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線再次回到當天的宴會現場。

    江延灼當時獨自離開後，徑直走到花園的角落，點燃一煙。煙霧繚繞裏，煙頭的火星忽明忽滅，煙草味彌漫開來。花園的燈盞不多，黑暗之中，年的麵孔在火星的微中，約約地看不真切。

    冷菁宜講完該講的，走到花園後門之後，如釋重負地吐了口氣。

    周邊總算沒有人了。冷菁宜方才還笑著的眉眼和勾起的角，在一瞬間便消失殆盡。

    空氣裏有刺鼻的煙草味道，冷菁宜不喜歡，皺了皺眉。回眸，這才發現，周邊其實還站著個人。

    江延灼臉孔在暗，冷菁宜看不真切，隻有煙頭的火星忽明忽滅。其實對這個看不清麵孔的年沒什麽興趣，直到年從黑暗走出來，冷菁宜突然覺得非常悉。

    “……是你。”冷菁宜輕輕開口。

    江延灼眉一挑：“——我們見過？”

    京腔濃鬱，耳鑽在微下閃爍。

    冷菁宜這才發現說錯了話，畢竟自己現在是冷兮芮，對麵的表現一看就是原先不認識的：“——沒見過。不好意思，是我認錯人了。”

    江延灼低頭，看著冷菁宜淡淡的神，已經與剛才講話時分明是兩副臉孔。

    樹頂上裝的燈盞是白兮兮的，過樹葉的隙灑在的發頂和側臉，頭發眉烏黑，睫在下眼瞼有影，茶的瞳仁通。氣質冷冷的，生人勿進的氣場，以為圓心，覆蓋半徑為三米的圓。

    很清冷的長相，蒼白的皮和紅的眼尾有一種撞的視覺衝擊。漂亮是漂亮，臉上表是寡淡的，但卻還混雜著一種……莫名其妙的厭惡。

    他突然有一種，很想讓難堪和痛苦的惡意。

    江延灼角不明顯地勾了勾：“冷兮芮？”

    “恩。怎麽了。”冷菁宜回答。

    “什麽怎麽了，你說這怎麽回事兒啊。”江延灼哂笑，語氣明顯地帶著點兒慢吞吞的惡劣：“冷家二小姐，怎麽就死而複生了？”

    江大爺講話一如既往的一針見，順便殺個人誅個心。江延灼右耳那顆金紅耳鑽，此時在影下閃閃發亮，有一瞬剛好刺了冷菁宜的眼睛。

    嘖。

    冷菁宜反應很快，隻是微微皺眉：“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可能是有什麽誤會。”

    說完正轉離開，江延灼一把攥了的左手手腕。

    冷菁宜倒吸了一口冷氣，那個部位剛好是昨天紋的地方，本沒長好，隻是有個蝴蝶的痕跡罷了。

    強烈的痛令整個人僵，吃痛地嗚咽了一聲，而對麵本不放開，語氣還饒有興致：“怎麽了？這麽疼？”

    “你放開。”冷菁宜後背一陣冷汗，甚至能覺到珠正從的傷口一滴滴往外溢。的語氣漸漸弱下去，右手指尖微微抖。

    江延灼笑了一聲，鬆開他的手腕，略帶調侃道：“既然這麽疼的話，還特意去紋這個幹什麽啊，小姑娘？”

    瘋子。

    變態。

    冷菁宜幾乎是在江延灼鬆開手腕的同時，抬起右手狠狠扇了過去，語氣生冷又暴躁：“閉。”

    正正好好打在江延灼脖頸與下頜線界的那個傷口。很巧的是，那也是昨天才有的，一個未痊愈的傷痕。

    冷菁宜提起擺就往正廳跑去。

    覺得之前對這個人的印象，是人生中看人最不準確的一次。昨天還以為他桀驁又勇敢，甚至有些欽佩他的頑強。現在看來，此人大多神不太正常，要麽就是有暴力傾向。

    冷菁宜又想了想，覺得大概是兩者兼有。

    花園裏黑暗的年靜默數秒，抬起手了自己脖頸的位置，突然饒有興致地嗤了一聲，語氣帶笑。

    “。沒看出來啊小姑娘。”

    “——脾氣還暴躁。”……

    冷菁宜在那天之後，在家沒什麽事，也懶得，紋也剛好在恢複期。除了一日三餐，就一個人待在小房間裏做題目。來京城之前特意關注了一下這邊的題型，和之前做的卷子差異還是比較大的。是總分這一塊兒，江蘇卷480分，京城卷750分，這兩者的差異不言而喻。

    冷家宅院裏，除了林管家很偶爾地會關心一下冷菁宜，其他的傭人多多都背後說點雜碎閑話，即便麵上都喊一聲二小姐。不過冷菁宜從來不在乎這些，說什麽就讓們說什麽去吧，無所謂。冷菁宜對一切都保持漠不關心的態度，一向懶得多管閑事。

