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懷謹對羅醫生說道:“羅醫生,又來麻煩您了。”
羅醫生看顧惜朝那臉,也明白是發燒了,讓周懷謹趕把人放在床上。
羅醫生去拿溫計,隨口問道:“怎麽又發燒了呢?”心想這滴滴的小姑娘也是不容易,被送到這裏來訓練,又是被鐵網紮傷,又是發燒的,後麵還不知道要經曆什麽。
賀小玲跟在羅醫生後麵說道:“今天早上我們起床的時候發現惜朝不對勁,後來我探了探的額頭,覺像是發燒了,可能是……”
賀小玲的目看向周懷謹,不知道該不該說。
周懷謹了鼻梁,難得不好意思地開口:“可能是因為昨晚急集合吧。”
羅醫生明白了,昨天夜裏下了那麽大的雨,周懷謹竟然還讓外部的這些學員急集合,這不是摧殘這一個個沒有當過兵的年輕小姑娘和小夥子嗎?
羅醫生有些無奈地對周懷謹說了句:“你啊!”
顧惜朝燒得不是太厲害,又明白了是因為什麽發燒的,這下也比較好理了。
羅醫生建議給顧惜朝吊個水再開一些冒藥,周懷謹沒有異議。賀小玲不知怎的,總覺得周懷謹看著顧惜朝的樣子,比自己這個跟顧惜朝住在同一個宿舍的人還要關心三分。
回想起自軍訓以來,顧惜朝和周懷謹發生的一些,賀小玲會出一些其他意味來,忽然就覺得這裏應該沒自己什麽事兒了,給周懷謹打了報告,說自己要回去訓練,周懷謹同意了。
賀小玲走了以後,周懷謹拉了個凳子,就坐在顧惜朝的床邊,一不地看著致的臉。
顧惜朝本來是鵝蛋臉,或許因為近一個月的訓練實在辛苦,的下越發尖,臉上蘋果的部分因為發燒而紅撲撲的,像天邊的晚霞一樣。其他的地方卻因為發燒顯得十分蒼白,也因為高燒而幹了。
周懷謹拿過桌上的棉簽蘸了蘸水,在顧惜朝的上。
他忽然歎息道:“七月,你可別嚇我呀,你這怎麽還是那麽差呢?”
也不知道顧惜朝是不是聽到了,睫微微著,像一隻撲扇著翅膀的蝴蝶。
讓他們在雨夜裏集合訓練,是周懷謹的本職工作。盡管他見不得這姑娘苦,更見不得這姑娘生病,可麵對自己的本職工作,他從來都是一不茍的。
更何況這姑娘選了一條艱難的路,那天在大火中救出的時候,他簡直無法想象,這樣弱的姑娘是怎樣在那片戰火紛飛的土地上生活了三年的。
周懷謹就這樣想著,不知道什麽時候顧惜朝睜了眼。
“小謹哥哥……”顧惜朝喊道。出聲後才發現自己的聲音特別沙啞,沙啞到有些難聽。
周懷謹從沉思中走出來,目凝在臉上,語音稍微上揚:“嗯?”
顧惜朝沒想到周懷謹應了自己,生病的人總是脆弱的,心裏有幾分酸意,又有幾分高興,更有幾分說不出的莫名緒。
的手有些,可還是地抬起手,用小指鉤了鉤周懷謹垂在側的手。
周懷謹難得放任作。
“小謹哥哥。”顧惜朝又喊了一聲,也顧不得自己聲音難聽不難聽了。
“怎麽了?”周懷謹問。
“對不起。”顧惜朝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直掉,看得周懷謹的心痛不已。
周懷謹連忙拿了床頭櫃上的紙,小心翼翼地給顧惜朝著眼淚:“平時不是嘚瑟的?”
顧惜朝拚命地搖頭:“我真的不是在訓練裏故意搗,我隻是害怕你真的不要我了,我隻是想要引起你的注意。昨天半夜集合,我也不是故意不好好穿服的,是因為實在太急了,我發燒也不是裝的,我不想發燒的。”
周懷謹莫名就覺得有些好笑,卻又更心疼這姑娘了。
他沒想到自己的舉給帶來了如此大的心理力,他拍了拍的手,反將的手握住。
“我沒說你是故意的,好好養著。”
周懷謹是個細心的人,他發現顧惜朝的嗓子有些沙啞,又說:“我去給你倒水,你不要,還在打針呢。”
顧惜朝難得乖巧,跟隻小兔子似的點了點頭。
周懷謹給顧惜朝倒來了水,把扶起,半靠著枕頭坐了起來。
顧惜朝喝了一口水,剛想說什麽,卻聽見周懷謹的手機響了。
周懷謹接通電話,不知道那邊說了什麽,他的臉變得有些沉重。
過了一會兒,周懷謹說道:“我現在有點事走不開。”隨後掛了電話。
顧惜朝看著手裏的水,又看看滴得慢到不行的藥水,說道:“我是不是耽誤你的事兒了?”
