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文釗聽陛下的語氣緩和了些,他沒忍住大著膽子問道:“陛下,您與孟弗……”
他話一出口,就猛地驚醒過來,連忙道:“是微臣失言。”
且不說他都聽到陛下剛才親昵地稱孟弗為阿弗,單說從他看到陛下打扮這個樣子待在這里,一切都可以明了。
過去的一些畫面在謝文釗腦海中飛速掠過,但此時他不敢深想下去。
“算不上失言,”李鉞道,“只是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宣平侯是個聰明人,心里應該都有數吧。”
“微臣明白。”謝文釗深深地俯首。
當年的事是他欠了孟弗,如今孟弗能得陛下的庇護,也沒有什麼不好的,這是自己的造化。
李鉞道:“若是再無其他事,便退下吧。”
“微臣告退。”謝文釗從地上起,規規矩矩地離開了這院子。
只是轉時眼睛的余正看到陛下握著孟弗的手在那里把玩。
謝文釗不敢多看,匆匆離去。
謝文釗一走,這件事就算結束了,結果孟弗一抬頭,就看到青萍還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像是丟了魂兒一樣,孟弗提聲喚:“青萍?”
青萍回過神兒來,仍是一臉震驚,結結地問:“你你……你是皇上?”
李鉞清了清嗓子,沉聲道:“大膽青——”
孟弗趕手落在陛下的上,于是陛下的發言還沒有開始,就已經結束,孟弗道:“行了,您別逗青萍了。”
隨后又轉頭安青萍說:“沒事的,是他自己先騙的人,不會怪你的。”
見青萍仍是一副夢游般的樣子,孟弗覺得或許該給點時間,讓冷靜冷靜,便道:“我屋子里的書架有些,青萍你去幫我整理一下吧。”
“好的,小姐。”青萍習慣地應道,轉過,同手同腳地向屋子里走去。
“我哪里有騙人了?”李鉞握住孟弗停在自己前的手,在的手背上嘬了一口,笑道:“我就是個破管事的,看上了大小姐。”
孟弗抿,有些無奈地搖頭輕笑,目溫,將手從李鉞的手中出,挑起陛下的下,點頭道:“你這個管事的長得倒是還算周正,會伺候人嗎?”
月與燈的相輝映下,李鉞的一雙眸子晶亮得像是在發,他笑道:“大小姐,我可太會伺候人了。”
可惜大小姐今晚好像沒有讓他伺候的意思。
破管事的趴在桌子上,翻臉改口說:“阿弗,我想聽你彈琴了。”
“陛下想聽什麼?”孟弗問他。
“阿弗彈的,我都喜歡。”
孟弗的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轉坐直,素手撥琴弦,錚錚琴音便從這琴弦之間流淌。
花香旖旎,樹影扶疏。
謝文釗走在寥落的長街上,一座座高墻的影子將他在黑暗之中,他心里很,像是許多的麻線糾纏在一起,他理不出頭緒,也說不清自己到底想要一個怎樣的結果。
他明日就要與孟瑜親,孟弗以后會怎樣,其實與他并無多關系了。
謝文釗這樣想著,腳步卻不自覺地慢了下來,就在這個時候,一道清越的琴音突然從后傳了過來,謝文釗的腳步一下子停住。
他悉這琴聲,他太悉了。
謝文釗在琴藝上頗有造詣,并且向來對自己以琴音辨人的本領非常驕傲,他曾在風積山聽到過陛下彈琴,所以現在在那院子里彈琴的人也是陛下嗎?
這個猜測合合理,但謝文釗就是覺得哪里不對。
月如水,灑落在這清冷的人間,琴音依舊,卻比謝文釗從前聽過的任何一次都要更加明快輕松。
他突然轉過,瘋了一樣地向回跑去,他仿佛又一次回到徐州的那場大雨里,晚風起他的長袍,他的影被印在長長的時當中,他的影子則在千千萬萬的影子里掙扎又倒下,他借著雪白月,跑完這一條長路。
他終于跑到琴聲傳出的那間宅院外面,剛剛他就是從這里離開的,如今他又站在這門前,呼吸急促,雙手抖,他腦中一團,冥冥中似有鬼怪在引著他,他輕輕推開眼前的大門。
月一如既往的明亮,謝文釗卻有些討厭這月亮了,使他一眼就能看到此時在院中彈琴的人不是陛下,而是孟弗。
原來孟弗也可以彈出這樣的琴音。
這對謝文釗來說無異于是晴天炸雷,但或許是剛才被陛下嚇過一次了,此時他的大腦無比的清醒,而他好像有許久都沒這樣清醒了,縈繞在他四周的迷霧好像在這一刻全部散開,過去孟瑜彈琴時的各種古怪要求和他與孟弗親時發下的奇怪誓言都有了解釋。
只是……
當年在徐州彈琴的人到底是誰呢?
是陛下,還是孟弗?亦或者還有其他人,從始至終都是他的耳朵出來問題。
謝文釗忽然間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像是一場笑話,他這些年執著的到底是什麼呢?
其實若是其他人倒也還好,如果是孟弗……
謝文釗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那手只稍一用力,他的心臟就要鮮淋漓,飛濺,在這一刻,他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他不由地向前走了一步,想問一問孟弗是否有去過徐州。
他開始后悔,后悔過去的這些年從不曾去接近孟弗,了解孟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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