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人將信遞至江凝手上,拆開后,信只有短短兩行,卻字字如同泣。
——沈晚病重,想見你一面。若是開春后才歸,便已來不及了,即日吧。
江凝覺得整個人如遭重擊。
來不及了,什麼來不及了?
如何就來不及了?!
明明先前那封信,還是親手寫給的。
說子已養得大好了,連臉都有些圓潤起來了。
可如今這封信,連字跡都是蕭越的,飛揚得近乎有些歪七扭八,短短兩行涂改了好幾個字。
這兩行字不難寫,何以寫得如此艱難,江凝越想越發覺得渾冰涼。
蕭越那般,就算有一希能治好,他都不會放棄。
可如今這封信中,他寫“來不及了”。
實在難以想象,蕭越寫下這幾個字時的心境。
一雙手握住了江凝冰涼的雙手,江凝抬頭,時夜正看著。
“怎麼了。”
“阿晚,…”江凝沒能說得出來后半句,徑直甩開了時夜的手,跑向了觀星臺的書閣。
怎麼會呢?如何就了最后一面了?!
江凝抖著去翻書閣的醫書。
怎麼會沒有法子呢?
翻醫書時,不慎翻了一方錦盒,里面的圖紙掉了出來,散落一地。
江凝眼眸一掃而過,片刻后又回轉過來。
撿起那張紙,上面畫了很多符文,正中央畫了一個巫蠱娃娃的模樣。
而除了符文,還看到有一行字。
——妖后沈氏魂飛魄散
那一剎那,江凝覺得連呼吸都停滯了幾秒。
妖后一事,江凝在西涼都聽人說起過。那時便疑心,如何就能傳得這般沸沸揚揚?
如今這張圖紙明明白白地告訴,始作俑者是時夜,在背后推波助瀾的也是時夜。
江凝憤然將手中的圖紙撕了個碎。
時夜站在殿中,聽到一陣急急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江凝面煞白走到時夜面前,而后是被撕碎的圖紙當頭摔在他的面頰上,碎裂的紙張紛紛揚揚地自江凝和時夜中間落下。
“時冥說你冷,涼薄,如今看來,的確一字不差!”
江凝的聲音抖得不像話。
“沈晚的病其實不是病,是你用了巫蠱之,對不對?你將這巫蠱娃娃傳播出去,畏懼傳言的人,人人都做一只,人人都想要了的命。”
時夜垂著眼簾,看著地上碎裂的紙張,沉默著。
“你不僅對別人涼薄,對自己也更加涼薄。是你,你親手扼殺了你我之間的后路。”
“時夜,也許你從未想過我們會好好在一起。”
他明明知道沈晚與而言有多重要,但他還是做了。
他明明有很多次機會可以向坦言,但他并沒有。
哪怕此刻質問他時,他仍舊只是沉默著。
江凝憤然轉,但被時夜攔腰拽回箍在了懷中。
“我不會放你走的。”
“你連我去見最后一面也不肯?”
“與你而言是最后一面,于我而言是放虎歸山,所以我不會讓你走的。”
“那你就去死!”江凝到了時夜袖中的袖劍,毫不猶豫地向他捅下去。
時夜手握住了劍,沒的劍雖不至于太深,但還是讓他心口與齒間都涌出了鮮。
江凝用盡了力氣想將劍送時夜心口,時夜的手抓著劍,兩個人眼眸相接,無聲對峙著。
最終,時夜用鮮四溢的手將沒幾分的劍尖從自己的膛拔出。
江凝眸中滿是懸而未落的淚水,“你若殺了我,我就不會從這里出去。”
殿中寂靜良久,江凝甩開時夜覆在手上的淋淋的手,毅然轉。
時夜手,只來得及抓住了幾縷揚起的發尾,卻也被江凝毫不猶豫地回斬斷。
時夜站在寂靜的殿中,他著江凝遠去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看手中懸垂的幾縷青,頹然合上了眼眸。
*
沈晚醒來時,殿中地籠燒得正旺。
一旁的案幾上,一只青窯瓷瓶上了幾支早已枯萎的綠梅。
窗外雪落無聲,紅梅半開未開。
沈晚緩緩坐起,視線落在窗外的疏疏落雪上。
細想起來,與蕭越相識五載,如今才第二回一起看雪。
蕭越從殿外近來時,見沈晚醒了,臉上怔然轉瞬即逝,被濃濃的笑意取代。
“梅花要開了。”
除夕前,滿院紅梅怒放。
沈晚上蓋了厚厚的毯子坐在梅樹下,蕭越靜立在旁。
“阿越。”
“嗯。”蕭越蹲在木椅旁,將頭輕輕靠在沈晚的膝上。
手,了蕭越的發頂,“阿越今年,才二十二歲。 ”
沈晚微涼的指尖穿過蕭越鬢邊的黑發,了他的耳垂。
笑,“耳垂,長命百歲。”
蕭越將沈晚的手捂在手心中,看著的蒼白的笑,也艱難地扯開一抹笑:“哪里學來的哄小孩兒的謠。”
“不是學來的,是我編的。”沈晚眨眨眼。
“雖然是編的,但愿你長命百歲,卻是真的。”
他十七歲以前上被糟踐出來的傷口,如今好不容易結痂了,這條命,再不可輕易隨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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