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哥◎

沈津往下偏過, 隔著陳靜安，跟沈烈說話：“哥，你怎麽回事, 你平時那麽聰明，竟然是個游戲黑！”

可算讓他覺平衡些了，一個人總不能事事優秀吧，那讓他怎麽活。

沈烈只扯下，并沒多說什麽。

“再來再來, 爭取再多畫幾個！”

陳靜安垂著眼睫, 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沈津, 鼓勵這一一定要報複回來，最好今天給他哥畫個大花臂，到時候他一定拍下來做紀念, 待下次被大哥教訓時就拿出來，嘲諷滿點。

陳靜安啞然失笑, 想到沈烈手臂上畫滿塗，跟那張臉，的確有種反差的笑意，但人貴在有自知之明, 別人剛才可能是一時失誤，如果要接著玩下去，兩只手臂畫滿的可能更大。

“試試看。”沈烈道。

聲音散漫，還有些笑意。

陳靜安沒回頭看他神，一個簡單的小游戲，力莫名大了起來。

好在下一還沒轉過來, 老師推開門, 手臂還搭著外套, 看和煦笑笑：“靜安，該回去了。”

“好的，老師。”

陳靜安覺松了口氣。

老師說完，就出去等。

陳靜安先跟沈津說下次見，便要拿自己的東西起。

“同學，加個聯系方式怎麽樣，以後一起玩。”沈烈邊的那位出一只手機來，屏幕亮著，一個二維碼，太過突然，沒反應過來，對方端著笑臉：“放心，我跟你沈津哥是朋友，不是什麽壞人。”

“……”

陳靜安不太想加，但拒絕會不會駁了沈津的面子，他待自己有些太好。

餘裏，還有一道視線難以忽視。

饒有趣味地，等反應。

沒等陳靜安回答，沈津先笑罵出來：“加什麽加，你通訊錄裏那麽多鶯鶯燕燕聊得過來嗎？我妹妹年紀還小，你別打主意。”

“這話說的我好像有什麽企圖，加個朋友，不用這麽張吧？”

沈津年紀小點，不住對方，只好沖沈烈道：“哥，你管管。”

“管我什麽，烈哥還管我朋友啊？”

沈烈手裏仍握著那支記號筆，在指間了下，扯道：“行了，別丟人現眼。”

語氣很淡，就這麽一句，對方就此閉，拿回手機，就差直接請陳靜安出去了，畢恭畢敬，跟剛才的態度截然相反。

陳靜安對沈津笑了下：“沈津哥，再見。”

“去吧去吧，下次約你出來玩。”沈津覺自己笑容竟稱得上慈祥，他是家裏最小的，對哥哥姐姐始終是個弟弟，這次認了個妹妹，才知道當哥哥的覺還不賴。

又對其他人點了下頭，餘裏影不敢細看，打完招呼，走出去，跟老師回家。

師母還沒睡，等著他們回來。

自陳靜安過來，有個小孩聊天解悶，家裏多了些人氣，心不錯，連帶著氣也好了不。

“怎麽樣，好玩嗎？”師母問。

陳靜安便將今天見到的，簡單跟師母說了一遍，壽誕辦得盛大，來人很多，很熱鬧，又說起沈津，雖然是有錢人家的孩子，但格很好，很會照顧人。

師母點頭：“沈津是個好孩子，自我生病後還來過幾次，有他給你當哥哥，我也放心許多。”

時間不早，師母該休息，陳靜安沒有多聊，從臥室裏出去回到自己的房間，拿了睡洗漱，服下來，走到淋浴頭下時，手臂上畫得有些象的琵琶仍然在。

了下。

莫名笑了下。

—

陳靜安沒想過會再見到沈烈。

雖這段時間沈津會時不時發來消息，約出去玩，借口練習任務太重為由回絕掉了，也不能別人稱呼一句妹妹，就真當是兄妹，畢竟家庭背景差太多，往後也沒什麽集。

沈津是，沈烈更是。

練習時間之餘，師母總讓多出去逛逛，這樣的年紀，青春活力，宅家陪著一個躺床的病人做什麽。

陳靜安被說，買了票去看展覽。

是個雨天，天有些暗。

展覽看完，外面已經是斜風細雨，查好回家的路線，從包裏拿出傘來，撐著傘走向最近的公車站。

正是暑期，工作日裏人也不，公車站著幾位穿校服的初中生，聊得熱絡。

陳靜安在邊上，等那班公。

一輛賓利緩慢駛過。

車窗外，一抹淡倩影，沈烈看清楚傘下的臉，遠黛杏眸，清清冷冷。

“前面停車。”他收回視線，靠回椅背。

司機不解地問：“是要買什麽東西嗎？外面在下雨，開進商場停車場嗎？”

