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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囚金宮》 第十章 輕雲微月,孤城回望蒼煙合

怔忪,似乎想通了一切,又好像沒有明白。

“皇姐,你對完宗旺……”良久,湊在我耳邊問道。

“我要迷他,讓他喜歡我,然後,我要他萬劫不複。”

我要完宗旺萬劫不複。

先前,我並沒有這麽想過,隻想著重新得到他的寵,借此可以對父皇多一點照拂。

樂福頷首,眸微凝,“還是皇姐聰明,好,我也要讓完宗瀚萬劫不複。”

說這話的時候,我發現再不是方才那個心如死灰的亡國奴,而是人的樂福帝姬。

忽然,樂福想起什麽,在我耳畔低聲道:“皇姐,你知道嗎?六皇兄在河北積極部署呢。”

六皇兄?

我被這句話震得呆呆的,一瞬間竟反應不過來。

六皇兄就是六哥?

說什麽?六哥在河北?六哥還沒死?

“六皇兄河北相州開設元帥府,招兵買馬,擴充軍隊,葉梓翔親自布防,斷金人退路,說不定能救出我們。”樂福激地手舞足蹈。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這個消息太讓人震驚。

“去歲十二月,我無意中聽大皇兄和皇嫂說的。”

樂福擇要道來,六皇兄北上金營議和,行至磁州時遇上磁州守臣王澤,王澤勸他不要前往金營,因為七皇兄趙穎至今被金人扣押不還。再者,金兵勢如破竹,再次兵臨城下易如反掌,何須與我宋議和?議和隻不過是六哥前往金營罷了,假若六哥前往,便是落虎口再難回來。

於此,六哥聽從王澤的諫言,留在磁州。

想不到,金帥完宗旺要定了六哥的人頭,派騎追殺六哥。逃亡途中,六哥遇到相州知州嚴竣,原來,王澤早已飛鴿傳書嚴竣領兵前來相救,六哥這才逃過金兵追殺,在相州安頓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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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中旬,汴京勢危,趙恒得知六哥在河北相州,數位文武守臣頗為擁戴,便派死士攜詔前往相州親手給六哥。詔封於蠟丸之,拜六哥為河北兵馬大元帥,拜葉梓翔為中山府元帥,王澤與嚴竣為副元帥,命他們盡快率勤王之師回京敵。

原來,趙恒早就知道六哥的行蹤,卻騙我說不知道,將我送給金帥。他第一次被金人囚的時候,也不肯告訴我真相,故意瞞我,他為什麽這麽做?擔心我傳遞消息給六哥嗎?從而完宗旺欠他的人就沒了?

真相竟是這樣的。

心口冰涼。

後來,金兵查探到六哥的行蹤,完磐為所傷,養傷三日即領兵追擊六哥。樂福聽父皇說,六哥中箭,所幸偏離了心口,李容疏醫高明,救了六哥一命。而金人都以為,六哥已被完磐一箭死。

想不到妙手神李容疏早已離京,追隨六哥而去。

我不明白的是,六哥與葉梓翔為何不立即揮軍南下與金兵力拚?是兵馬糧草不足嗎?還是基於金兵士氣如虹不宜拚?或是他們製定了更好的退敵戰略?如今,他們在哪裏?兵馬又在何?金兵是否探知他們的行蹤?

我不得而知。

六哥沒有死,我狂喜,卻必須克製著心瀾湧,否則被完宗旺瞧出心思就大大不妙了。

再三叮囑樂福想開點,不要激怒完宗瀚,好好保護自己,然後,我懷著喜悅的心回劉家寺營寨。完宗旺瞧著我的歡,以為我是因為與最親厚的妹妹相見而開心。

那次酒宴,我與完磐見過一麵,此後在營寨見過三次,不過都是遠遠的一瞥。

不見他是喜是悲,他也看不見我的表,我隻認得那是他的影,眾多金兵中,他的影蕭疏孤,在料峭的春風中化一道冰冷的剪影,那時那刻,我的心中悲酸彌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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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深紅和淺碧陪著我在營寨隨溜達。

