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所有人本都心照不宣。

紀箏在貨架前挑飲料時，便利店門口忽然響起一聲清脆的機械生播報：“歡迎臨。”

玻璃門自開合，帶進一陣風雨的清寒氣息。

拿完東西提著籃子繞過貨架，聽到一聲微微有些悉的嗓音：“一把傘。”

紀箏頓步，抬頭，迎面是寬肩長的背影，雨水打了頭髮，羽絨服也因為吸上雨水而塌塌，更顯出面前人肩背的平直線條。

這也太冤家路窄了吧。

周司惟付完錢，拿著傘轉，目一凝。

外頭風吹雨打，卻一舒適，仿佛是從另一個春暖花開的世界走來一樣。

紀箏在心裡切一聲，裝作沒看見他，把籃子往收銀臺上一放：“你好，我也要一把傘。”

收音小妹利落的掃描商品，頭也不抬：“賣完了。”

“賣完了？”

“剛才就是最後一把了，”小妹問：“要袋子嗎？”

“要。”

“一共五十八。”

紀箏不甘心：“真的沒有了嗎？”

“沒有。”

頹然付了錢，拎著袋子走到旁邊高腳椅坐下。

面前是玻璃牆，周司惟站在廊下，優越形將頂部的熾白燈切割兩部分投落於地。

他微微垂首，似乎在仔細看什麼。

紀箏把習吸管進酸裡，手肘撐在桌子上吸著，托腮觀察牆外。

撇開偏見不談，周司惟真是極好看的人，一黑，冷氣質渾然天，與雨夜十分相襯。

十分客觀地欣賞，下一秒，周司惟冷不丁轉過來，清涼目和隔著玻璃匯。

因為發沾水，他額前黑發被捋上去，出英俊朗的額頭，衝淡了幾分眉宇間的冷意。

紀箏眨眨睫，酸一嗆嚨，捂著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得耳都發紅。

了幾口氣後平複下來，周司惟已經折返到收銀臺前，把傘遞回給收銀員：“你好，我沒有拆封，傘面有撕裂的痕跡。”

收銀員唯唯諾諾接過，似乎是心虛：“那您還要嗎？”

“不要。”

毫不留的兩個字。

紀箏顧不上拿紙，手背一抹，拔高聲音：“我要！”

腳一沾地，幾步跑過去：“我要我要。”

收銀員：“那您直接把錢給這位先生您看可以嗎？”

“好。”紀箏笑瞇瞇的拿過傘，不由得在心裡吐槽周司惟的完主義。

上回就發現了，不過穿了一小會他的服，他寧願凍著都不肯再。

反正，現在是便宜了。

活該讓他淋雨去吧。

紀箏翻了一下小包，帶出來的零錢不夠了，於是晃一下手機：“周學長，那我待會微信給你轉錢哦。”

周司惟如常應一聲，戴上衛帽子，徑直走雨中。

雨越下越大，在便利店呆的這一會兒工夫，水珠已經在地上砸起漣漪。

也砸到周司惟上。

大雨讓整個世界都顯得狼狽，樹枝被彎，燈被折混的線條，過往車輛飛馳激起一陣水霧，雨刷不停的工作。

就他仍然肩背直，仿佛不影響走進雨中。

紀箏撇撇。

拎上自己的東西，撕開傘的包裝，走出去撐開。

雨滴打在傘布上聲音沉悶，傘圈外圍一道裂痕微不可見，隻瀝著很細的雨。

紀箏追過幾步水汪，眼見他越走越遠，忍不住喊他：“周司惟！”

那人駐足，手抄著兜，回過半。

打著傘走過去，揚手踮腳努力把傘遮到他頭頂，口氣不快：“你能不能低低頭。”

周司惟長而黑的睫沾了雨水，臉邊廓也有水珠順著線條過下頜骨，最終停留在結上。

他也是潤的，於是整個人看起來沒有那麼冷，凝一秒，沒有依言照做，反而從手中接過傘柄：“有事？”

第8章

他說話間雨水的清寒氣息撲面而來，深黑清澈的瞳仿佛近在眼前，紀箏才意識到二人此刻的距離有多近。

傘不大，圈住兩人，不到半步之遙的距離，因為方才想去給他打傘，踮著腳幾乎要到他上。

盯著他的眼和，紀箏不自然地移開目，輕咳了一聲，低頭在自己的包裡翻出一包紙巾，出兩張往前一遞塞到周司惟另一垂在邊的手中：“你先一。”

周司惟沒，他手中的傘骨輕微傾斜，又重複了一遍：“有事嗎？”

紀箏稍稍退半步拉開這讓人心驚的距離，捋了一下仍然蓬松的頭髮，認真地說：“學長，你有聽說過一個問題嗎？假如一個人即將死，擺在他面前的兩個饅頭，一個餿了兩天，一個在泥濘裡滾過，他會選哪個？”

周司惟沉默注視著。

紀箏笑：“不管他選哪個，他都不會不選，因為在那種境地下，選哪一種都強過死。”

輕輕眨睫，指指周司惟旁傘上的裂：“就像剛才，一個微不足道的裂而已，總比沒有傘冒雨走然後冒好吧。”

轟隆一聲，如注的大雨傾盆，冬日的雨，不僅僅氣重，更蔓延著泛骨的冷意。

紀箏看了一眼傘外：“學長你看，你如果冒著這麼大的雨走，肯定會冒的，那多得不償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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