    後來從傭人口中得知，京城首富江家，有個叛逆的爺，同時也是獨子，名江延灼。默默記住了這個討厭的名字，不過更關心的是自己接下來在哪兒上學。資料上原本寫著，在六中上的高一，但是之後自己獨自去了國外，也不知道學籍有沒有注銷。

    當冷菁宜開口問從外頭回來的林管家的時候，對麵一拍腦袋：“我還以為你早就知道了呢！資料上沒有嗎？”

    冷菁宜保持麵癱：“不知道。”

    “嗐，是我年紀大忙糊塗了。”林管家笑笑，“京城二中，是個好學校，每年升學率很高的。轉學手續早就都辦好了，裏麵的學生也大多家庭條件差不多。我記得二小姐你原來在學校績也好的吧？所以給你分到零班了，京城二中最好的班。”

    冷菁宜唔了一聲：“知道了。”剛想回房間，去準備不知道京城二中會不會有的開學考試，卻被林管家住：“二小姐，等一下。”

    “恩？什麽事啊林管家。”

    林管家沒回答，俯從袋子裏拿出兩盒黑巧克力：“這個是買給你的。我兒說的，這個牌子最好，味道也很醇正。”

    冷菁宜愣了一下。隨後小心翼翼地接過：“……謝謝。”……

    在的紋徹底平整的那天，冷菁宜坐上了開往京城二中的車。一路上林管家話不，冷菁宜答的不多，但一直在聽。自從到了冷家，也就偶爾說話的林管家能讓覺到些許人味。冷慕宸和冷述筠，直到現在，都沒再出現在冷家。

    京城二中，二代跟富二代的聚居之地，遠近聞名的貴族重點高中，升學率年年穩居全市第一，是多人可而不可即的天花板高中。進來的學生要麽非富即貴，要麽就是績優異到極點。冷菁宜背著淡紫的雙肩包，穿過縱橫錯的樓宇和小樹林，找教室十分不順。本來就路癡，學校太大，大小路又多又，實在讓頭疼。

    終於在三樓找到班主任的辦公室時，早自習的鈴聲已經響起。輕輕敲了敲著熱氣的門，得到允許後推開：“柏老師。”

    柏老師見到，尷尬地笑笑：“冷……兮芮是吧？”

    冷菁宜點點頭：“恩。不好意思，我遲到了，不太認得路。”

    “沒關係，學校大，是比較繞，之後多悉悉就好了。”柏老師招手讓過去，把冬季校服拿給，語氣略有些磕磕絆絆。

    教材之前冷菁宜都看過，的績本就不錯，雖然轉學之後試卷題型的變化比較大，但好在現在才高二，還有一年半的時間才高考，有充分的時間調整學習習慣。還有知道，冷兮芮是個學渣。

    所以冷菁宜決定，演一出學渣變學霸的戲。

    “現在剛好是早自習，第一節課是我的理課，等待會兒課再帶你進教室吧。”柏老師見時間還早，“一樓有更室，冷同學，你先去把校服換一下吧。”

    “好。”冷菁宜麵上乖乖地答應，拿上校服後開門出去，留下一陣淡淡的清冷木質玫瑰香氣。

    “真漂亮。”辦公室裏隔壁班班主任忍不住讚歎，“氣質好像港星哦，眼珠子稀罕，是茶褐的吧，皮也白淨。我老早就聽說隔壁六中的冷兮芮長得漂亮，沒想到是這麽漂亮啊。”

    “羨慕什麽啊你。”柏老師搖了搖頭，“冷家人啊——這下我們高二零班又多一個惹不起的，我整天上課像供大神似的。”

    “哦對，我是聽說，六中的冷兮芮貌似脾氣時好時壞的。”旁邊辦公桌上的老師附和了一句：“不過現在看著，還乖啊。”

    冷菁宜是冷兮芮替的事，隻有柏老師知道，他還得戰戰兢兢地保守住這個。柏老師真覺得，自己已經不是什麽教師了，這分明就是個特務啊！

    “說到惹不起的，柏老師，您是不是忘了跟冷兮芮同學囑咐一句了？零班有幾個人……好像不太好惹的吧。”一個老師道。

    柏老師回過神來：“嘖！這麽重要的事兒怎麽給我忘了呢！”……

    學校底樓，今年茶花和杏花開得早，混合著雪鬆和梅花的香氣。

    更室不難找，靠著場，裏麵沒有人，暖氣依舊開著。冷菁宜把大換下來，厚厚的冬季校服碼數本來就大，又瘦，穿在冷菁宜上鬆鬆垮垮的，袖子長度蓋過半隻手，隻出一截指尖。

    剛好可以遮住紋，也不需要戴手表了。冷菁宜收拾好後，背起書包準備在學校裏隨便轉轉。

    京城二中占地麵積真的很大，目測應該有原來在綰洲那所學校的三五倍不止，樓房樣式又豪華，音樂廳、圖書館、科技樓、國際部都有，食堂都有兩個，分中餐廳和西餐廳，說是高等大學的配置都可以，真不愧是鼎鼎有名的天花板貴族學校。