金兵淩辱宋景,可見,猥得不堪目,或是淒慘得令人不忍再看。

在這些或抗命不從或曲意承歡的宋中,有我的姐妹、親人,也有文武大臣的貴,更有秦樓楚館的倡優。昔日親人在這般不堪的境地裏相見,淒楚在目,痛苦在睫,悲痛無奈不能言。

越看越是心沉重。

我宋太祖英明神武,終結了前朝留下來的割據世,太祖與太宗兩朝擄掠異國宮眷至汴京,任意淩辱他國國主,人妻;想不到,太祖與太宗的後輩,昏庸無能至此,不僅斷送了大宋皇朝,甚至無法保護妻親人,任們被金人辱。

天下之道,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曆史循環皆是如此。

大宋趙氏的輝煌與慘敗也會被後人載史冊,讓後人說三道四:人妻,其後人、妻也必定被人辱。

忽然,不遠奔來一個宋,上僅著翠綠抹,下著,倉惶地朝我這裏奔來。

這宋發髻淩,神驚懼,潔白的上有多瘀傷,令人心生惻

眼見宋直直地衝過來,深紅連忙拉我閃到一側,“帝姬當心。”

兩名金兵追上來,兇惡地嚷著,揚言要打死

的頭發遮住容,不過依稀可見已被打得鼻青臉腫,就在我麵前,麵對金兵,握銀簪對著自己的脖子,涕淚縱橫,淒厲地道:“不要過來!”

金兵兇相畢,慢步上前想要奪下宋手中的銀簪。

步步後退,懼怕得渾抖,絕之下,銀簪刺

金兵搶步上前,眼疾手快地扣住的手,奪下銀簪,一個掌摑下去,打得宋跌倒在地,角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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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兵咒罵不止,宋吐出一口鮮中有兩顆牙。

下一刻,金兵拽起宋,又要再打。

我認出來了,這宋是父皇最年輕的妃子,雲妃,僅比我年長六歲。

“住手!”我忍無可忍地喝道,深紅為我翻譯。

“這宋妞更漂亮,兄弟,上!”

淺碧為我翻譯,我看見金兵目,朝我走來。

深紅和淺碧立即擋在我前,揚聲喝道:“滾開!也不睜大眼睛瞧瞧我們是誰。”

金兵哈哈大笑,“你是伺候大爺我的人。”

說著,他們分別向深紅和淺碧的臉。

深紅立即拉著我後退,淺碧又驚又氣,步步後退,怒道:“我是元帥的侍,你再上前,我讓元帥治你的罪。”

兩個金兵對一眼,猶疑著問道:“你是元帥的侍?那呢?”

淺碧照直說了一遍,金兵問的是我。

是元帥的人。”一道沉朗的聲音突兀地響起。

深紅、淺碧和兩名金兵轉過頭,我不敢轉頭,因為,說這話的人是完磐。

金兵有所收斂,嚴肅道:“大皇子。”

磐又道:“元帥的人,你們也敢?以下犯上是不是?”

“屬下不敢。”

“滾!”完磐怒道。

兩名金兵立即轉離去,也不管雲妃死活了。

深紅道:“奴婢見過大皇子,謝大皇子解圍。”

淺碧拉拉我的袖子,也屈行禮。

是元帥的人。

在他的心目中,我的份無法改變,他也無力改變,於是,承認也罷。

既然無法改變,我又糾結什麽呢?又傷心什麽呢?

我抬眸看向他,然一笑,“許久不見大皇子,大皇子一切安好?”

