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有時候就是這麽趕巧。

    蕭矜連著曠學了三日，便收到了喬百廉親筆所書的訓斥信，一半訓斥他不該曠學玩樂，一半又勸導他回歸正途，當然最重要的還是最後一句話。

    大意是：你再不來上學，我就修書告訴你爹。

    蕭矜頓時一個頭兩個大，隻好拿著喬百廉的訓誡信親自來學府一趟認錯。

    這老頭固執，若是不來的話，他真的會寄信給遠在京城的蕭雲業。

    誰知道剛來學府，就撞上了這樣的場景。就見那看起來文文弱弱的小白臉一路跑來，被人追上一腳絆倒，摔得滿灰塵，連頭上的方巾帽都歪了些，白的臉蛋也蹭了灰，顯然是被人欺負了。

    蕭矜不是管閑事的個，本想視而不見，但他耳朵向來好，從旁路過時，便正好聽到了自己的名字，於是停下腳步。

    這才有了後麵親耳聽到那胖子說他草包一事。

    因為訓誡信被鬧得本就心不虞的蕭爺，拳頭立馬就了。

    陸書瑾也沒想到自己這一嗓子，還真給蕭矜喊來了。

    幾日不見，他仍是那副看誰都不爽的模樣，俊俏的眉眼和沉著的角都寫滿了不開心，臉上俱是“我要找茬”幾個大字。

    趕忙從地上爬起來，知道這個時候本不用再說什麽了，隻一邊不著痕跡往後退去，一邊低頭拍打上的灰塵。

    其餘三人被嚇得魂飛魄散，拄著拐那個胖子更是雙發，恨不能直接暈倒在地。

    蕭矜厭煩的目落在中間的胖子臉上，納悶道：“你小子，莫不是整天無休無眠的在背後編排我？”

    胖子連連擺手，“蕭爺，這都是誤會，誤會！”

    蕭矜突然想起一事兒：“先前那個說我喜歡子的鞋揣回家聞的謠言，也是從你這傳出去的吧？”

    說到這事蕭矜能氣死，他是真想知道到底是那個沒腦子的蠢貨這樣敗壞他的名聲，但查了好一陣也沒能查到源頭——當然主要原因還是他在城中的負麵傳聞太多。

    胖子嚇得打哆嗦，連忙否認，“不是我！絕不是我！”

    蕭矜還哪管這些，指著他道：“是吧？”

    話音還沒落，拳頭就打了出去，落在胖子的臉上，慘嚎聲也一同響起。

    蕭矜一人打這三個腳蝦毫不費力，直接把人按在地上揍，打得人求爺告哭爹喊娘，慘不忍睹。

    陸書瑾在一旁看著，發覺蕭矜打人相當有經驗，他拳頭落下之基本沒有空的，盡管三人一直在閃躲，卻還是一直將拳頭接個正著。且他十分囂張，不考慮往他們上招呼，就隻往臉上揍，不一會兒就打得三人鼻橫飛，眼睛臉頰都腫起來，青一塊紫一塊，好像是生怕別人看不出來這是他打的一樣。

    正看得認真時，忽而一人走到邊上，遞來一方錦帕，道：“先把臉吧。”

    陸書瑾瞟他一眼，見此人也是十七八的年歲，手中輕搖著一柄玉

    骨扇，臉上笑的。

    沒見過此人，並不接錦帕，隻道了聲謝，而後用手背隨便了臉頰。

    “你就是陸書瑾吧？”那人問。

    陸書瑾見他認識自己，略有些驚訝道：“你如何認識我？”

    他道：“每年的海舟學府隻招收三個寒門學子，你便是其中之一，學府之中大半人都聽過你的名字。”

    禮尚往來，陸書瑾也問道：“不知小友何許人家？”

    “朔廷。”蕭矜突然開口，打斷二人說話。

    他打累了，丟了其中一人的領子，任三人躺在地上哎呦痛，走到麵前來，隨手將季朔廷方才沒有送出的錦帕奪過，拭手背上的，狀似隨意道：“何時來的？”

