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釗擺弄著大拇指上的青玉扳指，“哦？意思是他們撒謊？”

眾人大呼“冤枉”，“小人沒有撒謊”之類，聲可震天，吵得葉可卿頭疼。

青釗深吸一口氣道：“你自己選，是他們滾，還是我幫你清理幹淨。”

清理？

葉可卿一時不太懂這個所謂的“清理”是什麽意思，便又聽青釗抑著怒意問：“舍不得？那他們住著，我走。”

“別別別，不是那個意思。”葉可卿趕哄道，“我這就遣散，這就遣散。”

葉可卿齊管家進來，吩咐道：“給他們一人發點盤纏，該回家就回家。”

“慢著。”青釗指著角落裏一直安安靜靜的男人，“他留下。”

這個人是柳遇。

葉可卿自然不會以為青塵璧還好心給留一個，好吧，第一反應還真是這樣想的，想起青塵璧說這群人裏有人犯事，問道：“他可是犯了什麽事？”

“唔，也沒什麽。”好歹主仆一場，青釗的話令葉可卿鬆了口氣，卻又聽見青釗道，“不過是下下毒，害得某個小傻子說不了話。”

“哪個小傻……”葉可卿還未問出來，就明白了，指著柳遇道，“原來是你給我下毒，為什麽？”

柳遇不卑不道：“不過是……”

“算了，我也不想聽你們那些迫不得己的理由。”葉可卿揮了揮手，“該怎麽辦就怎麽辦。”

青釗原以為要費點功夫，至要把這人的來曆生平都查個水落石出，葉可卿才會同意他抓人，沒想到倒是看得開，對他倒是信任得。

想到這裏，他方才的醋意總算稍微緩和幾分。

他命小壽把人帶走，自己也起。

葉可卿問：“你也要走？”

青釗依舊冷著臉，“今日三月三，上巳節，本邀去參加踏春宴。”

“你不帶我？”

“不帶。”青釗神冷漠，嗤笑一聲，拂去服上被葉可卿拽出來的褶皺，抬步往外走，“我倒要看看，葉姑娘要怎麽為我一擲千金。”

三月三，流觴曲水。

這一天，不僅是文人墨客踏青詠詞的日子，也是未婚男，贈芍藥表明心跡的日子。

青釗難得答應一眾員好友前往公主設下的春日宴。

推杯換盞間，公主舉杯：“本宮多謝首輔大人賞臉，敬你一杯。”

青釗沒有推辭，靜默喝下。

一位平日與首輔大人不對付的員問：“聽聞首輔大人從大理寺救出一個商家子，還不惜趕走周家小姐，可有此事？”

公主皺眉，不悅道：“此事我知，聽說是那商家子被京兆尹陷害，命在旦夕，急之下，首輔大人救出以後找來醫者救治，至於周妙玉，那是假傳首輔手令，咎由自取。”

“京兆尹為何要陷害一個商戶？”

“京兆尹與商戶勾結，這麽簡單的事你都不知道，王大人平日裏是怎麽為的？”

公主三言兩語，就把青釗上的桃新聞摘了個幹淨。

察覺青釗的目時常看向屋外，詢問道：“不知首輔大人是在等什麽人？”

青釗搖了搖頭，“不過是看公主的別院翠竹茂，當真是一佳所。”

公主得了誇獎，含笑道：“首輔大人謬讚，往後您要是常來玩，這些竹子長得就更好了。”

下座的員一一附和，有人提議：“我們來玩行酒令吧。”

行酒令走了一遭，青釗看著日頭，心中漸漸生了些悶氣，目也越發的冷。

公主瞧出青釗的不快，擔心他不喜歡玩行酒令，又將場麵按下，道：“近日有人獻給本宮諸多奇珍異草，正好邀眾位一起觀賞，且隨我移步。”

此宴席乃公主所設，眾人皆欣然應允。

園中百花齊放，層次分明，每一個角落都是一個花景，各自呼應又不雜糅，眾員看得賞心悅目。

院外有些嘈雜，仔細聽還能聽見“好多芍藥花”之類的驚歎。

公主與眾人對視以後，與首輔大人並排出去。

院外，大片大片的芍藥花鋪陳在青草地上，一盆盆，一株株，從院門口蜿蜒而下，將這條普普通通的山間小徑點綴夢幻的仙境。

今日的芍藥尤其昂貴，如此大手筆，價值千金。

一輛馬車停在路中間，馬車是後開門，上麵堆滿了芍藥花，一個豆蔻年華的小姑娘撐手坐在馬車邊緣，兩條悠悠地晃著。

看見青釗出門的一霎，葉可卿從馬車上跳下，捧起一潔白如羊脂玉的芍藥花株，小跑過來，“大人，這是全京城最好看的芍藥，你覺得如何？”

