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兩天，冷菁宜就能出院了。

    林管家給在京城二中請的假還剩下一天，冷菁宜沒早回去，決定在家自主學習。

    那天是喻旻川開著輛白的奔馳，送回的家。不用問家在哪兒，車直接停在了大門口。冷菁宜這兩天好的，沒留下什麽後癥，從車子的後備箱拎出自己的行李箱，也並沒有很費力的樣子。

    跟喻旻川謝過之後，冷菁宜回家，在院子裏見到了剛掛電話的林管家。

    林管家嚇一跳：“二小姐你怎麽提前回來了？是怎麽回來的？打車還是怎麽樣的？現在還疼不疼啊？怎麽也不打電話找我來接你？”

    冷菁宜差點被林管家這個樣子逗笑了，溫吞道：“林管家，放心吧，我早就沒事了。老太太現在是在裏麵嗎？”

    “欸，冷老太太在樓上。”

    冷菁宜跟冷老太太的關係不冷不熱，一直和氣，冷老太太給什麽也就拿著，跟之前冷兮芮和冷老太太相的模式很相似。

    冷老太太每況愈下，醫生跟冷慕宸暗示過很多次，老人家神不好，加上心髒衰竭，不剩多時間了。

    冷菁宜從林管家口中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心裏難過的。淚點很高，不怕死不怕殘不怕難，但點很奇怪，怕給過溫的人在某一刻的突然離開。

    就算冷老太太的不是給的，在這段日子裏，也的確從冷老太太上，得到了很多溫暖，打心眼兒裏謝老太太。

    冷菁宜把行李箱整理完，去廚房間拿了杯喝的，敲了敲冷老太太的房間門。

    “進來吧，孩子。”冷老太太的聲音很慢，也很慈祥。

    冷菁宜關上門，把老太太喜歡喝的茶添在青花瓷的杯盞裏，靠著老太太邊坐下，綻開笑：“我回來啦，已經沒事兒啦。”

    “沒事就好啊，我這兩天老擔心，晚上都睡不著。”冷老太太笑了：“關鍵是家裏人還不讓我走，我這老腰老的，是不行。”

    冷菁宜睫了，輕聲細語安：“怎麽會，沒有的事。”

    冷老太太笑得很快樂：“孩子，你真的很善良，兮芮沒你懂事。”

    冷菁宜那一瞬間手指尖都是涼的。

    臉皮發麻，手腕上早就不疼了的紋，突然就作痛。

    老太太糙的手蓋在冰涼白皙的手背上，是溫暖安全的：“別怕，孩子，你真的苦了。”

    “我知道你不是我的兮芮，”老太太莞爾，“慕宸他人都這麽大了，沒你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懂事。我替他給你道歉，孩子。”

    冷菁宜的手在抖。

    “一開始我啊，確認這件事的時候……真的特別生氣。”冷老太太歎了口氣：“覺得你就是為了錢來的，甚至了想把你趕出去的衝。”

    “但是我這麽一回想起來，你本不是這樣的。”

    “你和我沒有緣關係，我卻覺得……咱們好像是真的長輩和孫。”冷老太太臉上的皺紋舒展，的眼睛是清冽的：“這個家太冷了，我都找不到一個陪我說話的伴兒。我知道自己活不長了，還好在最後一段時間，還遇上個知心的乖孩子。”

    冷菁宜眼眶紅了，聲音有些哽咽：“您別說了。”

    “老太太不知道你以前的日子是怎麽過的，你媽媽對你好不好？”冷老太太布滿青筋的手抬起，抹掉冷菁宜眼角的一滴淚：“要是想了，可以去看看。”

    “很好的。”冷菁宜垂著眸，心裏發酸：“對我很好。”

    不忍心告訴冷老太太，以前過得不好。說出這樣的話，滿是一半辛酸一半委屈，卻生生要讓對方聽出歡喜。

    “你這個孩子，什麽都好，就是有的時候太喜歡憋著了。老太太我有時候能覺到你笑著的時候一點兒都不開心，可是你也不會說。”

    “總是覺你很累，很特別快樂。我就一直問自己，這怎麽會呢？怎麽回事呢？我看人家十幾歲的孩子，天天笑嘻嘻的啊，咱們家的孩子，怎麽就不是這樣的呢？”

    “總是跟我樂嗬嗬的，但我不在，馬上就回到不開心的樣子了，為什麽呢？”

    冷菁宜抬起眼皮，半含秋水的一雙柳葉眼裏泛了水。

    都知道。

    “這個年紀的孩子啊，有時候不開心就是該哭一哭，高興了就是該大聲笑一笑的。兮芮就是特跟我撒，我特別喜歡這一點。”冷老太太笑了：“這人一旦老了啊，覺到自己被需要的時候，就特別容易到滿足。”

    “菁宜啊，老太太也希你，能需要需要我。而不是戴著兮芮的那副麵，哄著我的心。”冷老太太皺眉：“……紋很疼的吧？記得你第一天答應老太太我的哦，以後不要再紋了。”

