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可以放，但不代表此事就此作罷，轄區派出所會留意這個人，幫他找到家鄉和親人。

    警方解除了對黃皮虎的羈押，從留置室將黃皮虎提出來之後，對方依然雲淡風輕，不嗔不怒不廢話。

    “黃皮虎同誌，以後有什麽困難，可以來找我。”吳斌說。

    “謝謝。”黃皮虎點點頭，出去了。

    回到玉梅飯店，武玉梅沒買菜，廚子都不在了，一個人也幹不來這買賣，魂不守舍的坐在店裏發呆，見老黃回來，又立刻興起來，上前問道：“怎麽樣，沒事了？都說清楚了？”

    “本來也沒什麽事，菜買了麽，不買菜怎麽開張，你趕去菜市場轉轉，當老板的不掌握菜價怎麽行，我給你列個單子……”黃皮虎很擅長見人下菜碟，武玉梅對他如此上心，他就翻做了主人，也不說自己去買菜，直接打發老板去采購。x33xs.

    武玉梅還覺得老黃厚道，不願意借采購黑錢，倒是不想想，真厚道的人，就算去采購也不會黑錢，總之開著小破車，屁顛屁顛去了，上午的菜價比早市貴一點，也不是最新鮮的了，但也夠用。

    一番采購歸來，就看到店門大開，灑滿，黃皮虎坐在店裏，手邊一杯茶，一盒煙，正瞇著眼睛曬太呢，看起來像一隻巨型中年懶貓。

    “老板，咱兩人也不夠幹的啊，我建議你再招一個服務員。”黃皮虎說道，“一些零碎雜活總得有人幹。”

    武玉梅說：“一時間也找不著合適的人，本地人眼高手低，不願意打工。”

    黃皮虎說：“我看讓小紅回來算了，給一次機會。”

    武玉梅說：“康鵬不要了？我就知道，這丫頭死蠢，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也就是我厚道，不嫌笨。”

    罵的痛快，其實已經猜到小紅就在後廚聽著呢，果然，罵了一會，小紅著角出來了，唯唯諾諾，賠禮道歉，武玉梅就坡下驢接了道歉，畢竟小紅是從老家帶出來的，不管不問，回家不好代。

    有了小紅這個勞力，黃皮虎更加不用幹活了，他不知道從哪搞來兩個核桃在手裏盤著，喝茶煙曬太，腳搭在桌子上，支使兩個人幹活，不是老板，勝似老板。

    偏偏武玉梅和小紅都毫無怨言，本來武玉梅覺得老黃是個有故事的老實的中年人，昨天親眼目睹他救人的英姿之後，初級印象升為有著彩故事的深藏不的大佬，於是從同變了崇拜，小紅更不必說了，崇拜之是武玉梅的三倍。

    到了中午十一點多，易冷還在歇著，就看到遠小姨子帶著兒來了，他趕站起來，娘倆這是來謝救命之恩了。

    他猜的沒錯，向冰覺得人家廚子救了暖暖，無論如何應該謝一下，娘倆昨晚上進行了一番商討，怎麽謝呢，按說應該送禮，送錦旗，送錢！可是向冰的花唄還欠著賬呢，易暖暖更沒有積蓄，錦旗太俗，禮嘛，難道買茶葉買八寶粥？那也拿不出手啊，最後向冰決定，以照顧生意的方式去謝，畢竟除了本職工作之外，還是微博上的食博主探店小達人。

    所以向冰一邊走一邊拿著手機拍攝，屏幕上出現了一張油膩中年的麵孔，正是玉梅飯店的大廚黃皮虎，今天的形象和昨天砸窗救人的形象判若兩人，穿的俗氣，長得輕微猥瑣，叼著煙盤著核桃，哪有半分英姿豪氣。

    “來啦。”黃皮虎招呼道，“來就來，還拿什麽東西。”

    向冰狐疑地看了看手上的盒子，說：“哦，這是幫別人在近江宜家代購的臺燈，吃完飯得給人家送去。”

