，隻能試著自己解決。

有些笨拙地，魏子佩學著母的樣子拍了拍孩子的後背。

沒有用，孩子打嗝更厲害了。

“要豎起來拍。”

冷不丁地，邊有個聲音道。

魏子佩有些疑地抬頭，見趙政在鄭重地重複：“豎起來，慢慢拍。”

被一個男人，且是為國君的男人教導如何哄孩子，魏子佩的臉立刻紅了。而孩子也因為吐了，難得哼唧起來。

魏子佩知道，哼唧距離大哭，已經非常近。

恨不得拔就跑，但雙腳卻像被釘在原地。

好似正麵臨一個不可能完的考核，焦慮又愧。

而眼前趙政的神更是不耐煩，他似乎已經忍無可忍，幹脆出手，從魏子佩懷裏把孩子抱了過去。

把孩子豎著抱起，下著自己的肩膀，雍國國君認真地拍了拍孩子的後背。他的力度比魏子佩大多了，奇怪的是孩子止住了哼唧，打了一個大大的嗝，有些好奇地向後仰著頭，不哭了。

趙政並沒有讓這孩子的頭仰得太厲害，他的一隻手迅速扶住孩子的脖子，把送回給自己的母親。

“這個是弟弟還是妹妹

？”他隨口問道。

魏子佩有些別扭地接過孩子，才發現他問的是弟弟妹妹，並不是男孩孩。

他是站在趙謙的角度問，站在親族的角度。

雖然魏子佩完全不想跟他做親戚，但還是答道：“是妹妹。”

“妹妹！”

一個響亮的聲音從窄門傳來，兩歲多的小公子趙謙邁著步子跑過來，虎虎生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