“就近就好。”

司機不明白，但還是照做，車緩緩停下，沈烈直接推門下車，他愕然，提醒下雨帶傘，但車門已經重重關上，人就那麽走在雨中，好在雨不大，不至于。

走近，沈烈才開始想，過來做什麽？

又一輛公車過來，陳靜安看到數字，并不是要等的那輛，下意識呼出口氣，不經意瞥到悉影，還以為是自己錯覺，定睛，看清楚來人。

不是錯覺。

陳靜安怔愣，一時不知道做什麽反應。

沈烈今天穿的是黑正裝，西裝裏，兩條筆直修長，跟那天襯長給人的覺很不一樣，了份隨意，多了些距離。

“等車？”他先開口。

就好像兩個人相識很久。事實上，他們的集，只是那兩個畫在手臂上的塗。

陳靜安回：“嗯。”

不知道他怎麽會在這，像他這樣的人，應該出行有車的，只怕從未搭過公，而現在出現在這裏，實在是很不合理。

沈烈問：“我過來是想問你，你那天彈的曲子什麽？”

“嗯？”

一個完全意料之外的問題。

記憶忽然跳躍到那天涼亭裏，回頭，他回過，之前，他是一直在聽嗎？

陳靜安怔愣兩秒，想了下道：“那天彈了有幾首，你說的，是哪一個？”

“被打斷的那首。”

“《春江花月夜》”道。

沈烈重複一遍，仿佛要記住。

他拔鼻梁上有落下的雨，

外套兩肩上，被雨點暈染出更深的印跡，如暗淡圈。

陳靜安握住傘柄的手了下，悄無聲息地偏過去，沈烈有些意外擡頭，傘遮住細雨，結重重碾過，他低頭視線落在臉上，道：“你沈津哥，也可以這樣我。”

怎麽。

也他哥嗎？

話是這樣沒錯，但真的可以嗎？他們沒有任何關系。

陳靜安覺嚨堵住，怎麽也不出來。

這話有些詭異了。

沈烈又道：“我聽沈津說過你的況，初來乍到，這邊沒什麽人，他托我多關照你。”

是這樣嗎？沈津的確有這麽熱心，這樣的話就好像就有些說的過去了。

陳靜安點了下頭：“謝謝。”

公車再次駛來一輛，立即轉頭看去，是一直等的那輛，抿了下，道：“車來了。”

“嗯。”

“你沒帶傘嗎？要不然……這把你拿去？”

“不用，我要去的地方，離這裏很近。”

“那……再見。”陳靜安道。

“再見。”

陳靜安點了下頭，公車停下來，上車刷卡，等找到位置坐下來，再往車窗往外看時，人已經不見了。

眨了下眼睫，有些出神。

所以他過來，就是問那天彈的曲子嗎？

有點奇怪。

陳靜安沒看出對方對民樂興趣，又想人不可貌相，喜歡不喜歡也沒辦法從表面判斷。

沈烈拉開車門上車。

司機好奇問：“小沈總這是遇見人了嗎？”

“不算人。”

不算人，冒雨也要見？司機忍不住多看沈烈一眼，這似乎有點反常。

沈烈看出司機想說什麽，連他自己都覺得反常，就因為在路邊見著將車停，走過去，找了個離譜的借口，只為聊幾句，他什麽時候做過這種事？

這種覺很奇怪。

從上次二叔壽誕過後開始，有個地方空著，始終缺點什麽，但是什麽，他說不清楚。

這種緒，一直到剛才見面。

空了許久的地方，被填補上了，這會兒，反而空得更厲害。

為什麽？

他放任這種緒泛濫，冷眼旁觀，想得到一個合理解釋。至現在，他沒找到。

車最後開去二叔的宅子。

沈津前幾天闖了禍，為了表現，老老實實在家待了幾日，整日跟沈烈發消息，期盼他能來拯救自己。

沈烈過去，沈孝誠對沈津還在氣頭上，讓他一并好好教育教育。

“您放心。”