    “就是咱們菁宜來的時候，看上去太，太懂事，太不說話了，慕宸和述筠才會覺得，你點委屈真也沒什麽。他們那些人的心思，我這麽大把年紀了，難不還能不知道，不清楚嗎。”

    “你在外邊十幾年了，突然來這裏，他們多多有點膈應，這是正常的。”冷老太太歎了口氣：“但是不管怎麽樣，你都是我的好孫，我已經認定你了。”

    “老太太我啊，真的特別你。菁宜，你值得被的。”冷老太太微笑著，昏黃的燈籠罩，和藹可親，溫暖人心。

    冷菁宜敏又固執，揣測又糾結，總是在崩潰邊緣再進行自我拯救。習慣避免社和人際圈，孤僻又高冷。所以之前總是覺得一個人更符合天，獨自生活就是的歸屬。

    但是來到這座城市之後，一天天地覺得，自己可能無法再承孤一人的狀態了，真的好一直被啊，學會開始不甘心和不舍得。盡管知道這樣的變化幾乎一定是危險的，卻還是忍不住朝著這個方向生長……

    冷老太太睡得早，冷菁宜坐在窗臺上，突然很想出去走一走。

    突然的孤單，想有些什麽東西能陪陪。一路走著，冷菁宜看見私人醫院的燈，還通明地亮著。

    外麵冷，裏麵的暖氣片呼呼作響。

    冷菁宜推開門的時候，喻旻川抬眸，對上的那雙漂亮眼睛。

    他先是想問，為什麽這麽晚一個人走出來。下一秒他看見了冷菁宜帶淚的眼眶，默默噤了聲。

    喻旻川下白大褂，輕輕開口：“要抱橘子嗎？它在窩裏。”

    冷菁宜搖搖頭，坐在椅子上：“旻川哥哥，你現在有空嗎。”

    “有。”

    “我在這裏不會打擾你嗎？”

    “不會。”

    “你是要加班嗎？”

    “不用。”

    喻旻川蹲下，莞爾道：“我現在要做的是陪你。”

    冷菁宜聲音真的好輕好輕：“謝謝你。”

    “跟我不需要那麽多謝的。”喻旻川無奈地歎了口氣，小心翼翼地出手，覆在冰涼的發頂。他的手掌溫熱，帶走了一些冷菁宜室外帶進來的寒意。

    “旻川哥哥，你知道我是誰的時候，心裏是怎麽想的。”冷菁宜的突然發問，猝不及防地讓喻旻川頓了頓。

    “我啊，”喻旻川笑著低下頭，很認真地在思考，“什麽都沒想。”

    “我不會在乎他人的過去，我看人隻看眼前的現在。”喻旻川蹲著，眼神認真地看著：“你把橘子撿回來，托我照顧，你很善良。”

    “我難得這樣，大多時間我都不管的。”冷菁宜低下頭，長長的眼睫垂下，微微抖：“其實我每天都迷茫的，覺得大多事都跟我這個人沒有什麽關係，每天都很累，覺大多事都糟糕了。”

    “我也沒有怪別人在想什麽的意思，我其實早就習慣了。”

    “但是這個份我真的不喜歡，可是我又甩不掉它，因為這是無可厚非的事實。所有知道我份的人，無論之前對我的看法是什麽樣的，在那之後，每每見到我，心裏永遠浮現出來的都是那三個字，私生。”

    冷菁宜說到這裏，很勉強地笑了一下：“旻川哥哥，你真的沒有這麽想嗎。”

    喻旻川很認真地盯著的眼睛，而他心裏明白，自己早已經沒法不深，早已經淪陷。

    沉默數秒之後，他開了口。

    “冷菁宜。世界上的人人都永遠熱衷於他人的不幸。”

    “正因為這樣，所以我們更要學會向前跑。”喻旻川的聲音沉穩而堅定：“你朝向哪裏，哪裏就是。”

    “那些阻礙你的，擾你的，讓你崩潰的，害怕的，都會為你前進路上的墊腳石，而不是絆腳石。你要相信，同時也要相信我。”

    “不開心了可以隨時蹲下哭，下雨了沒有傘也沒事，我會找到你的。”

    喻旻川蹲在前，又可靠：“無論遇到什麽事，都有我在。”

    “你特別好，特別善良，特別值得。”喻旻川笑：“我一開始就這麽覺得，一直到現在也沒有變過。”

    冷菁宜突然鼻子一紅，眼淚毫無征兆地落下來。

    仰起頭，用小指尖把那些淚一滴一滴地拭去。冷菁宜覺得自己一定是哪神經搭錯了，會跑來向其他人尋找藉。

    其實有一個瞬間，希給藉的會是另一個人。隻是，不可能主去發消息，的門永遠是關著的，盡管外麵的確有人在敲門。

    太過沒有安全的人，盡管難得地去肆意發泄緒，剖析自我，也難改本，心依舊是小心翼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