    眼看著自己的錦帕被糊得麵目全非，季朔廷臉上的笑意頓時沒了，斯文模樣也裝不下去，心疼道：“蕭矜！這可是小香玉親手給我繡的，你就這麽糟蹋？”

    蕭矜立馬出了個嫌棄的表，將帕子丟還給了他，從襟裏出了自己的錦帕繼續著手上的跡。

    那些鼻被過之後呈一種幹涸的暗，糊了大半個白皙的手背，無端有幾分瘮人，陸書瑾在旁邊看著，眼皮直跳。

    季朔廷看著滿是汙的錦帕，也直咧，歎道：“至這上頭的繡工是上好的……”

    “你要是羨慕，你就自己去學。”蕭矜涼涼地刺他一句。

    季朔廷剛要反駁，後就傳來了一聲嗬斥：“蕭矜，季朔廷！又是你們二人！”

    兩人同時一回頭，就見一個模樣中年的男子正大步走來，隔得老遠就指著蕭矜怒道：“你曠學了三日，剛來就在學府生事，今日定要稟明院長，好好置你這個混小子！”

    蕭矜一見來人，頓時臉大變，說道：“唐先生，我這是鋤強扶弱，助人為樂！不是沒事找事！”

    說著，他就將長臂一，拽了陸書瑾一把，將輕而易舉給拉到了前，蕭矜低下頭在耳邊說：“知道怎麽說吧？用我教你嗎？”

    陸書瑾隻覺右耳朵被嗬了一口熱氣，瞬間就將白的耳尖染上了，起脖子點了點頭，不著痕跡地往前走了一步，與他拉開了距離。

    雖然才剛在海舟學府上了幾日的學，但因著記憶力超出常人，所以對麵前這個氣勢洶洶走來的唐先生是有印象的。

    唐學立今年近五十歲，極是朗，為人古板嚴苛，眼睛裏容不得一點沙子，一旦讓他逮到了犯錯的學生，必定是狠狠罰的，兼且他曾任皇子伴讀，卸任之後被重金聘請進的海舟學府，自是誰的麵子都不給。旁的夫子都不敢招惹的小霸王蕭矜，他卻是半點不怕，上回罰蕭矜抄寫文章的，正是這位唐先生。

    所以蕭矜一看到他，頓時知道事要糟。

    陸書瑾被拉過來擋在前麵，心裏也有點張。

    果然這唐學立一到麵前，看到地上躺著的三人，當即氣得大聲斥責，“蕭矜，你若是進了海舟學府不念書，趁早收拾你的東西滾回家

    去！這天地之大任你玩樂，別來禍害其他想要考取功名的學生！()”

    他嗓門大，站在陸書瑾麵前喊的時候，一嗓子險些把耳朵震得耳鳴，再加上他麵容黑得如鍋底，眉橫立，十足駭人，陸書瑾看著倒真有些打悚。

    蕭矜卻早像是習慣了唐學立的訓斥，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撇眉道：“先生可不能冤枉好人，我不過是見有人欺負弱小，才出手做了好事。€()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唐學立顯然不信，這三人鼻青臉腫，糊了半邊臉地躺在地上，再加之蕭矜劣跡斑斑，任誰來都不會信是蕭矜做了好事。

    他喝道：“還敢狡辯！”

    那三人見夫子來撐腰，哭嚎得更大聲，唐學立越聽越生氣。

    正在這時，陸書瑾突然往前一步，先端正行了個禮，不徐不緩道：“先生莫氣，是我此前與這三人有些口角衝突，今日下學在此路過時被這三人攔住要給我一個教訓，蕭爺是看我被打才出手相救，此事與他不相幹。”

    “他把人打這樣，還與他不相幹？”唐學立隻道也是平日圍在蕭矜邊的狗子，斜一眼，冷聲問：“你姓甚名誰，住在何？小小年紀不學好，踩地捧高倒是拿手。”

    陸書瑾謙遜地低下頭，聲音平靜道：“學生陸書瑾，家住楊鎮，孤來此求學。”

    唐學立聽後當即愣了下神，將頭轉過來仔細打量。

    海舟學府之中的夫子自是都聽過陸書瑾這個名字的，知曉此人是喬院長親自監考招進學府的寒門學子，破例免除所有念書費用，無家世無背景，唯有真才實學才能博得那三個名額之一。

