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逐溪走過去,堂而皇之地手隔在了葉涼與許修竹之間。

許修竹看著眼前的手掌微微一頓，慢慢抬起眼眸。

“你在做什麼？”

“那你又在乾什麼？”

許修竹有點不耐，“眼睛裡進了沙子。”

沈逐溪淩厲的目在他臉上停留片刻,拉起葉涼就往廳裡走。

葉涼一隻眼睜不開,走得踉踉蹌蹌有些跟不上他的腳步。

沈逐溪察覺後緩了下來，眼裡的戾氣也消散了不，“我帶你去衝一下眼睛。”

洗手池邊葉涼用巾把臉乾淨，然後輕輕眨了下眼睛。

“出來了嗎？”沈逐溪彎下腰,專注地盯著的臉。

掌大的小臉若凝脂，幾乎看不到孔。長長的睫掛著水珠，配上淚眼汪汪的雙眸,真真是我見猶憐。

他眼神漸深，結微微一。

“好了。”葉涼掉眼角的淚，輕聲抱怨，“你家的沙子為什麼跟人一樣難搞。”

這還帶拉踩的？沈逐溪忍不住笑,“說的你像搞過人一樣。”

話題有點跑偏，葉涼不哼聲了。不過好在沙子已經出來了。

搭好巾,兩人並肩往出走，沈逐溪想起來：“我以前聽彆人說,實在出不來可以用舌頭把沙子出來。”

“那樣不衛生。”葉涼一本正經地糾正到,“容易導致眼部染。”

“你們醫生是不是都有潔癖？”

“這不是潔癖不潔癖的問題,要講科學。”

沈逐溪忽然停下腳步,眼底深有莫名的緒在滾：“那葉醫生知不知道,應該怎麼科學的控製自己去做一些不應該做的事？”

葉涼想說不是心理醫生。可此刻沈逐溪的表很認真，讓不由慎重去考慮這個問題。

“你要做的是傷天害理的事嗎？”

“當然不是。”

“是能讓你快樂的事？”

沈逐溪眼幽深，輕輕勾了勾角：“可能是吧。”

葉涼理所當然地反問：“既然這樣，為什麼要控製？”

“因為我抗拒。”

他抗拒一切外來的迫,不想低頭，不願服。因為那代表著他在妥協。

可他總是不由自主的想靠近，想瞭解。好像心裡有一條警戒線，而他在危險邊緣來回試探。

那覺很奇怪，像自己在跟自己打架。

葉涼忽然就想起很久以前的事。小時候跟葉文彥就不算近親，那時候他工作忙，隔三差五纔回一次家。每次見麵都有一種陌生的覺。

顧寧去世後，試著跟葉文彥親近。原本是帶著抗拒和害怕的心理，可後來發現其實也冇那麼難。

葉文彥是的父親，相近是天。那時候他們的關係有所改善，以為的妥協換來了不錯的結果。可是後來李和葉初靈的出現打破平靜的表象。

那時爺爺告訴爸爸再婚是正常的事。苦口婆心教育人在長大的時候要學會接，要懂得妥協。可是他們卻從來冇有提醒，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麵對現實。

因為那纔是最殘酷的。

思緒從記憶裡回，葉涼神淡然。小時候的牢記母親的話，為了那點溫暖可以委屈自己，取悅不喜歡的人做不想做的事。然而現在的隻想對那時候的自己說——

“不想做那就離遠一點。”

生而為人，冇什麼是舍不掉的。

……

大門外，葉涼跟沈老爺子道彆。老人家頭髮花白但神矍鑠，一臉慈祥地告訴下次再來玩。

葉涼笑著答應，隻是不敢保證還有冇有下次。

沈逐溪不正經道：“下次我再帶來，可以抓你池子裡的魚烤來吃嗎？”

老爺子瞪他一眼，無地關上了大門。

許修竹神淡淡地看著這一幕，清冷的眼底冇什麼緒。返程時他十分自然的提議：

“一起走吧，我正好要去你家附近，可以順路送你回去。”

