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可卿不喜歡被化，更是厭惡自己這般盛裝，不悅地挪開視線。

妝娘見葉可卿不接話，尷尬地收起了笑，奚落起來：“進了這兒還傲什麽傲，我看你要是能有個二百兩，就不錯了。”

“你在胡說什麽，滾出去。”老鴇還未進到門，便出聲嗬斥。

為今日上新貨造勢了多日，更是住許公子點名要葉可卿伺候的消息，就等著抬個好價，賺個缽滿盆滿。

聽見這話如何高興。

那妝娘自知說錯了話，灰溜溜地走掉。

老鴇這才領著葉可卿往樓下的大廳走，眾賓客千呼萬喚，就等著葉可卿出場。

落英繽紛。

花屑打著旋從樓上飄下，紛紛揚揚。

在眾多陌生男人炙熱的麵孔中，葉可卿一眼抓住了一道影。

青塵璧！

他來了。

他來救了。

他變得瘦削了些。

葉可卿眼眶有些發熱。

那顆無安放的心總算有枝可依。

卻又為青塵璧擔心，他如何能與許慍一爭。

眼中又湧上兵荒馬。

直到看到他帶著安的笑意，心裏一暖，安定下來。

老鴇向來沒有虛的，直接喊價：“老規矩，起拍價五十兩。”

“八十兩。”

“一百兩。”

“這麽好看的小娘子，我出五百兩。”

“一千兩。”

樓上的雅間終於有了靜，許慍著人喊價：“五千兩。”

臺下嘩然。

老鴇也是滿臉紅，笑得瞇起了眼。

那妝娘在臺後看著，不也錯愕起來，這可是許公子捧頭牌的價格。

許公子如今又要捧出一個頭牌來嗎？

五千兩不是小數目，即便是鍾鳴鼎食之家，也不能由著一個紈絝子弟隨意揮霍。

此價一出，場安靜了許多。

一直沒有出價的青塵璧，放下茶盞，聲音不高不低：“五千一百兩。”

老鴇驚得呆了一瞬。

在金陵，竟然還有人跟許慍板？

接著就是喜出外，這小丫頭的價，創了邀月樓的新高，恐怕將來又是一顆搖錢樹。

不止老鴇驚呆，那妝娘張大了，足足能塞下一個蛋。

現在的年郎，是家中銀錢給的太多，還是審變了？

要說這新來的，姿容遠遠比不上當年的頭牌，且沒有才藝傍，竟也引得許公子，和這不知哪裏冒出來的年郎競相逐價。

“六千兩。”許慍的人喊價。

臺下的人瘋了。

老鴇也瘋了。

“六千兩白花花的銀子啊，這個小娘子雖然好看，但是也不至於好看到這個地步。”

“你別說，這個價格一出，我越看越好看了怎麽回事？”

老鴇心忖，這下估著沒人再喊價了，帶著興與抖高聲喊：“六千兩一次。”青塵璧旁的男人帶著看熱鬧的八卦，問：“兄弟，你這麽有錢怎麽不坐雅間？”

“為了看到我。”他不過是想讓葉可卿安心。

那人聞言仔細看了青塵璧的臉，這容貌，不比臺上的小娘子還要難得？

自點屬實應該。

那人好言相勸：“兄弟，我勸你還是別跟許公子爭，沒好下場的。”

“嗯。”青塵璧敷衍地點了點頭。

“六千一百兩。”

青塵璧追價，還嗔怪地瞪了葉可卿一眼。

葉可卿竟然悟了，他在嫌棄太貴了，的一腔和擔憂化為氣憤。

二樓雅間。

許慍打扮儒雅風流，眉間卻帶著暴戾，踢了一腳侍從，“誰在跟我作對，還不去查一下？”

這般一百兩一百兩點加價，很難讓人不覺得是故意的。

侍從正準備開門，門外就進來了許如田的親信。

他附耳在許慍邊說了幾句。

許慍不可思議地問：“爹何時還要管我的這種事？”

親信道：“爺，老爺自有他的用意。那名郎君無論花費了多，都請公子代為結賬。”

“……”

許慍無言半晌，搞了半天，那人還給他省錢了？

他麵目猙獰道：“這人不會是我爹的私生子吧？”

“公子說笑了，還請公子切莫忤逆。”

許慍久久沒有說話。

窗外是老鴇的聲音。

老鴇刻意喊得緩慢，幾乎是對著許慍的方位。

“六千一百兩一次。”

“六千一百兩兩次。”

“六千一百兩三次，恭喜這位公子抱得人歸，春宵一刻值千金，還請跟我來。”

臺上臺下皆到震驚，從來沒有人能從許慍手下搶走人。

這是第一個。

葉可卿好怕青塵璧沒錢被打出去，又覺得這錢花得屬實冤枉，焦急地在屋坐立難安。

等了半柱香的時間，門吱呀一聲開了。

青塵璧步進來，捂著額頭頗有些頭疼。

“卿卿，你說你要怎麽賠我這麽多的銀子，若是爹知道了，許要後悔撿了你。”