周懷謹否認:“你不要多想。”他看顧惜朝悶悶不樂的,轉移了話題,“中午想吃什麽?”
顧惜朝剛要搖頭,周懷謹就主說了起來:“是吃土豆紅燒還是辣子塊?”
顧惜朝看著滴滴的,吃起東西來卻不是那麽挑,也吃。顧惜朝的心好了些,說都要。
周懷謹說好。
中午的時候,顧惜朝的吊瓶剛打完十分鍾,徐峰就把飯送過來了。看著兩人和諧地坐在醫務室裏,他還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顧惜朝也不好意思地對徐峰笑笑。
難得見顧惜朝這樣,徐峰笑著撓撓頭說:“參謀長,我還有事兒,先走了。”
兩人就這樣默默無語地吃著飯,畫麵十分和諧。
期間,顧惜朝一再向周懷謹保證,之後一定會好好訓練。
周懷謹失笑:“你之前不也是好好訓練?別多想,好好吃飯,我說過我會陪著你訓練的。”
顧惜朝臉上揚起明笑意,這是周懷謹第二次說這樣的話了。雖然他沒有挑明,可知道他的個,知道他說了這話意味著什麽。
一時間,的心猶如雨後初晴,連上的不適也緩解了許多。
吃完午飯,周懷謹看顧惜朝子還是弱的,堅持要把背回去。
顧惜朝開始有些扭,可周懷謹堅持,雙臂一將人往背上一扛就出了醫務室。
早上的時候周懷謹一心想著快點送顧惜朝去醫務室,心裏沒想別的,可現在顧惜朝地趴在他的背上,他心裏忽然就有些莫名的悸。
周懷謹覺得自己有些好笑。
顧惜朝趴在他的背上,想到從前他也是這樣,常常背著自己的。隻是這個從前已經是許久以前的事,想起來都有些模糊了。
顧惜朝將腦袋靠在他的脖頸上,一時間竟覺得溫暖無比。他上的很,卻給無限安全,想這輩子除了他再也不會上其他男人了吧。
轉眼間就到了宿舍樓下,顧惜朝指尖輕點周懷謹的肩膀:“你放我下來吧,我能自己上去的。”
周懷謹的語氣裏帶了些笑意:“不放。”
顧惜朝捶了捶他的肩:“放我下去。”
“萬一把你放下去,你走到半路,摔到地上了可怎麽辦?”
“我才不會那麽笨呢。”
語音裏帶著的嗔是那樣自然,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周懷謹輕哼:“我還是把你送回去吧,免得你又摔了耽誤之後的訓練。”
顧惜朝這麽一燒,一連打了三天的吊針才算好,好了之後人也有些有氣無力的,盡管跟著大家一起訓練,但很多項目還是做不了,隻能坐在太底下看著大家訓練。
於是顧惜朝就充分發揚雷鋒神,時不時給大家送個水,拿個服,還賣力地給大家加油,因此攢了不人氣。一時間,顧惜朝這個外部裏的老隊員在新隊員中算是有了幾分地位。
周懷謹自然是看見顧惜朝那些小作了,也沒怎麽管,無傷大雅的事就讓做吧。
前幾天晚上,顧惜朝在和邊關月視頻時說到自己生病了,邊關月一下子急得不行,在視頻裏一直嚷著自己馬上就要回國了,回國就到這邊來看。
顧惜朝當時有氣無力地趴在床上:“別來了,還有一個月就結束了,等軍訓完我就去看你。”
邊關月卻不依,偏要來,顧惜朝沒拗過。
看著訓練場上的藍天白雲,顧惜朝心想,也不知道這姑娘什麽時候來,來了能不能進這個營區都是個問題呢。
邊關月才不管這些,是誰呀,高東是白認識的嗎?要是營區都進不來還能邊關月嗎?
