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靈雲寺行的這一段路，李鶴鳴撐了一路的傘，也淋了一路的雨。

    他手裏的傘往前傾，半截寬背都在雨裏泡著，反將林鈺擋得嚴實，上沒再沾半滴水。

    隻是天寒地凍，裳又著，瞧著病懨懨的，好幾次都險些靠在他上睡著。

    纖細的手掌從他臂上緩緩下去，李鶴鳴察覺到後，垂眸看，鬆開韁繩，探了下額頭。

    熱燙的溫度傳至掌心，他皺了下眉，有點燒。

    林鈺被他的弄醒，慢慢坐直了，有些遲鈍地眨了下眼，抬頭看他，見他擰眉看著自己，腦子瞬間醒了大半。

    山路崎嶇，馬上顛簸。林鈺醒後，下意識就想去扶李鶴鳴的手，但見他手臂垂在側，就又隻好將出的手收了回來。

    李鶴鳴覷了一眼，抬手拽住了韁繩，結實的臂膀扶欄似的穩穩橫在前。

    林鈺一愣，抬手握了上去，輕聲道：“多謝。”

    李鶴鳴沒應聲，隻輕踢了下馬肚，它加快了步子。

    林鈺腦子昏沉得厲害，被抓已有一日，昨天著裳在石屋中睡了一夜，此時才發作已算僥幸。

    怕自己昏睡過去，隻好說些什麽來分散注意力。

    低頭看向沿路被雨淋得憔悴的雜草，想起之前在石屋時李鶴鳴沒有回答的拿個問題，又問道：“李大人還沒告訴我，是如何知道我在這兒的，又恰好在今日上山緝拿反賊。”

    李鶴鳴道：“並非恰好。”。

    他沒瞞著，解釋道：“王常中了獄，這事你知道。今早他沒住刑，招供了反賊藏之，我宮述職，遇到了你兄長。”

    林鈺聽得這話，震悚於他輕飄飄一句“沒住刑”。不知得在酷刑下流多、嘶多哀嚎才能擔得住這短短四個字。

    但北鎮司皇帝親令，不是能過問的。

    林鈺問道：“哥哥宮做什麽？”

    “不清楚，我離開時他還留在宮中。”

    李鶴鳴想起林靖跪在崇安帝麵前懇請皇上允諾他上山時的擔憂之，略去了自己請旨上山繳納反賊的事，開口道：“他聽說反賊藏匿靈雲山上後憂心你與令慈，皇上便派我即刻上山清剿反賊。一到靈雲寺，便聽說了你失蹤的消息。”

    林鈺在家中聽林鄭清與林靖談多了朝堂之事，比尋常人在這事上多一分敏銳。蹙眉問道：“李大人匯報王常中一案時，皇上留了哥哥旁聽嗎？他同為戶部侍郎，此時理應避嫌才對。”

    便是朝中吏遇到此種狀況，怕也不會多思。但林鈺卻瞬間就察覺出了皇上此舉有所別意，這份機敏實在難得。

    但李鶴鳴卻並不意外，好似知道本就聰慧。

    他提醒道：“皇上不避諱林侍郎，不是什麽好事。”

    林鈺明白，這其中怕是敲打之意居多，既有敲打，那便是皇上起了猜疑之心，隻是尚不知這猜疑有幾分。

    林鈺看向李鶴鳴，擔憂道：“李大人負責審查此案，若生了誤會牽扯到哥哥，能否私下知會一聲？”

    士族名門教養出的兒將家族看得比什麽都重，話音難得誠懇，帶著請求之意，可李鶴鳴聽罷卻毫不為所，反倒問了一句：“憑什麽？”

    林鈺沒想到兩人聊得好好的，卻會換來他這麽冰冷一句話，愣了一瞬，接著又聽他沒什麽緒地道：“我與林大人非親非故，為何要犯險幫他？”

    他話中有話，尤其“非親非故”幾個字，落進林鈺耳中總覺有涼意，一時竟不知作何回答。

    腦子似被這漫天的雨灌傻了，竟然吐出一句：“若是沾親帶故，李大人便願意涉險徇私嗎？”

    李鶴鳴盯了須臾，從上挪開視線，意有所指道：“那要看沾的什麽親，帶的什麽故了。”

    林鈺想起自己與他這半路退了的親事，抿了下，沒再吭聲了。

    路上，語言中在林鈺麵前做了回惡人，到了靈雲寺前，李鶴鳴又發起善心，還知道提前下馬，顧及起的名聲。

    他將傘還給林鈺，竟然當真牽著韁繩在前頭當起了馬夫。

    他踩著山泥往寺中去，才進門，就見王月英淚眼婆娑地候在院中，一副憂心如焚的模樣。

    下山時，李鶴鳴已提前派人告知王月英林鈺無礙，是以眼下王月英雖擔憂，但也還勉強維持著冷靜，沒有失態。

    林鈺見自己母親如此，也紅了眼眶。李鶴鳴朝馬上的出手，林鈺難得沒推辭，攀著他的肩任他將自己抱了下來。

    澤蘭年紀小，忍不住哭聲，哽咽著上來扶：“小姐……”

    王月英臉上亦著分藏不住的悲意，麵擔憂，上下打量著自己的兒，似有千言萬語要講，最後也隻是握著林鈺的手道出一句：“無事便好，無事便好……”

    林鈺懂得母親臉上這份悲從何而來，一個姑娘，被反賊擄走一夜未歸，此事隻需出一句，從今往後便再難有清白之名。

    但事已定局，多思也無益。好在錦衛來得及時，未真正辱，已經是大幸

    林鈺想到這兒，思起被冷落在一旁的李鶴鳴。

    偏頭看去，卻見李鶴鳴如來時那般行走於青天雨下，已經背對們往別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