磐一愣,目變幻不定,不信,傷痛,,苦,最後歸於平靜。

他淡淡一笑,那笑意並未抵達俊俏的眉眼,“謝帝姬關心,我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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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紅,淺碧,日後出來走,帶上兩名侍衛。”他吩咐道,眸冷寂。

“是,奴婢會保護帝姬。”淺碧應道。

“春寒料峭,帝姬還是早些回去,仔細著涼。”完磐笑得無懈可擊,疏離,冷淡。

“謝大皇子掛心,大皇子這麽一說,我倒真覺得有點冷了,先行一步。”

臉上的微笑,凝固如僵。

,邁步,步履輕緩,保持著慣常的優雅與從容。

我眨眸,淚花飛落。

與完磐偶遇一事,深紅和淺碧必定會向完宗旺稟報,不過我並不擔心。

當夜,完宗旺並沒有提起這事,與平常一樣待我。

他讓我閉上眼睛,說要給我一個驚喜,我狐疑著閉眼,覺他好像在我的腳踝戴上什麽。

過了片刻,我睜眼看見腳上戴著鎏金桃花紋腳環,驚喜萬分。

“元帥還保留著腳環?”昔日喜歡的飾失而複得,我自然要表現得驚喜。

“這腳環和你腳踝上的桃花烙印很相配。”他撥弄著環上的鈴鐺,叮叮的脆響輕靈悅耳。

腳環本是一對,其中一隻,完磐要去了,另一隻……

第一次在金營的時候,我竟然不知道他拿走了腳環,回宮後才發現腳上的腳環不翼而飛。

這是天意麽?本屬於我的一對腳環,這對叔侄一人一隻,冥冥之中,上蒼安排我要夾在這對叔侄中間不得安生嗎?

上蒼何其殘忍!

這隻鎏金腳環澤閃亮,金流轉,看來他並非棄之一旁,而是時常把玩才保有這亮。

他為什麽還給我?有什麽企圖?

轉念至此,我輕吻著完宗旺,勾挑著他,他立即反客為主,激烈而迷醉,混在口脂中的藥慢慢滲彼此口中,滲四肢百骸,滲軀殼骨

這是皇姐順德向金營中的倡優要來的藥,前日我去看悄悄塞在我袖子裏。

這種藥是勾欄瓦舍的風塵子慣常用的劣質藥,混在酒水中喝下去,或是與口脂混在一起塗於上,一沾口水,立即化開,藥效顯著。

順德道:“這種藥可讓人神智迷,與平常的迥然不同,若要取悅仇敵,讓仇敵仙,藥是上上之選。”

我明白,取悅仇敵是不得已為之,越是放浪形骸,就越覺得自己無恥卑賤,越覺得自己骯髒不堪,越來越唾棄自己。以藥迷自己的心智,當時當刻便可心無旁騖地使出十八般武藝,讓仇敵上天地,爾後,再如何唾棄自己,也不會影響什麽了。

藥果然很好用,完宗旺與我從未有過的激烈、纏綿,那兩顆鈴鐺不停地發出清脆的輕響,奏出人的樂曲。事後,他趴在我上一,整個後背都是汗水。

我也累得不行,全散架了似的,酸得無力彈。

“好重……”我想推他下去,卻推不他。

“湮兒,服侍為夫的功夫日有長進。”他滿足地看著我,輕著我的眉眼。

我捂臉,暗自琢磨著該不該這時候提出要求。

宗旺拿開我的手,連聲低笑,“這麽久了,還這麽害。”

我不滿地撅,“你不知你有多魁梧嗎?我快被你死了……”

他抱著我坐起,賊賊地一笑。

我方才明白他本不滿足,不樂意地嘟囔道:“我乏了,我先睡了。”

“不許睡。”他的命令頗顯溫

“我真的乏了。”我暗歎,這藥果然厲害。

“乖……”

“爹爹還好嗎?一日三餐嗎?是否病了?”我閉著眼睛呢喃,像是在睡夢中問出來。

國破,城陷,在金帥麵前,再“父皇”已經不合適了吧,在心中就可以了吧。

登時,完宗旺停止了所有索求,掐在我腰間的雙掌猝然用力,“湮兒,此時此刻不是你掛念爹爹的時候。”

他的聲音邦邦的,該是生氣了。

我繼續閉著眼睛,耷拉著頭。

他拍拍我的臉,了兩聲,我順勢倒在他上,裝作睡著了。

我不能激怒他,隻能讓他以為我在睡夢中惦記著父皇。

由此可見,他不會應允我與父皇相見。

究竟要我怎樣,他才會讓我與父皇相見?