這樣一說葉涼也就不好再麻煩沈逐溪了。畢竟他送自己還要繞路。

“那我就坐他的車回去，你路上小心。”

隔著兩輛車的距離，沈逐溪與許修竹都沉默地著彼此。

夕將他們的影子拉長，溫暖的黃昏裡劍拔弩張的氣氛在默默滋生。

眼看葉涼離自己越來越近，許修竹表一鬆，主打開副駕駛的門。

“我冇法開車。”沈逐溪沉著臉勾住葉涼的領將人拽住，“胃疼。”

葉涼被迫停下腳步，轉過頭，“剛纔不是還好好的嗎？”

“不知道，可能是吃了辣的。”沈逐溪擰著眉把車鑰匙拋給，“你讓我自己走，要是路上疼得厲害，方向盤一歪……”

“我幫你開就是了。”

怕繼續說下去沈逐溪把自己說進骨灰盒裡。

“我送他回去，有時間聯絡。”這種況葉涼隻好拒絕許修竹的好意。

人不要臉天下無敵，許修竹一口氣憋在口，連語氣都了幾分：“我怎麼看他像裝的。”

“萬一不是呢。”職業使然，葉涼習慣的選擇相信。

走過去拉開副駕駛的車門把沈逐溪扶上去，而後自己坐進了駕駛位。

沈逐溪著邊的笑意，慢條斯理繫好安全帶。趁葉涼不注意的時候，得意的朝外麵做了個口型——

loser。

車子緩緩駛離，揚起一片塵土。許修竹嗆得咳嗦幾聲，表鷙地罵了一句：“艸。”

可真他媽不要臉。

—

路上沈逐溪十分安靜，畢竟他現在是個“病人”。

葉涼看到他蔫的樣子，建議到：“一會看到藥店先買點藥吃。”

“不用了，我家裡有。”

“那你可以睡一會兒。”

沈逐溪手肘搭在窗邊，手撐著頭，懶洋洋地看著的側臉。

夕的照進來，在的臉上拓下一層影。專注地著前方，睫濃卷長。

他眼眸閃了閃，啞聲說：“我睡不著，你陪我聊會天吧。”

“聊什麼？”

沈逐溪舌尖了，“你跟那個姓許的認識很久嗎？”

葉涼飛快瞥他一眼，“嗯。”

“嗯是多久？”

“從出生就認識。”葉涼淡淡說，“父母認識。”

不知怎麼，沈逐溪忽然就有點不平衡。怎麼同樣都是父母認識，他們在二十多年後才見麵。

不過隨即想到他和葉涼還有另外一層關係，心忽然就好了很多。

“有些人認識一輩子也像認識了一天。但是有些人，認識一天就彷彿認識了一輩子。”他忽然湊過去，用那雙多的桃花眼直勾勾著，“你覺得呢？”

葉涼直本發作：“認識一天就像認識了一輩子，你確定不是在太平間見的麵？”

沈逐溪：“……”

良久，他忽然輕輕笑了出來。

他聲音很好聽，笑起來也十分悅耳，像是低沉的小提琴。

葉涼不明所以，扭頭看他一眼，“這麼好笑嗎？”

“葉涼。”

“嗯？”

他微微收斂，桃花眼溫似水，眼底浸著人的笑意，“冇什麼。”

就是忽然想你。

……

本來葉涼是打算先把沈逐溪送回家，自己再打車回去。可是在沈逐溪的堅持下，把車開到了自己家樓下。

一再確認沈逐溪冇事之後，葉涼與他道彆。

走進小區卻意外看到了等待多時的葉文彥。

“小涼，我們談談好嗎？”

葉涼目不斜視地從他麵前走過。走出幾米後停下腳步，“我正好也有話跟你說。”

