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懷濃得了消息，領著眉娘找上門來。

葉府大張旗鼓地招贅婿，這是沒把他放在眼裏，他大辱，把告示撕了下來。

圍觀的百姓低聲議論。

“怎麽撕了啊？”

“就是。”

“……”

陸懷濃用力拍門。

門房把門出個來，一看是他，就要把門關上。

陸懷濃用力抵著門，想進去，“開門，讓我進去，我要見葉可卿。”

“我們小姐不見你。”

“我有話要跟說，你讓我進去。”陸懷濃咬牙道。

“陸郎……”眉娘扯了把陸懷濃的袖，示意後的人都在對們指指點點。

“怎麽這樣啊？”

“又想要葉大小姐，又想要畫舫的頭牌，這也太會齊人之福了。”

“就是，好事都讓他占了。”

陸懷濃大聲反駁：“葉可卿是妻，眉娘是妾，男人三妻四妾天經地義。再說，眉娘以後不是畫舫的人，是我陸懷濃的人。”

葉可卿得了稟報，陸懷濃在門口和百姓爭辯。

齊管家勸著把人放進來。

葉家亭臺樓榭，丹楹刻桷，花園有一巨大的假山瀑布，下麵是一片深魚池。

遠遠能瞧著一道倩影坐在亭子裏喂魚，腳邊是蹲坐的黑狗。

陸懷濃理了理襟，人模狗樣地行了個平輩禮，做出一副讀書人該有的教養。

葉可卿歪坐在涼亭，倚著欄桿，懶懶地抬了抬眼皮。

端的是散漫無禮。

“找我作甚？”

陸懷濃開門見山：“你把告示撤了。”

“你這說的什麽話，告示不是被你撕了？”葉可卿拍了拍喂了魚糧的手，安起低嗡的黑狗。

眉娘見著黑狗有些害怕，抓著陸懷濃的服躲在了背後：“陸郎，我怕。”

陸懷濃輕拍的手，聲安：“不怕不怕，我在。”

葉可卿不屑地翻了個白眼，拍了拍黑狗的腦袋：“旺財，咱不怕不怕，昂。”

眉娘的臉一青，想到此行目的，咬忍了下來。

陸懷濃道：“我是撕了，但我一走你就又會出來。葉可卿，我來就是想告訴你，眉娘不會威脅你的地位，你不要小題大做。”

看來，今天上午的話姓陸的沒聽明白啊。

葉可卿：“說完了嗎，說完了就出去。”

陸懷濃自認為好言相勸，為葉可卿著想，可卻不領，此時皺了眉頭。

“眉娘弱不能自理，你怎麽這麽歹毒，非要我做抉擇？”

葉可卿無語片刻，指了指對方和自己，“弱？我歹毒？”

氣笑了。

眉娘收起眼淚，替陸懷濃打抱不平，“別胡鬧了，葉可卿，陸郎低伏做小得還不夠嗎？”

舉手投足間，一濃重的香風撲麵而來。

葉可卿掩著帕子，打了個噴嚏。

“抱歉……你剛剛說什麽？”

“你！”

陸懷濃抓起眉娘的手，握著。

“眉娘，聽不進去人話，我們走。”

眉娘委屈道：“欺負我都行，我見不得這般對你。”

“眉娘……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等我考取功名，定不負你。”陸懷濃不自地把眉娘抱進懷裏。

“陸郎……”

好一對郎妾意。

葉可卿在一旁拍起了手。

陸懷濃直覺了嘲諷，惱怒，大喝一聲葉可卿的名字。

“你這般油鹽不進，就等著家產落別人之手吧，總之，你若容不下眉娘，我便不會幫你，你以為，憑你那糟糕的名聲，招得來讀書人做贅婿？走著瞧！”

看看他這話，幫？想來陸懷濃還將自己當作高高在上的施舍者。

啪——

葉可卿抬起手，在眉娘的驚呼中，一個掌扇在陸懷濃的臉上，立馬給他的臉印上了手印。

呼出一口綿長的氣，聽這對妙人講話，真真是忍不了了。

這下心裏舒坦多了。

陸懷濃捂著臉，一臉震驚地看著葉可卿說不出話來，手指氣得抖。

“陸郎，你的臉……”

眉娘心疼得要掉眼淚，攔在陸懷濃麵前，慷慨發言。

“葉可卿，你有什麽衝我來。”

“我知道葉大小姐這樣的人，從小錦玉食，慣來是看不起人的，覺得我們窮苦人家長大的孩子，良善好欺。”

“可是真要論起來，說不定你葉大小姐的名聲還不如我眉娘。”

葉可卿揚了揚五指，唬。

嚇得眉娘閉了。

葉可卿又恐嚇道：“怎麽，你要和你的陸郎同甘共苦？”

陸懷濃出手，打掉葉可卿揚在空中的手腕。

男子的力道大，的手被打得腫痛。

腳邊的黑狗了，它站起，狼行虎步，一步步走了過去。

眉娘率先看到，指著黑狗大喊：“啊……滾開”。

“旺財，回來。”葉可卿被打得使不上勁，抓不住手裏的狗繩。

黑狗不管不顧地衝上去，一口咬住陸懷濃的腳踝。

狗都比陸懷濃知恩圖報。

花園裏一片慘。

三個人互相推搡，場麵一時作一團。

連續撲通兩聲，兩個人落水。

原本葉可卿並不會落水，卻被眉娘在落水之際抓住手腕，一起扯了下去。

陸懷濃看了看眉娘，又看了看葉可卿落水的方向，跳了下去救人。

他雖然上說著葉可卿才是正妻，卻遊向了眉娘。

葉可卿在浮浮沉沉間看得清楚，隻覺諷刺。

不會孚水，帶著魚腥味的池水灌進氣道生疼，意識逐漸被水浸滅，世界陷黑暗。

“咳咳……”

