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姨娘這場病來勢洶洶。

    十日前，喬姨娘聽著侯府裏熱鬧的喜樂，角高高翹起。

    真好啊，真好，一日日看著長大的小姑娘，終於苦盡甘來，要進宮當娘娘了！

    喬姨娘坐在窗前，向雲舒院的方向，在腦中細細描摹江雲舒穿嫁的模樣。

    想，二姑娘平日裏素麵朝天，去見侯府夫人也隻是淡妝，今日認真裝扮起來，還不知多漂亮……

    這一夜，喬姨娘睡著了都在笑。

    這是一生中最滿足的一日！

    第二日清晨，喬姨娘被宮中傳來的喪鍾驚醒。

    鐺！鐺！鐺！

    喬姨娘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心中默數喪鍾響了幾下。

    一下、兩下、三下……每一下都敲在喬姨娘的心口上！

    喪鍾響了四十五下，皇帝駕崩。

    喬姨娘子一，跌在床上。

    掙紮著直起子，跌跌撞撞地闖進小佛堂，跪在佛前。

    求佛祖保佑，天下大赦，宮妃不必殉葬。

    求佛祖保佑，讓二姑娘活下來吧……二姑娘才十六歲啊！

    喬姨娘從早到晚跪在佛前，每日不吃菜，隻食一碗清粥。

    喬姨娘對著菩薩發願，若是所求真，願意食素一生。

    可惜菩薩並沒有聽見的祈求。三日後，侯府得到消息，除了一位有孕的宮妃，所有宮妃都要為皇帝殉葬。

    喬姨娘聽到後，立刻暈了過去。

    醒來後，喬姨娘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明明之前要進宮的是大姑娘，宮中都下旨了，後來不知怎麽就變了二姑娘。

    說是大姑娘與陛下八字不合……如今想來這分明是借口！難道下旨封大姑娘為妃前，竟沒有測算過八字？

    喬姨娘之前被天上掉的餡餅，砸暈了頭腦，高興得過了頭，竟沒有發現其中太多不對勁之。

    侯爺與夫人向來不喜二姑娘，進宮這樣的好事，怎麽能落在二姑娘頭上？

    隻是喬姨娘之前一葉障目，打死也想不到進宮還能是壞事。

    可憐的二姑娘，了嫡姐的替死鬼！

    喬姨娘越想越覺得，定是如此。

    侯府一定提前知道皇帝快死了！

    “說得通了……這就全都說得通了……”喬姨娘雙眼亮得嚇人，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

    二姑娘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了……要弄清楚！一定要弄清楚！

    茲事大，喬姨娘反複思索該找誰打聽。必要穩妥為上，就算打聽不出消息，也不能賣了。

    或許是人緣好，或許是運氣好……

    當然最重要的是，喬姨娘不是江雲舒的生母！

    府裏的下人覺得告訴喬姨娘真相也無妨。

    畢竟江雲舒又不是喬姨娘生的，喬姨娘知道真相後，也不會做什麽。

    兜兜轉轉，昭院裏一個曾被江雲舒幫過的侍，來尋喬姨娘。

    侍告訴：“大姑娘高燒的那兩日，我從窗外經過，聽到大姑娘在喊，皇帝就要死了！讓二妹妹替我進宮！”

    喬姨娘氣得渾發抖，竟然真的是這樣。

    大姑娘、侯爺、侯夫人……有一個算一個，他們全都知道皇帝快死了，故意讓二姑娘做了嫡姐的替死鬼！

    這些日子，喬姨娘每日隻喝一點清粥，夜夜無法安眠，全靠一口氣撐著，一定要弄清楚真相。

    如今真相既知，喬姨娘的子再也支撐不住，病來如山倒。

    像這樣早已失寵多年的姨娘，病倒後自然無人心醫治照顧。

    侍回稟給侯夫人，侯夫人為了自己的好名聲，隨便給喬姨娘請了一個大夫，抓了藥。

    不知是大夫醫稀鬆，還是喬姨娘病得太重，一碗又一碗藥湯喝下去，喬姨娘的高熱反反複複，始終不退。

    喬姨娘的意識，大部分時候都是昏沉的，在有的清醒時刻，掙紮著喝藥、吃飯。

    不能死。

    現在死了，到了下頭，有什麽麵去見二姑娘？

    要給二姑娘報仇。

    喬姨娘知道，下人們敢告訴真相，是因為們都覺得二姑娘不是生的，縱使有兩分分，也不會做什麽出格的事。

    那們就看輕了！

    二姑娘就是的兒，就是二姑娘的娘……二姑娘親口管過娘！

    喬姨娘高熱不退，邊的侍再一次去求侯夫人請大夫，過了許久才回來。

    喬姨娘掙紮著問道：“夫人答應了嗎？”