沈津快待在家裏發黴，見他過來，央求著打了幾把桌球，雖然沒贏一把，也樂得高興，閑聊時，隨口提到陳靜安。

“哥，你還記不記得給那天給你畫小烏的姑娘？”

沈烈附擊球，長睫擡了下，冷淡地回了個嗯字。

沈津說格有些慢熱的，而且是個實心眼，每天都在練習，暑假還能這麽刻苦學習，打著燈籠都難找。

“你也知道我一直羨慕人有個妹妹，我這次還以為我真撿了一個，長得漂亮，格又好，簡直是每個哥哥想要的好妹妹，但是我有點傷心，就是我是認真想將當妹妹，好像沒拿我當哥哥。”

沈津撐著球桿，看樣子，倒不像是認真來打球的，單純是找人過來聊天解悶。

“怎麽說？”沈烈問，也沒看他，專心擊球，沒有怎麽失誤，場上的球越來越。

“跟我太客氣，約出來玩，都給拒絕了。你說，是不是煩我的？”

這發展可不太好，沈津好不容易找到個稱心如意的妹妹，才不想就這麽斷了聯系。

球落網兜，沈烈直起，臉上沒什麽神，只略掀眼皮看他，冷淡的反問：“你求我過來，聽你男心事？”

“什麽男心事？”沈津被這個詞噎住。

“你喜歡？”沈烈問。

“那自然是喜歡了，是個好孩兒。”沈津覺得正常的，不喜歡才不正常吧。

話還沒說完，一球桿就扔過來，他趕抓住，沈烈過巾手，往外走出去，沈津一頭霧水跟上去，又道：“怎麽不打了？”

“一直贏，有什麽意思？”

“……”

這句話很不像人話。

沈津拿了瓶水，瓶蓋剛擰開，被沈烈拿過去，仰頭喝掉大半，他拿著瓶蓋，一時無語，知道打不過，很有自知之明地重新拿過了瓶水。

沈烈眼裏也沒什麽溫度：“的事，你不該問我。”

“你自己都老鐵樹不開花，晚年單，這種事我肯定不問你啊。”沈津覺得的莫名其妙，過了幾秒明白過來，“不是，你誤會了，我那喜歡，是哥哥對妹妹的喜歡。”

“不是，是親，你能懂嗎？”

“……”

“我好像腦子是有點問題，誰上趕著給人當哥。”沈津說完也笑了。

沈烈喝完剩下的半瓶水，才繼續道：“你不是說人慢熱嗎？突然多出個哥，總要給人時間適應。”

聲音比之剛才，有些回暖。

“你說的對。”沈津點頭。

沈津休息了會兒看手機，白日裏給陳靜安發的消息有了回複，說自己這段時間老師演出，作為學生也在列，平時休息時間不多，如果他對音樂興趣，邀請他來聽演奏。

“那這種事我就不大興趣了，就是給錢我也是不去的。”他道。

早年還小時，自己父親還以為他能繼承點高雅志趣，總帶著他去聽現場，往往是神地進去，睡到昏厥地出來。幾次之後，父親也想明白，再也不自我折磨地帶他過去。

“在哪？”沈烈狀似隨意問了句。

“什麽？”

“演奏。”

沈津說稍等，他問下陳靜安，過了幾分鐘，陳靜安回複，發來地址，他舉起手機給沈烈看。

看完才反應過來：“不對啊，你以前也不聽這些的，什麽時候對這些興趣了？”

沈烈回得簡單：“最近。”

沈津嘖了聲，還以為是自己父親影響，勸說他以後跟自己爹待一塊，免得被荼毒太深。

—

周正卿有演奏，沈孝誠作為多年跟好友，自不會缺席，路上跟沈烈嘆，周老的演出是看一場一場了，往後還不知道能再聽幾次。

他們過去的時候，并不是演奏當天，而是彩排。

周正卿見到沈孝誠，過來跟他握了下手，笑道：“還沒開始，你怎麽就過來了？”