最新的訓練是投手榴彈,周元和高有帶的兩個班的學員都興得不得了。他們那兩個班全都是男生,個個拳掌,想要盡快進行這個訓練。
徐峰這個班可就沒那麽樂觀了,一群孩子聽到要投手榴彈,嚇得都往後退了退。可有些事並不是退就能解決的,徐峰仰著一張被曬得赤紅的臉,嚴肅又認真地拿著手榴彈,向整個班的孩子講解手榴彈的結構和用法。
班裏的孩子覺得太難了,恨不得變出個本子和筆來記下,就連一向穩重的賀小玲都有些慌了。
蘇眠看了看顧惜朝。
見顧惜朝一如既往地淡定,蘇眠好奇地問:“惜朝姐,你會了嗎?”
顧惜朝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還好吧,以前投過。”從前顧長誌帶著投過手榴彈,不能說投得好吧,但至不會傷著自己。
蘇眠聞言,眼睛亮了亮,十分崇拜的樣子。
徐峰講完了,問有誰願意出來先試一試,眼看著另外兩個班的男生都投了一撥又一撥,且投得都還不錯,可是他班裏的孩子就是沒有人願意站出來。
徐峰一臉嚴肅,顧惜朝卻從他的嚴肅裏看出了幾分無奈。大家都不配合,這工作可要怎麽進行呢?
顧惜朝想了想,說:“報告,我來。”
大家沒想到第一個站出來的人是顧惜朝。
顧惜朝是外部的老部員了,三年前一部就申請去國外的,在這群新部員的眼裏,可謂是非常倔強和有勇氣。
徐峰想了想,問:“還有其他人嗎?”
隊伍裏噌地又走出來一個人,正是曾月。
曾月臉上帶著些決絕,和顧惜朝的雲淡風輕不同,說我去那樣子好似要跟顧惜朝比賽。
投彈的地方離他們大概有三百米遠,徐峰給了倆一人一個手榴彈,又讓一個小兵跟著兩人一起往投彈的地方走。
周懷謹剛從特種大隊的訓練場下來,今天練的是傘降,對於的特種大隊老兵來說,算是基本的科目,周懷謹也比較滿意。他先到周元和高有帶的兩個班看了看,雖然投手榴彈的技不行,可都積極踴躍。
到了徐峰帶的那個班,氣氛立馬降了下來。見徐峰一臉為難地站在那兒,他問:“怎麽了?”
徐峰如實地報告:“沒有人去,都覺得投彈危險,就去了兩個。”
周懷謹問:“哪兩個?”
徐峰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周懷謹的臉,還好不臭,要是放在新兵連裏,周懷謹早就把圍著他的這堆人以及他給訓斥一頓了。
“顧惜朝、曾月。”
周懷謹下意識地一愣。
徐峰趕補充道:“派了一個人跟著。”
周懷謹點點頭:“知道了。”
說完,他想也不想地就朝那邊走,遠遠地就看見穿著迷彩服的們。顧惜朝要稍微高挑一些,曾月要小一些。
帶了那麽多天的軍訓,周懷謹不是看不出來這兩人一直不對盤。他看得出來顧惜朝對曾月是不在意的,但是曾月對顧惜朝似乎有很大的意見。
周懷謹走得快,很快就追上了兩人,並和跟過來的那個兵一人守著一個孩子。
他沒跟著顧惜朝,離稍微有一段距離。
顧惜朝手裏握著手榴彈,說不張是假的,畢竟這東西的威力和破的聲音還嚇人的,因此並沒有力去注意別的,並不知道周懷謹此刻正在後麵。
顧惜朝和曾月幾乎是同時到達投彈的場地,顧惜朝按照徐峰教的方法,拉引線丟彈準備跑。
周懷謹看著顧惜朝的作還算流暢,微微放下心來,好歹也是大院裏長大的姑娘,就算沒吃過豬怎麽都見過豬跑。
可就在顧惜朝投了彈回跑的時候,周懷謹見的作似乎頓了一下。
周懷謹來不及多想,迅速跑了過去,一把扯住顧惜朝,將人攬到自己的懷裏。
顧惜朝就這樣跌進了周懷謹的膛,那裏燙得跟個火爐一樣。
周懷謹拉著顧惜朝跑出了幾步,算著手榴彈要炸了,立馬將顧惜朝的頭按進自己懷裏,然後兩人伏在地上。