說著就把花往前一遞，目的不言而喻。

所有人都以為青釗肯定不會接，尤其是公主。

公主離首輔大人極近，曾也想過用這種方式表心跡，可是，幾乎能料想首輔大人會怎麽冷漠然地肩而過，就如現在般，這子終究會落得一個名聲掃地的下場。

自認為太了解首輔了，可是當目及首輔的笑容時，一臉的滿不在乎瞬間裂。終是太過震駭，不住倒退半步。

為什麽？

首輔大人的神從未見過，竟不知他可以用這麽溫這麽寵溺的目去注視一個人，更不知道他喜怒不形於的背後還有如此抑不住的喜悅。

青釗了，他大步朝葉可卿走去，後的員眼觀鼻鼻觀心，都在等著首輔大人拒絕。

可誰知，青釗拉著那的手腕就往馬車的方向帶，當著眾人的麵一把將人抱了上去。

馬兒脖子的鈴鐺聲響，們竟然走了。

員們神各異，鐵樹開花頭一次啊。

車，葉可卿剛坐進寬大的馬車，青釗就步上來，一把把葉可卿帶進懷裏，兩人在一起，深陷滿室花屑之中。

葉可卿滴滴喚了聲大人，“你還沒說是不是最好看的。”

“嗯。”

男人有力的大手按著葉可卿的後腦勺吻了上去，三分霸道淩厲，七分溫繾綣。

在畔綻放，熱流湧遍全。

帶著山中霧氣的薄遊離出清酒的香氛，白的芍藥被浸染出醺，葉可卿杏眼潤，瞧著比花還。

抗拒地用力撐著對方的膛，那點力氣對於男人來說卻微不足道。滿室旖旎，呼吸要不過來之時，終於鬆開。

“青……”葉可卿此刻的嗓音甜膩，似那勾人的海妖，一開口就要把男人拉下水去。

“閉眼。”男人的聲音暗啞低沉，結滾，像抑的野。

還沒來得及多說半個字，甘冽的雄氣息又把包裹，帶著霸道與不容置喙，烈火灼般席卷而來。

草原上奔騰的王終於逮住了不聽話的小鹿，小鹿在瑟瑟發抖中閉上了雙眼。

葉可卿著青塵璧的滿腔熱忱，放棄了掙紮，逐漸配合起來。手中的芍藥落，主攀附住他的偉岸，在他的汲取中逐漸沉淪。

一遍遍的窒息。

……

經過十五年的滄桑變幻，青石巷是人非。

那一座悉的小院，院牆變得斑駁，草木越發蔥鬱，從外到裏的陳設依舊是記憶裏的模樣。

葉可卿推開連暗紋都悉到燙心的木門，眼中逐漸氤氳起水。

院，床笠曬在底下，隨著人的作輕輕鼓。

“蘭姨。”葉可卿丟開青釗的手，幾步繞到背後。

看清眼前的人，心裏一下空落落的，也是，蘭姨早就不在了，在奢求什麽？

大叔的鬢角染上冰霜之，如刀鋒利的廓瘦削而凹陷，那雙清明的眼睛亦變黃了些，看上去一下子加速蒼老了許多。

回歸理智過後，洋溢著笑臉了一聲“大叔”。

青大叔轉過來，盯著葉可卿上下打量。

葉可卿正要自我介紹，就見青大叔咧開笑了笑，隨後喊道：“小卿回來了。”

還是悉的聲音，隻是添了幾分暮鼓的味道。

詫異於青大叔竟然認得，扭頭去看青釗，對方微微搖頭，解釋道：“我沒告訴爹。”

又聽見青大叔青釗“臭小子”，隨後忍不住勾輕笑。

那些塵封的記憶如春風翻的書頁，曆曆在目。

想到青釗這麽大個人了，還被爹這樣，莫名讓人覺得親切又好笑。

隻是，的笑在青大叔的下一句話時凝滯在角。

青大叔收好床笠，熱招呼兩個人，

“汀兒在廚房做飯，馬上就好了，你們倆趕洗手吃好的。”

心髒仿佛在這一刻驟停，葉可卿捂住，瞬間淚如雨下。

大叔他……

青釗閉了閉眼，臉上浮現痛苦之，艱難解釋：“爹……出現了幻覺。”

“多久了？”

“十五年來，爹都是這樣過來的。”

青大叔已經在屋擺好了碗筷。

四個方位，四雙碗筷。

碗裏空空如也。

他招攬青釗和葉可卿過來坐下，“磨蹭什麽，快點過來吃飯呀。”

說罷，他在空盤裏夾了夾，放進左手邊的空碗裏，神溫地叮囑：“娘子持家辛苦了，要多吃點。”

“嗯？他們夠吃的。”

“好好好，娘子說什麽都對。”

葉可卿抬起手臂，掉滿臉的淚水，牽起青釗的手坐下。

誇張地盯著一桌菜，讚歎道：“蘭姨好厲害，做這麽多好吃的。”

“是吧，青塵璧？”

青釗木然站著不，葉可卿扯著他坐下，把飯碗塞進他的手裏，示意他刨兩口。

他呼出一口氣，如提線木偶一樣照做，“好吃。”

“來來來，這是我今天釣回來的魚。”青大叔眉開眼笑地把一個盤子推到中間，“汀兒說總是做魚羹吃都吃膩了，今天做紅燒的給你們嚐嚐。”

“好吃，怎麽這麽好吃？青塵璧你別跟我搶啊。”

“我娘做的，是你跟我搶吧。”

“大叔，蘭姨，你們看他，又欺負我。”

“唉？男子漢讓著點妹妹知道不？”

“知道了知道了，以後讓著。”

晚霞照在青大叔的臉上，給他渡上一層的金，他開心得像個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