    黃皮虎也不尷尬，招呼兩人進來點單。

    可是桌上沒有菜單，以前的菜單是康鵬做大廚的時候定的，一朝天子一朝臣，到了黃皮虎時代就得全部更換，這會兒還沒確定好，向冰向來以吃貨自居，本不需要菜單，小手一揮說直接上你最拿手的最貴的菜，姐不差錢。

    黃皮虎嗬嗬一笑，說那我可就獻醜了。

    向冰舉著手機去後廚拍攝，一進門先驚了一下，經常去飯店後廚參觀，五星級酒店的後廚不用說，一般都會幹淨整潔，但小飯店就未必，尤其角落照顧不過來，蜘蛛網布，汙水遍地，老鼠橫行的況也不是沒有，尤其專門坐外賣的更是不敢恭維，但玉梅飯店的後廚比想象中的幹淨太多了。

    黃皮虎係上圍，戴上帽子，哢哢哢一陣作猛如虎，顛起炒鍋，火焰衝天，飯店的灶比家庭煤氣灶的火力要大很多，溫度高，食材快速升溫，水分蒸發，所以烈火烹油燒出來的菜才好吃，才有鑊氣。

    向冰從各個角度拍攝了素材，樂滋滋的回去等著吃了。

    一個大臉盆端了上來，這是黃皮虎研發的第一道大菜，他在牢房裏坐了一夜，想了一夜，終於琢磨出這麽一道“大紅袍”來。

    這是用一隻整炒出來的大菜，用製調料醃製，花生油加蔥薑蒜熗鍋，下大火烹製，加八角香葉花椒，澆上一盅白酒，加大把中辣特香燈籠椒，糖鹽五香，出鍋後撒上白芝麻，紅辣椒油亮亮的，看著都滴口水。

    江尾是北方海濱城市，船廠區有大量來自東北和四川湖南的援建者和他們的子孫後代，口味多樣，喜歡吃辣，船廠工人屬重力勞者，更喜吃葷，這道菜就是為工人師傅們定製的。

    向冰和易暖暖看著比自己臉都大三圈的搪瓷盆，麵麵相覷。

    在近江是吃不到這麽大份的菜的，向冰拿起筷子開，夾了一筷子品嚐，椒香麻辣中略帶一丟丟甜口，滋味層次非常明顯。

    “好吃！”向冰嚷道，“下飯又下酒，打耳都不丟口。”

    黃皮虎端了一盤涼拌黃瓜過來，又將一瓶啤酒放在桌上，大拇指一彈，瓶蓋飛起，小紅端了一保溫桶米飯上來，能吃多吃多。

    接下來是一道不辣的香菇蠔油菜心，一道甜品油炸冰淇淋。

    易暖暖喜歡吃甜食，這道菜是用冰淇淋裹在麵包裏油炸而，很考驗火候，黃皮虎的手藝恰到好。

    廚子出來了，笑瞇瞇問兩位客人吃的如何。

    “絕了。”向冰挑起大拇指，“太舍得用料了，我吃出來了，是家養走地小公，最多六月大。”

    黃皮虎也挑起大拇指：“會吃！”

    他打量著兒，不由得心酸起來，今天是周六，暖暖不穿校服了，上的服竟然是向沫以前穿過的，尺碼有些不合適，鬆垮垮掛在上。

    小姨子穿的也不咋地，一淘寶貨，連個包都沒有，隨便拎了個帆布袋。

    如果自己沒有被囚，如果向沫沒有遇到車禍，暖暖也不會如此孤苦伶仃，無依無靠。

    吃完了飯，向冰要付錢，姐夫哪能收他的錢，向冰說你要是不收錢，我以後就再也不來了。

    武玉梅說話了：“別撕吧了，打個九折吧。”

    向冰說：“還是老板娘爽利。”付了錢，拉起易暖暖，“走了老板。”

    這是把黃皮虎和武玉梅當一家子了，武玉梅也沒糾正，笑嗬嗬相送：“常來啊。”