……

葉涼離開後。沈逐溪接到了白冬凝的電話，問他有冇有時間喝一杯，順便有些事要跟他說。

寵醫院生意紅火，他忙的暈頭轉向，兩人已經好久冇見麵。

沈逐溪要了一杯酒，拿了魷魚放進裡嚼，“徐二傻呢？”

“有項目開機，他前幾天就去影視城了。”

話剛落，白冬凝看到兩個人走過，揚了揚下，“你看那邊。”

沈逐溪轉頭，看見牆邊一桌坐著兩個男的。其中一個是季來，另一個悶悶不樂的看起來有點眼，但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看誰？”

“那個男人季栩，是季來的堂弟。”

沈逐溪不明所以，“關我什麼事兒？”

白冬凝不不慢解釋：“季栩是葉涼的前男友。”

沈逐溪目落在那邊，瞇了瞇眼睛。半晌，想起來是在畫廊糾纏葉涼的男人。

他喝了一口酒，“你讓我來不會是要說這個吧？”

像葉涼那種人，冇人追纔不正常。更何況已經是前任了，跟和他都沒關係。

白冬凝耐心解釋：“我就是忽然知道了關於葉涼那些謠言是從哪裡傳出來的。”

從一開始他就覺得奇怪。又說木訥，又說私生活□□。這也太矛盾了。

沈逐溪對此也略有耳聞，現下會意過來，“他們說的？”

“嗯哼。”白冬凝撇，“有這麼個冇擔當的前男友，葉涼也算倒黴。”

做不到好聚好散就算了，還在背後散播謠言，毀孩子的名聲。弄得現在好多人都以為葉涼是個什麼水楊花的人。

“不過你要是真想退婚，完全可以利用這一點。”

沈逐溪鄙視他，“你他媽還有冇有人？”

猜到他不會接，白冬凝輕笑一聲，掏出手機放到他麵前，“葉家最近出了點事，葉文彥人設崩塌，票也跌了不。你趁這個時候跟沈董提退婚的事，冇準能。”

沈逐溪大致瀏覽了一下，對葉家的事有了個大概的瞭解。

沉默片刻，沈逐溪把資料刪除，將電話還給白冬凝。

“以後不用再做這些事了，我用不到。”

白冬凝敏銳地察覺到他的變化，試探地問：“你的意思是？”

沈逐溪嗤笑：“管你吊事。”

他就是忽然不想退婚了。

———

客廳裡葉文彥坐在沙發上，表有些侷促。他眼睛裡佈滿了紅，徹夜難眠中黑眼圈也跑了出來。整個人看上去憔悴了不。

“我明天還要上班，有什麼事就快說吧。”

葉涼坐在他對麵，語氣和表都著疏離和冷漠。

葉文彥握的雙手了，緩緩開口：“我知道是我不對，這麼多年虧欠了你和你母親。”

葉涼眼底一片平靜，恍若未聞。

“你……你能不能勸勸你小姨，讓不要再盯著葉氏，再這樣下去對你也冇什麼好。”

其實這件事葉涼也是才知道的訊息。剛進門的時候秦苒發了一條鏈接過來，葉氏旗下產業黑幕接連被曝，票跌了好幾個點。

顧安璿是榕城電視臺新聞主播，是個比較有影響力的份。前兩天以個人賬號對此事進行了詳細揭。

葉涼不知道小姨是不是收到了什麼訊息。隻是現在清楚了葉文彥是為什麼而來。

他真是從來不令人失。

葉涼冷漠地拒絕：“葉氏怎麼樣跟我無關。”

“這裡麵也有你母親的心，你不看在我的麵子上也得想想啊。”

虧得葉文彥還記得葉氏是如何在榕城拔地而起的。一清二白的凰男，靠方家裡拉攏資源介紹人脈，一點一點把生意做起來。

有錢後底氣足了，就覺得可以跟妻子平起平坐，在外麵花天酒地彩旗飄飄也毫不覺得愧疚。等到有麻煩倒是想起來是誰幫他鍍的金。

葉涼替母親不值，也鄙視葉文彥的渣。深深舒了口氣，臉上依舊冇什麼表：“你如果真覺得對不起媽媽，就帶著你兒從現在的房子裡搬出去。”

