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音清越。

慄家家中，那位先前聽衆子弟琴一臉苦的教習先生臉也和下來，藍衫年一琴，才起手，就已經大氣鋪開，與凡俗決然不同，屋子裡面的其他人的臉也變了下，那些年人安靜下來，而年長者則是停下了談，或者肅容靜聽，或者閉著眼睛，微微搖頭晃腦。

那藍衫年端坐琴，垂眸安靜，琴音悠揚。

年者閉著眼睛，彷彿已經看到自己科舉功，志得意滿。

年老者黯然神傷，似乎看到世間百態，看到自己遭遇的挫折。

慄一先則是回憶起在京城時的諸多經歷，一時間癡住了。

屋沉浸於琴音之中，屋外那道人卻只覺得腳步擡起來，進去也不是，不進去也不是，一雙糟糟的眉已經徹底糾住了，他只是想要來‘買點’壽，但是卻沒有想到，自己選擇的這一家人裡面，竟然還有這樣的高人。

想了想，擡手一拍後腦。

張口噴出一口黑風，將整個慄家都籠罩起來。

而後有一隻一隻幽冥鬼浮現出來，都穿著暗黃的服，腰部以上的模樣清楚，唯獨臉龐一片模糊，而腰部往下則是徹底的明，手中或者拿著鎖鏈，或者提著刀劍，要一擁而上，都已經蒙了本。

那道人擡手一指前面，道：“去，將這屋子裡面的魂魄給拘了回來！”

“誰勾一個魂魄回來，道爺便給你們勾去了名字，放你們迴歸天地，去幽冥求個壽。”

“就算是不能夠茍活，也至能夠不再到驅使。”

這些鬼剎那間鼓起了風，朝著院子裡撲去，一時間風陣陣，常人進來必然會覺得脊背發寒，渾僵，氣都被迫，但是這些鬼才踏了院子裡面，作就開始凝滯了起來。

踏前十步，已是煞氣潰散。

進百二十步。

琴音在耳。

聽琴音，如過我一生。

蘊含黃粱一夢，是夢非夢之，齊無又無意識以元神催，落這些鬼的耳中，效果更強，諸多鬼模糊的臉龐都逐漸浮現出五，或者是秀的子，或者是威武狂的男人，也有老者，不一而足，竟然似乎被琴音之中蘊含的元神和意境喚醒了被法神通矇蔽的靈。

那道人面驟變，急急以袖袍一掃。

那袖口，兜兜轉轉，彷彿化作了一個大口袋似的，黑風逆流，直接將這十多個鬼全部都拉扯回來，而道士則是拈著自己的山羊鬍須，眼角都在跳：“只是靠著琴，就差一點把我這十多隻鬼都給超度了，這是佛家的，還是道家的？”

“元神強橫如此，又有這樣的領悟。”

“是過世的那種！”

“是哪家的真人在此嗎？”

“法脈裡面有這樣手段的。”

“是方仙道？還是樓觀道？”

“先度我，再度人的小乘佛法？”

“總不至於真的有鬼差無常在這兒吃茶吧？乖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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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人來來回回踱步，一咬牙：“不管，若是拿不回壽，我也難活，左右是個死，不管是誰家真人在這裡，我也都得要見過了以後再說。”當即捻了一個法訣，去了子，往前走了幾步，一回頭看到了個襬還在外面，沒能去，落在空中。

道士搖頭自嘲道：“嗐，一百三十歲了，還是膽小。”

“還不知道是不是真人呢。”

“就嚇得我連法都沒能用好。

”

“修行啊……”

他出右手抓住襬，用力拽了幾下。

旁人眼中，就彷彿看到那掛在空中的布料抖了幾下，而後似乎被拉直，嗖一下就被拽到了另一個地方似的，再看不到，那道人用力過猛，往前撲了幾步，站穩了腳步後，放下襬，掌得意笑道：“噫，矣！”

而後擡手整理了冠，理了下袖口。

卻真真像是個遊方道士模樣。

方纔大搖大擺地往裡面走去。

過了石屏風，窄道，有人們來來去去，卻都對他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還從旁邊做菜的大廚桌子上拿了一個點心吃，走到了大堂前面，這才張起來，整理冠，右手在袖口上一點，一點從袖子裡飛出來，越飛越大，最後化作了一張拜帖，雙手拖著。

