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永十九年春，烏孫部落領兵五萬，攻破關，直沙洲。

“突厥才消停，烏孫又開始不安分了！”喬氏手中帕子，心里將那些外邦蠻夷罵了千萬遍，轉臉憂心忡忡的看向晉國公，“夫君，那你豈不是又要上戰場了？”

晉國公作細致的著長劍，黃浸浸的燭下，鋒利的劍刃寒凜凜，他對妻子的語氣卻滿是，“好夫人，你先別擔心，朝堂那邊還沒下軍令，沒準北庭軍就足夠應付烏孫軍，那便無需我們隴西軍赴援。”

“最好是這樣。”喬氏湊到他旁坐下，兩道柳眉蹙著，“你每回出征，我的心就跟放在鍋上煎熬一般，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日夜只盼著你平安回來……那種提心吊膽的滋味，實在太難熬了。”

晉國公將劍放在一旁，大掌摟住喬氏的肩膀，笑道，“我知道你記掛。不過你夫君我英勇神武，尋常人難以傷我半分。”

喬氏被他這話給逗笑了，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真是越老越不知。”

夫妻倆說笑一番，戰爭帶來的張稍緩。

然而，七日后，一封加急圣旨從長安直至隴西大營——

烏孫軍來勢洶洶，北庭軍備難以抵擋，命晉國公統領三萬大軍前去支援，務必將烏孫部落趕回伊犁河谷。

聽到這旨意，喬氏整個人都不好了，對外倒沒表現出來，一回到屋，就忍不住紅了眼圈，“你上還有舊疾，才歇了沒半年，又要你去賣命！那北庭軍都養了些什麼廢蠹蟲，五萬烏孫兵都擋不住。”

晉國公趕去哄，又道，“我們謝家世世代代駐守隴西，防外敵，護衛西境，本就是我們職責所在。”

喬氏咬，心里難又沒法，當初嫁到這晉國公府，就知道下半輩子提心吊膽的日子不會。

一陣沉默后，問，“那你什麼時候出發？”

晉國公斟酌道，“清點糧草輜重，安排兵馬，最遲七日后。”

頓了頓，他觀察著喬氏的臉，補了一句，“夫人，這回我打算將阿縉也帶上。”

果不其然，喬氏的臉更差了，帕子向晉國公，“阿縉才跟你去軍營練了一年，現在帶去戰場會不會太早了？”

“不早了，我也是在他這般大的時候，第一次砍下敵人的頭顱。紙上得來終覺淺，真要想長起來，還是得真槍真刀上戰場。而且這次，是阿縉自己提出要跟我去沙洲的。”晉國公英俊的面容上滿是自豪，摟著喬氏肩膀的手了，“我們的阿縉長大了，想離開你我的庇佑，自己出去闖一番天地了。”

喬氏愕然，再想到長子持重守靜的子，一時無話。

好半晌，挨著榻邊坐下，輕輕嘆口氣，“他自小便是個有主意的，現在大了，我也管不著了，都隨你們吧。反正你們在外敵，我就在這替你把這個家守好，把幾個小的照顧好，安安心心等著你們回來。”

晉國公摟著道，“我知道夫人最是賢惠明理的。”

“你別拿這些話哄我。”喬氏哽噎道，“其他我不管，只一條你們必須記著，你和阿縉如何出去的，就得如何回來！”

晉國公自是滿口應下。

***

世子爺要隨國公爺出征的消息，很快傳遍肅州城。

云黛對戰事有心理影，聽到倆人不日即將出征，連著好幾日都睡不好，白日上課也心神不寧的，一回府中，不是抓制護腕，就是去小佛堂祈福。

戰場上刀劍無眼，真是太害怕了，害怕噩耗再次來臨，已經失去了父兄，再不想見到邊親近之人有半點不測。

是以當喬氏要跟著一起去法圓寺拜佛時，云黛毫不猶豫答應了。

那日風和日麗，國公府一大家子一齊出了門——

除了國公爺，大軍出發在即，他實在不開。

謝家三兄弟共乘一輛馬車，云黛與喬氏一輛。

馬車上鎏金博山爐泄出裊裊安神清香，喬氏端坐著，手中握著一串紫檀木小葉佛珠，閉目養神。

云黛靜靜靠坐在窗邊，春風吹起車簾，著郊外春意盎然的景，不由想到八百里外的沙洲。

一邊是歲月靜好，一邊是戰火燎原。

云黛清麗的眉眼浮上不符年齡的沉重與惆悵，真是恨極了戰事。

晌午時分，一行人到達法源寺。

山間寺廟佛香裊裊，門口早已有僧人等候。

云黛乖順地跟在喬氏旁燒香拜佛，就連往日最鬧騰的謝叔南今日也斂了子，恭恭敬敬朝著佛祖拜了三拜，分外虔誠。

謝伯縉并不信神佛，這次之所以跟著來，完全是為了讓母親安心。

見所有人都拜過了，就他一不的杵在佛殿門外，喬氏朝一旁的云黛道，“云丫頭，將你大哥進來，他也得給佛祖上香。”

“是，夫人。”云黛點頭應下，小小的子從青團爬起來，緩步走到門口。

午間緩緩流，穿過繁茂青翠的枝葉，在地上落下斑駁的影子。謝伯縉站在樹下，線條分明的臉龐被影分割兩邊，一半明，一半暗，安靜又秾麗。

云黛看呆了一瞬，等回過神來，脆生生喚道，“大哥哥，夫人你來進香呢。”

聽到這聲音，謝伯縉緩緩側過臉，眸輕垂，“你們拜便是。”

云黛搖頭，“那不行。你和國公爺要上戰場了，你們也得拜一拜的。大哥哥，來都來了，你就拜一下吧。”

仰著一張滿是認真的白小臉，黑眸清凌凌的，謝伯縉從里頭能看到自己的影兒，長長的一道暗，的眼眸卻是亮的，泛著水。

須臾，他抿了下薄，低低“嗯”了一聲，步子邁過門檻，往佛前走去。

云黛一看，松了口氣，連忙跟上前去，很是殷勤的給他拿香。

喬氏見狀，打趣道，“還是得妹妹去請才管用，要換做二郎和三郎，怕是請不你哦。”

謝伯縉不置可否，接過云黛遞來的香，在佛前拜了三拜。

他拜佛的時候，云黛就在一旁靜靜看著。

等他拜完，便有僧人引著他們出大佛堂。

云黛見他們都往門口去，又朝那寶相莊嚴的佛像拜了幾拜。

“佛祖啊佛祖，剛才燒香的就是我大哥哥，他馬上要上戰場了，求求您千萬要保佑他呀。他是個很好的人，也很誠心拜佛的，您不要覺著他冷臉就是不誠心哦，他一直沒有什麼表的。”

閉著眼睛碎碎念，“佛祖您大人有大量，莫怪莫怪，阿彌陀佛。”

走到門邊的突然發現了個小尾的謝伯縉輕蹙起眉頭。

等回過頭看到佛前駐足的那抹小纖瘦的影，他瞇起黑眸，語調稍揚，“還沒拜完？”

像是被抓包般，云黛肩膀一。

小心翼翼回頭瞅了門口之人一眼，見他并無不耐，心頭暗暗松了口氣，又趕放下兩只小爪子，提著擺朝他跑去，一臉乖巧道，“大哥哥，我已經跟佛祖說好了，現在可以走了。”

聞言，謝伯縉啞然失笑。

敢剛才還跟佛祖聊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