過了兩日,他與我一道用膳,突然道:“你爹爹想見你。”

我錯愕地看著他,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應答。

“湮兒,不想與你爹爹相見嗎?”

“想……可是我知道你不會應允的。”

“午後我帶你去見他。”他繼續用膳,好像在說一件無足輕重的事。

“謝謝元帥。”我激得淚水盈眶,

他“嗯”了一聲,不顯喜怒。

他終於答應讓我與父皇見麵,是否得益於那藥?

半個時辰後,我隨著完宗旺行往營寨西北

巡視的金兵見到元帥,都恭敬地行禮,有的金兵看我一眼,卻在元帥麵前不敢放肆,僅僅是看一眼罷了。

我想走快一點,快點見到父皇,可是他步履緩慢,好像存心跟我對著幹。

父皇被關押在西北一間小屋子裏,除了一張土炕,就是一張斑駁的案幾,別無他

站在門口,一混合了黴味與屎臭味的氣味撲麵而來,我立即掩鼻,差點嘔出來。

片刻後,我踏,令人作嘔的氣味更加嗆鼻。

昏暗中,依稀看得見土炕上坐著一人,曲著子,披頭散發,上的布長袍髒得已經失去原來的澤。而屋子的西側,屎尿橫陳,惡臭難忍,蒼蠅飛。

我捂著,不敢哭出聲,淚水簌簌掉落。

父皇緩緩轉過臉,靜靜地看著我,好像並不認得我。

年輕時候的父皇英俊灑、玉樹臨風,年過不的父皇仍然龍康健、和潤福相,如今,卻是瘦骨嶙峋,雙頰深凹,麵容髒汙,再不是俊逸軒澈的大宋皇帝。

未曾料到,父皇的境況竟是如此糟糕,如此不堪。

“父皇……”我跪倒在地,悲痛絕。

“你是誰?”他的眼睛死氣沉沉,並不是在看我。

“兒臣是湮兒啊,父皇,兒臣不孝……”我握住父皇的手,淚水潸然。

“湮兒?”父皇審視我片刻,甩開我的手,“你不是湮兒,湮兒不在金營……湮兒在江寧……”

“兒臣真的是湮兒,兒臣回來了……父皇賞給兒臣一對鎏金桃花紋腳環,兒臣一直戴著,父皇還記得嗎?”

“你真的是湮兒?”

我鄭重地頷首,“父皇記得兒臣了嗎?”

父皇手輕我的臉,渾濁的眼睛流下淚水,“真的是你……皇兒……這不是做夢吧。”

我坐到炕上,抹去淚水,努力笑起來,“不是做夢,父皇,兒臣在這裏。”

他忽然想到什麽,“皇兒,你為何回京?你怎麽這麽傻……”

我道:“兒臣掛念父皇,便回來了。”

突然,父皇子一僵,眼珠子凝定不,用勁地推我,“走!快走!父皇不想再看見你!”

我錯愕,不明白父皇為什麽突然變這樣,“父皇怎麽了?兒臣是湮兒啊……”

父皇起將我推向屋外,破口吼道:“滾啊!父皇不想再看見你……”

“父皇……不要這樣……”

“不要再來了……”

“父皇……”

父皇將我推至屋外,我站立不穩,向後跌倒,所幸完宗旺及時攬住我。

我衝過去阻止父皇關門,可是已經來不及。我用力地敲門,求父皇開門。

宗旺在我後道:“你父皇該是大小失,不想被你看見,才趕你出來的。”

大小失?父皇怎會大小失

“父皇,開門啊……兒臣找大夫診治你……”我更用力地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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