一陣猛烈的咳嗽，葉可卿再次睜開眼。

的正蜷在冰涼冷的地上，周傳來一下下不容忽視的劇痛。

正在挨揍。

“我就說是裝死。”混混又狠狠踹了一腳。

“好哇你個小乞丐，打不疼你是吧？都給我使勁踹。”

葉可卿悶哼一聲，笑話，要是乞丐，除非這京城了乞丐幫。

“住手！”一道雄渾的男聲從遠嗬斥。

這三個混混拔就跑，葉可卿咬著牙抬頭，恨恨地記住這群癟三的模樣，改日要百倍奉還。

一名青捕快匆匆追了過來，皺眉看了一眼混混逃跑的方向，就把目落在葉可卿上。

他似乎有些嫌棄，一臉冷地出手把提起來。

葉可卿堪堪站穩，發現自己的視線隻到男人大的高度。

猛然低頭一看，上穿了一件破爛服，渾都是泥。

別說捕快嫌棄，也覺得……天塌了……

“小乞丐，你怎麽被打了？”捕快大叔佝僂著腰，關切地問。

葉可卿呆愣在原地，還沒消化過來。

“被打傻了，話都不會說了？”捕快名青安康，正好巡邏到此，他盡量放輕了聲音，“你還有父母親人嗎，要不要我送你去慈局？那裏有很多和你一樣的孩子。”

葉可卿除了錢別無長，如今陡然份變幻，莫名其妙進了一名乞丐的，心裏翻江倒海，天崩地裂。

之前看過一本遊記裏提過，村子裏某個子死後，頭七那日突然坐了起來，從前的事一概不記得，自稱是另外之人。

村裏人都說借還魂，要一把火燒了。

所以，現在難道就是借還魂？

葉可卿回過神來，忙不迭道：“我不要去慈局。”

慈局是朝廷收容孤兒的機構，但不是孤兒，有家。

捕快鬆了口氣，嘀咕一聲：“還好不是個啞。”

“按本朝規定，沒有親人的孤兒必須去慈局，你有父母嗎？”

“這是什麽老皇曆了，我記得嘉承四年就改了這規定，孤兒若不願去慈局就可不去，需另尋收養的人家。”小乞丐雖然被揍得鼻青臉腫，說起話來倒中氣十足。

見青安康沉默了一瞬，葉可卿剛辨出幾分不對勁，便聽見這位大叔道：“你是說明年改了？”

“……”

明年？

葉可卿整個蒙了，雄赳赳的眼睛顯出一迷茫。

所以，現在是嘉承三年，還沒出生？

葉可卿出生在嘉承四年，也就是說，爹娘都還活著，爺爺也還活著。

“大叔，那個……葉年裕你知道嗎？”葉可卿的聲音有些小心翼翼的意味，生怕驚醒了發現這是一個夢。

捕快雖有疑，依然點了點頭。

葉可卿的心跳得更加劇烈，不可置信地再問：“你真的知道？”

捕快又點了點頭。

葉可卿被激之衝昏了頭腦：“他是我爺爺。”

捕快默了一瞬：“葉老爺經常施粥，不小豆芽都他一聲葉爺爺……你還是跟我去慈局吧。”

“我說真的，我是葉天的兒，你把我爹來也行。”

這倒是新鮮，葉天不是個樂善好施的，這小乞丐竟然還知道他，不過這葉天常年流連花叢，有個私生流落在外也不一定，但是好像葉天的年紀有點……

“真的，你帶我找他，他肯定認我。”

捕快暗忖，不讓死了這條心估著不會心甘願地去慈局，就算去了難保不會逃跑。

“行，我帶你找他，若是不認你，你就跟我去慈局。”

“捕快大叔，您真是個好人！”

青捕快帶著葉可卿七拐八拐地到了一座大宅門口，興衝衝大喊：“就是這裏。”

捕快沒說什麽，上前就要敲門。

“等等。”葉可卿出言阻止，然後拿起上幹淨些的布料了臉，出一張白淨的小臉，忽略那打扮倒是有幾分憨。

“好了，你敲吧。”

青安康心想，倒是個窮講究的。

鐺鐺鐺——

朱紅大門被扣響，葉可卿的心也隨著這聲音被提了起來。

“青捕快，可是有事？”

開門的門房還是人，不過要年輕十幾歲，心定了幾分，喜上眉梢問：“張叔，葉老爺在嗎？”

“誰是你叔叔？我才十七。”張富貴一臉不悅。

“張……哥……”葉可卿反應過來以後，從牙齒裏憋出來這倆字。好你個沒眼的張富貴，你姑回來了你還甩臉，活該看一輩子房門。

“張兄弟實不相瞞，這位小姑娘自稱是你家爺的兒，茲事大，還通傳一聲。”關鍵時候還得是青安康出馬。

“這……”張富貴這才狐疑地打量起小姑娘，他角一，要不是青捕快親自帶著人上門，他都要懷疑是來訛人的，“搞錯了吧……”

青安康了眼皮，有些掛不住臉，“啊……那個，還是確認一下比較妥當，萬一呢，嗬嗬，萬一呢。”

“老爺不在，我去請爺，青捕快稍等片刻。”張富貴打開房門把兩個人帶到廳裏。

葉可卿跟回到自己家一樣，習慣地就要往椅子上坐，可是青捕快卻不認同。

“咳……”他衝葉可卿使了個眼。

葉可卿僵在原地。

好吧，現在是個髒兮兮的小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