卻見上面有蝌蚪雲紋寫著一行行文字。

【位小兆真人臣某，謹上啓九天太上道君，太上丈人、九老仙都大神、九炁丈人、三皇真君……】

這是他師承的來歷，自不可能是從這些大神仙傳下來的法脈，但是往上追溯生生靠上去的，傳法脈的時候會有這玉帖三份，一份歸於師門，一份自己隨攜帶，另外一份則是焚燒煙，以稟上天。

恭恭敬敬，往前走去，而後道：

“不知道前輩是何真人，小道……”

聲音和神態都極恭敬謙卑。

擡起頭，看到了正在琴的齊無。

這個道人臉上出來的微笑一下子凝固住了，他瞪大了眼睛，就像是被人給狠狠地打了一拳頭，臉上的表皺起來，從謙卑僵住，而後化作了狂傲，連那佝僂著的脊背都一下子直了起來，剎那之間就轉變了氣質：“原來……”

他看著那年人，嗤笑道：“是一個【只修，不修命】的旁門左道！”

“只是元神強大而已，哼，道爺還以爲，真的有什麼本事啊！”

“嚇我一跳。”

袖袍一掃，直接解開了法。

慄躍鱗正沉醉在齊無的琴音之中，回憶起了年的志得意滿和壯年時候的諸多波折，正懷的時候，忽而看到了自家大廳裡面多出了個道士，穿著有些破敗的道袍，白髮蒼蒼，木簪上面浸滿了油，看去邋里邋遢，心底忽而咯噔一聲。

下意識看向自己的弟弟。

慄一先已經往後坐倒在地上，看到這個道士，臉煞白，道：“你，你！”

道人笑著拱手道：“當日你收下了我的金子。”

“我來拿東西來了。”

慄一先結結道：“我不是，已經把那個【貨】給你了嗎？”

道士笑著道：“那是已經給了。”

“但是我給你的錢，本該是屬於司的。”

“你拿了鬼差的錢。”

“還自己花了不。”

“你不知道嗎？十兩金子買你的一年壽，你壽壽數五十，今年三十五歲，這一百五十兩金子，是你的買命錢啊。”

慄一先背後發寒，只覺得手腳都冰冷下來，彈不得。

慄躍鱗忽而道：“且慢，錢未曾花過，還在這裡。”

道人擡眸：“哦？”

慄躍鱗擡手拿出了一個口袋，起拱手道：“這是伱的金子。”

“我在裡面還加了三十兩，算是給道長的賀禮，還請您高擡貴手，放過我這兄弟吧。”

慄一先怔住：“兄長……”

道人大笑著道：“好一個兄弟深，不錯，不錯。”

“可是你先看看，你拿出來的是什麼？”

慄躍鱗怔住，忽而似乎想到了什麼，猛地打開了口袋，裡面原本準備好的黃金，竟然已經變了一口袋的黃豆，提起來，倒在地上，嘩嘩作響，而那道人手懷，取出了一口袋的金子，笑瞇瞇的看著他。

慄躍鱗口而出道：“這是……我的金子。”

而後立刻收住聲音，陪著笑道：“不，看來道長您已經接下了。”

道人哈哈大笑道：

“什麼你的金子？這個可是道士我在地上撿到了的，有誰說這是你的嗎？”

“你！”

慄躍鱗祈求道：“道長……還請高擡貴手， 只要你放過我的弟弟，什麼要求我都可以。”

道人須道：“放過他嘛，倒也不是不可以。”

慄一先和慄躍鱗臉上浮現出些期許。

道人擡手直接指著那停下琴的年，乾脆利落地道：“將他的魂魄元神給我！”

“不單單可以買下你弟弟的命。”

“道爺還可以給你們莫大的好。”

“如何？！”

慄躍鱗和慄一先的面驟變。

慄璞玉失聲道：“這，這怎麼可能！”

那道人笑著道：“若不然，慄一先就隨我來。”

慄一先臉絕，臉上出現了許多掙扎，最後閉著眼睛，嘆了口氣道：

“是我不該貪財的，和那個孩子沒有關係，你帶我走吧。”

道士笑一聲，視線卻仍舊落在齊無的上。

齊無按著琴絃，忽而道：“我同意了。”

他擡起頭，看著那年邁的道人，眸子幽黑，道：

“只是我很好奇，你要怎麼樣帶走我的元神。”

“我修行的時間不長，沒有見過這樣的手段。”

“你可以湊近過來，讓我親眼看看嗎？”

那老邁道人大笑著道：“小子狡猾！但是你也只有區區的養神功夫算是不錯。”

“既然是將死之人的懇求，老夫也沒有那麼小氣。”

“且讓你看我神通，死個明白。”

言罷走近前去，自傲驕縱。

“給你機會！”

“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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