    唐學立雖為人嚴苛，但對有才華有能力的學生自然也是略有偏，聽自報家門，再加之方才說話行禮頗有規矩，態度謙遜，唐學立的氣隨即消了大半，神也緩和不，說道：“縱是如此，你也不該維護蕭四，縱他作惡。”

    陸書瑾便說：“學生沒有維護誰，不過是實話實說。”

    話雖是說得公正，但其後又補上一句，“若非蕭爺路過此善心出手，學生今日怕是也難逃一劫。”

    唐學立又轉頭看去，見地上三人捂著痛不肯起，打滾之後渾的髒得一塌糊塗，半點沒有年郎，海舟學子的風範，心中已有偏頗。

    蕭矜將唐學立的神轉換看在眼裏，隨後他目往下一掠，落在麵前年纖細瘦弱的後脖子上，陸書瑾說話的時候低著頭，碎發散在白皙的皮間，看起來乖巧極了。

    蕭矜在海舟學府混了一年，對唐學立的難纏在清楚不過了，最不願意撞上的就是他，原以為今日也不了一頓費勁的糾纏，卻沒想到這瘦弱的小矮子幾句話就能讓這難纏的老頭消了氣。

    “雖說此事他們挑事在先，但手毆打同窗終究為錯，你們也難辭其咎，隨老夫前往悔室領罰。”唐學立警告的眼神在蕭矜臉上晃了一圈，落在季朔廷的麵上，“你也一並滾過來！”

    季朔廷當即苦了臉，“先生，我真是路過的。”

    ()    唐學立將眼睛一瞪，他隻好閉不敢再多言。

    胖子三人挨了頓狠揍，在地上躺了好一會兒，最後被自家的下人抬著直接去了醫館，而陸書瑾三人則跟著唐學立去了悔室，領了打掃學府禮祠，和三章策論的懲罰。

    禮祠位於學府的東南角，在一個僻靜的環境之中，平日裏很會有學生來此。堂中擺放著幾尊夫子像，隻有每年舉行學禮時才會組織學生來此燒香祭拜，警醒學生尊敬師長，也求學途順利，將來能金榜題名。

    雖禮祠一年中用上的次數寥寥無幾，但學府還是時常分配學生來打掃，其中多數是犯了錯的學生做罰。

    陸書瑾領了鑰匙打開門的時候，空中那焚香之後留下的氣味就撲麵飄來，由於漸夜幕，堂中視線昏暗，先放下手中的掃帚，將堂中四的燈一一點亮。

    蕭矜不不慢地跟在後頭，那掃帚被他抗在肩頭上，走路也沒個正型。

    禮祠很是寬闊，堂中有一大片空曠之地，最前頭的高臺上立著三尊夫子像，足有兩米之高，陸書瑾將臺前的燈點亮時，將頭抬高才能勉強瞧見夫子的半，不免被這高大肅穆的雕像得心頭發。

    陸書瑾點的燈並不多，那些掛在牆上和落地長燈都太高無法及，隻點了矮桿燈和桌上擺放的燭臺，是以堂中的視線並不算亮堂，柱子和燈臺在地上留下朦朧的影子。

    從門口看去立在高臺中央，仰著脖頸看著夫子石像，在地上投下細長的人影，在石像之下，更顯得纖瘦單薄，卻又站得筆直，腰背□□，燭染上素的袖。

    蕭矜的目在上停了片刻，將掃帚隨手一撂，聲音驚了看得神的陸書瑾。

    轉頭一瞧，就見這混不吝的爺了個懶腰，輕車路地找到一窗臺，推開了窗子之後懶了一骨頭地坐上窗框，半點沒有要打掃的意思。

    夏風是燥熱的，但經過窗子再吹進來，往堂中轉了一圈在落到陸書瑾的上，就變得有些涼爽。

    看了看窗外懸掛在西方天際的紅霞，忽而笑了一下。

    一個月前，還困在一方老舊的庭院之中，每日都對著窗子眺夕餘暉，聽宅中的人張羅著自己的婚事，那時候的孤寂，無助，恐慌如沉重的枷鎖，牢牢地捆在的脖子上，讓連呼吸都變得艱難。