葉文彥一怔：“什麼？”

“這套房子雖說是你買的，但是是送給我媽的禮。而在我年後本來應該過戶到我的名下。”

葉家如今住的這套彆墅是換了四套房子後最終定下來的。那時候葉文彥的生意蒸蒸日上，價水漲船高。一高興就買了市最貴的房子送給顧寧做禮。

這麼多年過去，榕城城市規劃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套房子的價值已經不知道翻了多倍。但是葉涼看的從來不是它的商業價值。

以前以為，這裡承載的是他們一家三口的回憶。就算顧寧不在了，關於的一切始終尚存。

可是現在……

“小涼……”葉文彥言又止。

“你不願意？”緒在眼底翻滾，葉涼忍著不與他歇斯底裡，“當初要靠著顧家出人頭地，現在還要在姓顧的地盤上養你來曆不明的兒？”

“葉涼！”的話字字紮心，幾乎是把他的尊嚴踩在地上碾。

葉文彥有一瞬間的失控，他控製不住地抖，片刻後難堪地抹了把臉，“你彆說了，我搬。你放心，不管怎麼樣該屬於你的我一樣都不會給你。”

這應該是他目前唯一能做出的補償了。

臨走前葉文彥告訴葉涼：“不管你信不信，我從來都冇有想過要傷害你和你母親。我和李十幾歲的時候就在一起，隻是後來……”

“你們的事我冇有興趣。”葉涼冷聲打斷，“人和最大的區彆就是前者道德約束。我不想像我媽一樣活的不明不白，所以請你不要再乾涉我和沈家的婚事。”

葉涼直言：“你冇資格。”

—

其實這幾天過的最不真實的人是葉初靈。

這麼多年以來一直以為自己過的是寄人籬下的生活。大氣不敢，隻能逆來順。也埋怨過為什麼李這麼狠心把扔給繼父獨自出國去。

忍氣吞聲十幾年，如今終於可以理直氣壯地站在葉涼麪前。因為是名正言順的葉家人。

今天聽說葉文彥去找葉涼，的心開始忐忑起來。就怕老頭子頭腦發昏，答應了葉涼什麼離譜的要求。

葉初靈心不在焉地著指甲油，時不時看一眼時間。時針指向八點，總算等到葉文彥的車開進了院子。

一腦放下手裡的東西，做了個深呼吸，起迎了上去。

“爸你怎麼纔回來啊，吃飯了嗎？”

“冇胃口。”

“你想吃什麼，我讓李嫂去做。”

客廳裡到都是購袋，鞋子服堆一座山，七八糟的鬨眼睛。

葉文彥眉頭擰了起來，心煩地直奔二樓。

葉初靈趕抓起一個袋子追上去，討好地說：“爸，我幫你買了件襯衫，你要不要看看？”

“我不需要。”葉文彥頭疼的厲害，語氣不由衝了幾分，“把你的東西收拾好，明天搬家。”

葉初靈一時間冇有反應過來什麼意思，“搬家？為什麼？”

“讓你搬你就搬，哪那麼多廢話！”

……

葉初靈消化了一晚上，還是冇能接這個訊息。

先不說這房子如今市價上億，在這裡也住了十幾年都有了，憑什麼說搬就搬？

老頭子一到家就做出這麼個決定，不是葉涼蠱的就有鬼了。

思來想去葉初靈決定去找葉涼，要不痛快大家就都彆想痛快。

特意挑了葉涼快下班的時候過去，讓冇有拒絕自己的藉口。剛到了醫院，葉初靈在門口遇到一個人。

老太太穿著乾淨得，黑白參半的頭髮挽得一不茍。麵相明中著幾分刻薄，一看就很不好相。

葉初靈眼眸一轉，笑容恬靜地迎了上去。

“伯母好巧，在這裡遇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