    侍垂淚：“夫人沒應，夫人說……姨娘可以增加一些藥量……”

    喬姨娘在夫人手下討生活十幾年，聽侍這麽說，立刻猜到了夫人的原話。

    “夫人說的是一副不行就吃兩副吧？”喬姨娘聲音嘶啞。

    侍連忙勸道：“姨娘保重！”

    喬姨娘笑了：“去照夫人說的做，兩副藥合在一起煎。”

    “一副不好我就喝兩副，兩副不夠我就喝三副。”

    要麽治好，要麽毒死！

    或許是這樣灌藥真的有用，或許是喬姨娘命老天不收，竟然真的漸漸好起來了。

    隻是這樣大病一場，本就姿纖細的喬姨娘，瘦得皮包骨一般，讓人看著心驚膽戰。

    侍都不敢看喬姨娘裳下的子，聲音哽咽地說道：“姨娘好好養，快點把子養回來。”

    喬姨娘搖頭：“不，這樣就很好。”

    要給二姑娘報仇，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日日躲在這方小院裏了。

    喬姨娘想起在這方小院裏教二姑娘跳舞的日子……像是一場極的夢。

    夢醒了。

    要走出這方小院了。

    人老珠黃，無法去侯爺邊爭寵，隻能走夫人這條路。

    夫人討厭所有姨娘，除非再也不可能被侯爺喜……除非看起來本不像一個人！

    喬姨娘對著銅鏡練習，瘦的相的臉，如何能笑得溫不駭人。

    紅變骷髏，夫人定然更喜歡這副骷髏模樣。

    -

    未央宮。

    江雲舒每日熬夜等謝凜回來再睡。

    因發現，若是提前睡下，謝凜回來定要將狠狠折騰一通。

    若是熬夜等候謝凜，謝凜倒不一定會對做什麽。

    江雲舒的作息很快固定下來。謝凜睡得晚、起得早，江雲舒被迫跟著一起熬夜早起。

    每日清晨伺候謝凜更，將謝凜送走後，再睡一個回籠覺。

    午膳後，再睡一個午覺。

    這樣上午一覺、下午一覺，江雲舒才剛剛睡夠。

    夢到宮妃索命的次數越來越，但開始頻頻夢到喬姨娘。

    江雲舒心中生出預，對夏至和小滿說：“聽到我死了的消息後，最難過的就是喬姨娘了。”

    四妹妹和五妹妹也會為落淚，但最傷心的肯定是喬姨娘。

    “喬姨娘怕是要病上一場。”江雲舒歎息道。

    江雲舒猜到喬姨娘會生病，但是沒猜到喬姨娘病得如此厲害，在鬼門關走了一遭。

    夜裏，江雲舒服侍謝凜就寢後，小心翼翼地問道：“掌印，妾能不能往外送點東西？”

    謝凜挑眉，在江雲舒上來回掃視一番：“你有什麽東西能往外送？”

    江雲舒臉紅了，的確無長，宮時的嫁早已撕碎，首飾上的珠寶摳下來給桃葉和柘枝傍，沉甸甸的赤金發冠早就不知道落在誰手裏了。

    連一件自己的裳都沒有，此時上穿的還是謝凜的寢……

    江雲舒低聲說道：“不必送什麽值錢的東西，妾隻想送一碟點心、幾隻果子……”

    “妾在侯府中，與父親的一位姨娘甚篤，如今妾在未央宮吃的用的，多是那位姨娘從未見過的。”

    “妾知道送信必定不，能不能給喬姨娘送點東西？的送，不留名字！”

    江雲舒想，喬姨娘那麽聰明。收到的東西後，沒準就能猜到還活著，最起碼心中還能留著一希……

    謝凜聽得一頭霧水：“喬姨娘可是你的生母？”

    江雲舒：“不是，妾的生母生下妾後難產而亡，喬姨娘與妾並無緣。”

    謝凜皺起眉頭，若是江雲舒想給生母送東西，他尚可理解，給一個並無緣的父親的姨娘送東西……這是想往外傳遞消息？

    謝凜手住江雲舒的下：“江婕妤和侯府二姑娘都已經是死人了，還能給誰送東西？”

    江雲舒連忙用眼神求饒：“妾知錯了。”

    夜裏，謝凜又一次讓江雲舒養玉時，忍不住小聲說道：“妾已經是死人了，哪裏還能養玉……”

    江雲舒沒想到，謝凜耳力極好，連自己都聽不清的聲音，謝凜竟聽得清清楚楚。

    因這一句話，江雲舒生生地多養了兩刻鍾。

    覺得時間從未過得這樣慢過……

    江雲舒一邊苦苦捱著，一邊在心中暗罵，養什麽玉，那些破玉珠子全都碎掉才好！

    罵完之後，江雲舒又害怕了，連忙在心中補充。

    可……可別現在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