“這不許久沒聽你現場，過來先聽聽你的狀態跟以前還能不能比，要是差太大，我可不買賬。”沈孝誠打趣。

“行，讓你判斷判斷。”

“那我可下不留，你可別嫌我多。”

兩位長輩聊得熱絡。

陳靜安是新人，也是得老師偏，才有了幾分鐘的機會，正是因為這樣，才加倍練習，為的是在臺上有最好的狀態，不給老師丟人。

這時候，其他人都在臺上，這部分可有可無，沒必要跟著一遍遍過彩排浪費時間，便獨自在後臺角落位置練習，彈完一段，睜開眼時，見門框斜依著個影，斯文清雋，眼廓深邃，看過來的視線更是。

他像在這裏許久了。

“你……”

陳靜安又像那天一樣，不知道說什麽。

他怎麽在這裏，又是什麽時候過來的？

還沒問出問題來，沈烈扯，先回答眼底的困：“我跟二叔過來，他正在跟你老師正聊著天。”

“哦，這樣。”

陳靜安想也是，手裏還握著琵琶，一時倒不知道是放下，還是繼續練習。

“你彈得很好。”

上一次聽彈，見的是背影，這是第一次，面對面，看演奏。

手指纖細，很是靈巧。

“謝謝。”

陳靜安覺到自己言語的匱乏。

後臺有些，放著大家的服跟包包，還是將琵琶放下來，有些拘謹地將自己的凳子讓出來，示意道：“你要不要先坐會兒，我給你倒杯水。”

跟老師邊耳濡目染，人來了他們的地方，總要有些待客之道。

沈烈擡走進來。

“好，麻煩了。”

這裏只有一次紙杯，取出一個，問沈烈喝茶還是喝水，得到喝水的回答，又接了杯冷水，而後遞了過去。平日裏父母也會教怎麽待客，一直以來也做的很好，只是在眼下，就有些不夠用。

表現的，多有些局促。

而沈烈面平靜，對比下來，他像是主人。

“謝謝。”

沈烈接過水杯，不可避免了到的指尖，不像一般孩，有常年彈琴積累的薄繭。

陳靜安不知道老師那邊什麽時候能聊完，又覺得一時半會肯定結束不了，他們特意過來，大概也要聽場排練，那就意味著，還要跟他單獨相好一會，或者扯一個借口，也去臺前呢？

應該扯什麽理由呢？知道自己不太會撒謊，被看出來就丟人了。

沒編造出理由，沈烈閑適地開口，問：“你這次你也會登臺嗎？”

“會的，不過只有幾分鐘。”三分53秒，記得很清楚。

“祝你功。”

“那承你吉言。”

“……”

四目相對，都覺察到這對話有故作老的嫌疑，互相都覺得有些好笑程度。

笑過後，氣氛緩解不。

陳靜安指了指前面，道：“好像開始彩排了，你，要不要聽一聽？”

老師畢竟是行業裏大拿，他的技法以及演奏時的緒，都是無可挑剔的存在。

“好。”沈烈將那杯水放下。

兩個人往臺前走去，先要走過一道狹窄長廊。

空間有些局促，兩個人距離有些近，不說話反倒顯得尷尬，陳靜安只好問：“您對民樂也很興趣嗎？”

這個問題，是基于上次雨天裏他的問題，以及現在他願意過來看他們彩排，邀請過沈津，沈津就敬謝不敏，并表示自己對這個完全沒興趣。

“一般。”沈烈答得很快。

“那你……”陳靜安想問的是為什麽會過來。

沈烈道：“我過來，除了陪二叔，也是找一個問題答案。”

陳靜安點頭，其實似懂非懂，知道什麽距離，并沒問是什麽問題，而是問：“那找到答案了嗎？”

有那麽點好奇，什麽問題答案需要來這裏找？

也是跟上次一樣，不知道是什麽曲子嗎？

“沒有。”

不僅沒有，反而更困了。

比如他以為見到了人，空掉的位置會得到填補。

但現在，距離很近，近到他能聞到屬于淡淡的氣息，那個位置，反而會更不舒服。

“沒找到。”沈烈道。

陳靜安抿了下，目閃躲了下，“沒關系，還有時間，可以慢慢找。”

沈烈將神盡收眼底，輕闔下眼皮，嚨裏溢出了聲嗯。

時間的確還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