    冷菁宜是想在場附近安安靜靜獨自消磨完整個早自習的，可生活偏偏不如意，場拐角傳來一陣罵聲，混合著什麽東西撞的聲音，像是在鬥毆。頭頂樹葉窸窸窣窣，一陣推搡辱罵的聲音越來越近。

    無聲地閉上眼睛：不是吧。

    就算在是以前，學校管製不嚴，見這種事的頻率也完全沒有特別高啊。怎麽一進來，就能著呢。

    除非……京城二中本不像傳聞中的那麽規矩。

    冷菁宜想都沒想就往反方向走。這種東西見多了會影響心，雖然的心很會被什麽事影響。

    “江延灼！你以為你自己是誰，京城二中沒人管你們，就可以無法無天了嗎！”

    冷菁宜步伐猛地一滯。

    假的吧。難以置信地回過頭，放輕步子，往聲音來源的方向走。

    之前遇到的那個有病的人，居然也會在京城二中上學？

    悄悄在後麵探出半個腦袋，看見餘緋煩躁地把向凜抵在牆上，向凜的頭發已經混不堪，沾著水泥和灰塵。

    空氣裏有蔓延開來的腥氣。冷菁宜心裏“咯噔”一下。

    江延灼之前本來隻是懶散地斜倚著牆，看著餘緋跟肖泊亦二對五，一邊漫不經心地煙，像是眼前的場麵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但是向凜這話一出，餘緋就鬆開手，往旁邊退了一步。江延灼嘖了一聲，舌尖抵著後槽牙，笑著蹲下來，手裏的煙架在上：“欸我——向凜這話就不對了啊。你他媽哪隻眼睛看見我手了？”

    “你以為，我真的會在乎你那些傻事？”

    肖泊亦在他後，靠著餘緋哂笑：“啊哦，完了。”他們兩側還趴著幾個人，上也都是塵土，明顯是被揍得起不來了。

    江延灼緩緩偏過頭，抬起手中的煙，指著向凜的臉，眼神像是獅子在審視自己的獵：“喲，那您既然都這麽說了，老子總也不能什麽都不做了是吧，那多對不起您吶？”

    氣氛詭異地安靜，他明明沒有什麽多餘的作和表，氣場卻令人瞬間寒直豎。冷菁宜不倒吸了一口冷氣。

    江延灼的作很快，幾乎是沒等向凜反應過來，一把拽起他的領，把他從地上拖起來，再次狠狠地掄到牆上。柵欄震的聲音巨響，灰塵抖落，向凜的臉揚起，江延灼接著一拳揍上去。

    整個過程快準狠，從開始到結束不過三秒鍾。

    “我是誰？”江延灼角勾了勾，“向凜，你給我記住了，我隻說一遍——我是你天王老子。”他拽著向凜的服把他整個人提起來，又狠狠地摜在牆上，瞬間整下來許多白末：“聽明白了嗎？”

    那個向凜的男生已經疼到說不出話，眼睛瞪著江延灼，似乎還是不服，可實在是沒有餘力，支撐他再罵一句什麽，或是再反抗些什麽了。

    “差不多行了餘緋，茶妹說早已經消氣兒了，讓你記著早點回班。”肖泊亦靠在牆上，懶懶散散地笑著朝餘緋道。

    冷菁宜數了一下人，站著的三個，倒著的五個。非常明顯地覺到，這個江延灼的人，打架很野，很兇。隻要他出手，必定見。

    冷菁宜本來是臉盲，但江延灼那一口地道的京腔，右耳上的金紅耳鑽，還有那次不愉快的經曆，讓不得不記住了他。

    同時冷菁宜也告訴自己，千萬不要和這種人有太多的牽扯。

    好在這樣打打殺殺的角，肯定不會在傳聞中績很好的零班的。冷菁宜想到這裏驀地鬆了口氣，真不是戴有眼鏡看人——隻是江延灼這樣的，很難看上去是會好好學習的樣子。

    冷菁宜又忍不住仔細打量了江延灼這個人。

    黑發略微中分，稍稍遮住眉，雙，漆黑的眸子不羈而張揚。下頜線利落分明，臉上的表桀驁又帶些玩味，看著很野，眉目卻幹淨。

    氣溫雖不是零下，但冬天還是冷的。他的校服敞著前襟，袖口挽起出勁瘦的手腕，黑低領，鎖骨深陷。

    形頎長，雖然江延灼懶懶散散地沒站直，但能看得出他高肯定在一八五以上。是站在那兒投下一片影，氣場就比別人勝出一大截。對了，江延灼很好看的一點是，他的眼下有一顆淚痣。冷菁宜視力好，看得很清楚。

    冷菁宜客觀評價，憑這張臉，江延灼下海掛牌就能五位數字起……

    想說的意思其實是，江延灼在學校裏肯定有很多生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