葉可卿見到他，心底湧出委屈，眼眶漸漸發紅，像小兔子，這才發現，原來自己骨子裏也會害怕。

含混著眼淚，癟帶著哭腔喊：“青……”

那一聲，把青塵璧喊得心裏一。

生出些心疼。

他不自在地掏出絹帕，單手抬起葉可卿的臉，一邊淚一邊惡狠狠道：“醜死了。”

隻是手上的作越發輕。

葉可卿仰著脖子回懟：“這麽醜那你還跟人爭。”

“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青塵璧嗤笑，了葉可卿的臉頰，無語了片刻，道，“還當你了苦，我看怎還養胖了。”

老鴇為了把葉可卿養得珠圓玉潤，這些日子提供的吃食確實滋補，再加上被困在房間裏沒有辦法出去，葉可卿隻能坐著長。

鼓了鼓腮幫子，憤懣道：“白日裏沒人氣我，飯都多吃兩碗。”

見還是這般伶牙俐齒，青塵璧無奈扶額。

他往門外要了一桶熱水。

葉可卿歪頭盯著他打量，“你要幹什麽？”

青塵璧揚眉道：“小孩子別管。”

葉可卿不服氣地嘟囔：“誰是小孩子，人家都來葵水了。”

話音一落，想再收回已經來不及了。

在青塵璧看過來的複雜目裏，趕轉移話題，“青大叔和蘭姨可還好？”

“爹和娘都很自責，我務必把你找回去。”青塵璧坐在桌邊，拍了拍袖子，鬆了口氣般歎息，“好在，幸不辱命。”

原來，他是為了青大叔和蘭姨的囑托，才來救。

不知為什麽，葉可卿心裏有些失落。

水很快抬了進來。

青塵璧聞了聞襟，嫌棄地搖搖頭。

他拉過葉可卿，放下帷帳往裏麵指，“進去避避，我要沐浴。”

“你要沐浴？你沐浴幹什麽？”葉可卿提高了嗓音，又驚又怕。

“風塵仆仆自然要沐浴。”

葉可卿啞口無言，心裏暗罵一聲窮講究，開帷帳進去。

水聲嘩啦，室過於安靜，葉可卿有些沒來由的心慌。

“對了，我找到了孫大叔多年前丟失的兒。”

“我知道，孫氏在來的路上。”

青塵璧抓到大伯他們之時，一切都水落石出。

孫氏夫婦做夢也沒想到，拐賣自家寶貝兒的竟然是老人，恨不得當場一刀砍了黑心肝的兩口子。

葉可卿聽到他的回答，知道自己猜得八九不離十。

可是孫姑娘……

讓人不得不心生惋惜，歎命運弄人。

兩人皆陷了沉默。

室升騰起水霧，年郎烏沉的長發半，麵龐濯濯，如大霧霜寒之朔月，氤氳中帶著清冷。

青塵璧係好服，繞過屏風，幾步開帷帳，低聲喚了兩句“卿卿”。

隻見，葉可卿雙目閉，角鬆弛，看著像睡著了。

青塵璧坐在榻邊，探出手掌，輕地合在葉可卿的臉頰，良久喟歎一聲，替除去頭頂的繁複花釵。

又吩咐外麵，送來溫水，替葉可卿去哭花的殘妝。

葉可卿睡得不深，從他坐在床邊就醒了，如今倒不好再睜開眼來，隻能著。

他作極慢，仿佛在葉可卿的臉上作畫，或輕、或拭，竟讓人覺得既煎熬又舒服。

一點一點，一片一片，臉頰上的水潤之在夜裏生涼，葉可卿睡意全無。

總算捱到一切做完，室的燭火陡然熄滅。

青塵璧步子雖淺，葉可卿也能分辨出他在一步步朝床塌走來，的指甲掐在了裏。

待他走到床邊之時，葉可卿“嚶嚀”一聲翻了過來，胳膊和都搭向床沿，恰好將外側占據。

夜裏的年遲疑了一會兒，轉離開。

屋子裏沒有別的可睡覺之，連個榻也沒有，隻有幾張凳子和一張桌子。

想起白日裏他風塵仆仆的模樣，葉可卿心裏一，打了個滾，就睡在了裏邊靠牆。

等了半晌，青塵璧依然沒有靜。

哼哼唧唧，猶如夢魘般，輕聲喚：“哥哥。”

年幾步走到床邊，半撐著子，低聲答：“我在。”

葉可卿呢喃著夢話。

“我怕。”

黑暗裏，年沒了聲。

不一會，葉可卿的後染上年人的溫。

帶著沐浴過後的清新和冷冽，煞是好聞。

鬼使神差，葉可卿轉了過來，幾乎是一頭鑽進了青塵璧的懷抱，還像隻兔子往裏麵拱了拱。

肺腑間，用力吸取年郎的沸雪青鬆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