    然而現在看著相差不大的景象，竟從心底裏覺得愜意，上再無其他多餘的重量，唯有“自由”二字。

    陸書瑾收回視線，抬步走到門口拿起自己的掃帚，從門口開始掃起來。

    雖說在姨母家時也給配了一個丫鬟，但是寄人籬下的日子裏，大多事都是要自己做的，掃撒這類的小事倒是累不倒。

    蕭矜坐在靠坐在窗邊沒再彈，安安靜靜的。陸書瑾則專心掃地，堂中除卻輕輕的腳步聲和掃帚地麵的聲響，再沒有旁的雜音，各不相幹。

    就在陸書瑾以為要自己打掃整個禮祠的時候，季朔廷忽而從外麵走來，後還跟著幾個學府裏的年

    ，一進門就裏喊著蕭哥，原本安靜的禮祠頓時熱鬧起來。

    “吵死了，喊什麽。()”蕭矜嫌棄地聲音傳來。

    陸書瑾抬眼看去，就見那些人有幾個麵，是前幾日在海舟學府遇見蕭矜時圍在他邊的狗子，此時也人手一個掃帚，進了門就開始殷勤打掃，上還不停邀功：

    “哪能讓蕭哥親自手啊，有這鍛煉的好事，喊哥們幾個就行了。▋()▋[()]『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蔣胖子那幾人就是該打，這罰領得太不應該！”

    “我說我從今早開始手怎麽這麽了呢？原是迫不及待準備著幫蕭哥打掃禮祠……”

    這句馬屁拍得稍微有點誇張了。陸書瑾在心中如此評價道。

    蕭矜並不回應，就坐在窗邊笑，半邊俊麵被夕描摹。

    季朔廷到他跟前，許是來的路上腳步走得有些急，額頭出了些汗，埋怨道：“我就知道找你沒好事，連累我也平白被罰了三章策論。”

    “誰寫那玩意兒。”蕭矜滿不在乎地哼道。

    幾個大小夥兒忙著獻殷勤，很快將禮祠給瓜分了，將陸書瑾得無地可去，隻好退到了門邊，正好聽到兩人的對話，心說旁人說蕭矜是個紈絝還真是一點冤枉都沒有，連唐夫子給的罰他都不在乎，言語神間不見半點對師長的尊敬。

    “你不寫，被逮到又是一頓責罵，你也知道唐先生那固執子。”季朔廷十分忌憚。

    蕭矜沒有應答，似乎已經打定主意不寫，懶得聽勸。

    過了會兒，就聽幾個正打掃的人閑聊起來。

    “都是這倆月第四起了，今早我出門的時候，我娘還叮囑我別去人的地方呢。”

    “什麽事啊？”蕭矜聽見了，問一嗓子。

    立馬就有人回應，“就兩月前出現的人口失蹤案子，衙門前日又收到了一樁報案，到現在還查不出門路來。”

    “我小舅在衙門做事，他跟我說收到的報案裏，失蹤的都是外地來的子。”一個瘦馬猴似的人說。

    都是年輕小夥，對這些稀奇事兒自然是興致很高，聚在一起聊得相當火熱。

    蕭矜卻不興趣，他跳下窗子往外走，路過陸書瑾的時候腳步停了一下，轉頭看向，忽而說道：“聽見了？外地來的，別在雲城跑。”

    陸書瑾仰臉對上他的視線，往那雙眼眸裏一看，頓時有一瞬的心慌，偏頭轉了視線，說道：“失蹤的人俱是子，我又不是。”

    蕭矜的目往臉上掃了一下，嘟囔一句，“娘們似的。”

    陸書瑾斂了斂眼睫，回道：“蕭爺倒是要注意，走些夜路。”

    免得被人套了麻袋打得滿頭包。

    誰知這草包一下就聽出了話外之意，氣笑了，“你想說什麽？”

    “關心之語罷了。”

    “你最好是關心。”蕭矜用手指點了點，隨即大搖大擺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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