“砰”的一聲,黃灰漫天。
顧惜朝剛要爬起來,又是一聲巨響。
周懷謹趕又把人摁了下來,按進自己懷裏。他們的眼裏、口鼻裏全是黃灰,空氣裏彌漫著硝煙的味道。
顧惜朝心如擂鼓,兩個手榴彈炸裂的聲音實在是太可怕了,讓想起在Y國的那三年,這樣的聲音時常聽到。
在周懷謹的懷裏有些抖。
也不知過了多久,硝煙味總算散去了一些。顧惜朝抬頭,懵懵懂懂地看著周懷謹,樣子有些可憐。
顧惜朝對周懷謹解釋:“剛才不知怎麽的,腳忽然就筋了。”
周懷謹神很嚴肅,下頜繃得的,也地抿著。
顧惜朝以為自己又要挨訓了,周懷謹開口了,卻沒有半點要訓斥的意思:“看見了,知道自己不行,還逞英雄呢。”
“誰說我不行?”說著顧惜朝出手,夠了夠周懷謹的手,討好地道,“而且我這不是沒事兒嘛。”
周懷謹心裏想,要不是他跟著,指不定要出多大的事兒呢。
他覺到懷裏的顧惜朝還有些抖。
脆弱又有些害怕的顧惜朝,其實是很見的。周懷謹知道心底的一麵,麵上再堅強、倔強,可到底是個孩子,遇到事會慌會怕,隻是習慣地將自己的這種慌和害怕掩藏起來。
周懷謹拍了拍顧惜朝,安道:“嗯,沒事兒的,不怕了。”
顧惜朝在他的安下平靜下來。
“腳還疼嗎?還筋嗎?能走嗎?”
顧惜朝緩過神來,了,難為地看向周懷謹。
“還有些疼。”
的語氣的,讓周懷謹不自覺地心疼起來。他先站起來,然後拉著:“我背你。”
兩人在地上撲了許久,都忘記了另外兩個人。周懷謹剛把顧惜朝拉起來,就見那兩人站在了他們麵前。
剛才的事讓曾月也有些嚇著了,臉上的蒼白還未褪去,可看著這兩個人在這裏卿卿我我,的眼裏更多的是氣惱:“周教,是不是因為顧惜朝,所以你才過來的?”
顧惜朝沒有說話,愣愣地看著周懷謹。
周懷謹皺了皺眉,有些不耐煩地對曾月道:“換做任何一個學員,我都會跟著過來,這是我的職責。”
曾月反駁道:“分明不是,你就是關心顧惜朝,你就是偏心。”
周懷謹拉了顧惜朝往自己的背上背,沒好氣地對曾月說道:“這是在部隊,誰允許你這樣對首長說話的。”
他背著顧惜朝往徐峰那邊走。
徐峰聽到了這邊的炸聲,又看到了兩人伏地的形,也正朝這邊跑過來。
看見幾人都出來了,也並沒有傷,徐峰鬆了一口氣,不然這事可鬧大了。
不等徐峰開口,周懷謹說道:“顧惜朝腳筋了,今天下午的訓練就不參加了,讓在一邊看著就好。”
有了顧惜朝和曾月打前鋒,班裏的孩子頓時活躍了起來,一個個走向投彈場。
徐峰怕再出現之前的事,多找了幾個人看著,比之前盯得更了。
顧惜朝坐在樹蔭下,周懷謹姿筆地站在旁邊。
這人隨隨便便往那兒一站都跟站軍姿似的,筆得像棵白楊。顧惜朝想了想,抬著水靈靈的眸子問:“你剛才對曾月說的那些是認真的,換做是誰你都會過去?”
周懷謹想了想,點頭道:“嗯。”
這是他的職責,隻是換了別人,恐怕他的心裏就不會如此糾結了。
三年,多個日日夜夜,在他的夢裏出現,是他過一道道難關的支柱,在他和歹徒搏鬥時,在他重傷住在醫院時,在他意識不清醒時,他的腦子裏全都是。
他也曾試圖忘記,可是放不下,忘不掉,能怎樣呢?
回來了,站在他的麵前。他還是想要。可是他心裏害怕呀,這個一出事就跟頭烏一樣的姑娘又跑了怎麽辦?
周懷謹嗤笑一聲,什麽時候他也變如此恐懼未來的人了?他想,還是再等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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