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漆黑寂靜的鄉村公路上。
一輛破舊的麵包車,搖搖晃晃向前行駛。
“師傅,還有多久能到雲城?”
“快了,拐過這個灣,上了橋就快了。”
“一個小時前你就是這麽說的。”
“這次真的快了。”
麵包車已經在這條路上開了很久。
乘客們都失去了耐心,昏昏睡。
陳默睜開泛紅的眼睛,看了看黑的窗外。
模糊的車窗映出他年輕而疲憊的麵容。
他已經好幾天沒合眼了。
一個星期前,他突然接到爺爺病重垂危的噩耗。
當即就放下一切,從學校往回趕,連假也顧不上請。
萬幸見到了爺爺最後一麵。
村裏人說,爺爺七十高壽,又走的沒有痛苦,是喜喪,讓他別太難過。
陳默也確實一顆眼淚沒掉。
整個人渾渾噩噩。
然而葬禮結束,收拾好一切,上了返回市區的車,連日積攢的悲痛與疲憊卻一下子湧了上來。
老人慈祥的笑容,仿佛隨著窗外的景一同離他遠去。
他才猛然間真正意識到,從今以後他就是一個人了。
雙眼又朦朧起來。
陳默用力了臉,靠著車窗閉上酸的眼睛,努力讓自己睡。
可腦袋昏昏沉沉,怎麽都睡不踏實。
爺爺在臨終前對他說的那些話,不斷的在腦海中重複。
“小默,爺隻能最後再幫你三件事,今後的一切隻有靠你自己了……”
嘎吱——
突然,伴隨著一聲尖銳的剎車聲,麵包車猛的停了下來。
整車人猝不及防朝前撲去。
“師傅你怎麽回事?”
“到底會不會開車啊!”
幾乎所有乘客都埋怨起來。
“怎麽了?”陳默也被驚醒,抬起頭,左右看了看,不由得微微皺眉。
窗外漆黑一片,兩旁都是幽深的草木,四周不見一點燈火。
前不著村後不著店。
隻有這種為了節省高速過路費的黑車司機,才會冒險走這種偏僻小路。
這裏離市區還遠,要是車壞了就麻煩了。
“真尼瑪的有病啊!突然跳出來,想找死啊!”
麵包車司機吐掉裏的煙頭,把腦袋探出窗戶,對著外麵破口大罵。
原來是突然有人從路邊衝出來,如果不是司機及時剎車,就撞上了。
“對不住對不住,我在這裏等了幾個小時,終於見輛車,太激了!”
昏黃的車燈下,是個渾漉漉的中年男人。
他跑到車窗邊,對著司機央求。
“我來這附近釣魚,路太了,不小心連人帶車掉進水裏,好不容易才爬起來。”
“托車沒了,我又迷了路,在這片林子附近走了很久,實在沒力氣了。”
“這麽久就到你們這一輛車!師傅,行行好,帶我一程吧。”
中年男人臉慘白,不但頭發上纏上了水草,似乎還摔傷了,滿的泥濘中夾著點跡,看起來可憐的。
司機收起火氣,上下瞟了瞟他:“你們這些釣魚佬的心也太大了嘛,一個人敢跑這種偏僻的地方來?”
“就是聽說這裏人沒人搶位置,特意過來的,誰知道這麽倒黴嘛。”釣魚佬垂頭喪氣。
“帶你也行,半道上車也按全價收。”
“隻要帶我回城,多錢都行。”
“那上來吧。”
司機打開車門,讓那釣魚佬上車。
“大晚上的不容易,大家一啊,很快就到了!”
但車上已經滿員了,沒人願意和一個渾漉漉的人在一塊,都不願意讓座。
司機從座位底下出個折疊小板凳,讓他單獨坐在門口的過道。
他一上車,便帶來一濃濃的水汽和泥腥味。
前麵的乘客頓時皺起眉,扇了扇鼻子,扭過去。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釣魚佬知道自己上的味道不好聞,帶著苦笑,一個勁的向其他人道歉。
車門呯的關上。
麵包車繼續出發。
這種黑車半道上客、超載,都是常有的事。
陳默原本沒有放在心上。
但是——
當車廂的燈暗下的時候,他不經意看到,釣魚佬的旁還坐著一個人!
“嗯?”
剛剛上車的不是隻有釣魚佬一個嗎?
“我看錯了?”
陳默了眼睛,仔細朝前麵看去。
雖然車已經熄燈了,但借著車頭反過來的微微芒,還是能看到,釣魚佬的邊確實有個模糊的人影。
不過線實在太暗,看不清是誰。
大家都有座位,剛才還嫌棄的不得了,誰會和滿臭味的釣魚佬坐在一起?
陳默坐在最後一排,目從整個車廂掃過,沒看見哪個座位了人。
他並不喜歡多管閑事,但心裏總覺得哪裏沒對。
眼睛閉上,又睜開。
默默的數起了車上的人數。
隻要人數是對的,誰坐在釣魚佬邊都無所謂。
“1,2,3……”
“9,10……11!”
“不對!應該是10個人,哪來的11個?”
陳默打了個激靈,睜大眼睛,當即又數一遍。
這種中型麵包車滿載出發,算上司機,一共九個人。
加上剛才上車的釣魚佬,也才十個。
可現在,不管陳默怎麽數,車上都有十一道影。
多了一個?!
“難道在這之前還有人上車,隻是我睡著了不知道?”
陳默驚疑不定,小聲的詢問旁一直刷手機的中年婦:“大姐,請問這輛車路上一共停了幾次?”
“不就剛那一次嗎?”中年婦頭也不抬。
“剛才一共上來幾個人?”
“一個啊。”
“不是兩個?”
“哈?”中年婦無語的瞥了瞥陳默,“你這小夥年紀輕輕的,咋就眼神不好了呢?不就那一個釣魚的嘛!渾臭烘烘!”
隨後,不滿的了脖子,拿出一條花巾披在肩上。
“這摳門司機現在咋把空調開那麽大,涼颼颼的不怕人冒!”
然後關掉手機,抱著膀子打瞌睡。
黑暗中,陳默的汗一豎了起來。
車隻停了一次。
人隻上了一個。
也就意味著,他沒有弄錯。
車裏真的多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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