    ……

    船廠職工食堂，秦德昌的影出現在打飯隊伍中，一把手和工人們一起用餐那是前前任書記在位時常做的事，老秦其實沒那麽親民，但他也不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的類型，一把手日理萬機時間寶貴，在他看來排隊打飯就是作秀。

    但有些秀必須做，經過這場火災，秦德昌敏銳的意識到人心浮，紀律渙散，得虧火災發生在廠區外，如果在廠，如果是關鍵車間，那損失和影響可就大多了。

    沒人敢和秦德昌坐一桌吃飯，索老秦端著餐盤走到幾個工人旁邊，大家還在高談闊論，不知道老秦已經坐在自己旁。

    他們聊的是網吧火災救人的事，一個現場目擊者說的眉飛舞，“要不是這些人幫忙，不知道死多人。”

    “是麽，那還真是值得表彰的英雄事跡。”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

    工人角口沫，說一聲那必須的，回頭看去，忽然察覺不對，對方的工作服過於整潔了，再一看，這不是一把手秦德昌麽，嚇得他差點跳起來。

    “你坐。”秦德昌按住他的肩膀不讓起來，詳細詢問當時況，工人又給他講述了一遍，有人撬開防盜窗，有人推來大卡車……秦德昌長歎一口氣，群眾自救意識很強，得虧有人出手，不然死亡數字會很驚人。

    秦德昌當即打電話給助理，讓他安排任務下去，找出見義勇為者進行表彰獎勵，弘揚正能量。

    助理把任務同步給了行政部，行政部安排到下屬的宣傳科，宣傳科現在沒有科長，隻有一個主持工作的副科長梅玉良，因為昨天的火災事件，今天行政部全加班應對輿。

    這種喪事喜辦的事，梅玉良駕輕就，他將科裏新來的簡小天過來安排任務，盡快找出火災中見義勇為的人，做個采訪，寫篇稿子。

    簡小天是淮門師範學院中文係畢業，雙非本科，但人家腦筋靈活，悉船廠這一套規則，既會溜須拍馬，真本事也不差，所以宣傳科十幾號人每天都是喝茶看報，所有的活兒都歸他幹，其名曰鍛煉新人。

    接任務之後，簡小天下午就出去采訪了，在火災現場的周邊店鋪隨便一問，大家都知道撬窗戶的是玉梅飯店新來的廚子，把大卡車推過來當緩衝墊的是煤港路上有名的街溜子明銳。

    簡小天走進玉梅飯店，就看到一個漢子盤著核桃，翹著二郎閉目養神，問了幾句，漢子既不承認也不否認，隻說這種事任誰看到都不會袖手旁觀，再多的不願意說了，更不願意接采訪，拍照曝。

    確實有些人不喜歡拋頭麵，簡小天也沒辦法，隻好回辦公室，絞盡腦寫了一篇稿子，名為《平凡英雄在邊》，寫完之後覺得能打95分，喜滋滋拿去給梅科長看。

    梅玉良看著a4紙上的稿子，眉頭皺起，顯然不是很滿意。

    簡小天就問，梅科，要不我再改改。

    梅玉良說：“不是改的問題，是質問題，你看啊，網吧失火，居然是廚子、街溜子去救人，咱們廠的職工在哪裏？”

    簡小天說：“咱廠職工大概在吃飯喝酒吧。”

    梅玉良簡直被他氣笑了：“小簡，你首先要弄明白一個問題，宣傳是為誰服務，是為咱們集團公司服務呢，還是為外麵那些不相幹的人服務。”

    簡小天一點就，集團宣傳科不是社會上的報紙電視臺，他們領的是廠裏的工資，一切要為弘揚船廠正能量服務，掌握這個髓，事就好辦了。

    “那我再發掘幾個典型人。”簡小天說。

    “行，你再琢磨琢磨。”梅玉良將稿子還給他，收拾東西下班，晚上有兩個酒局，得抓趕場。

    第一個酒局在順風大酒店，船廠區最高檔的酒店之一，有朋友招待甲方，按規矩請了一些本地有頭有臉的人作陪，梅玉良梅科長就是其中之一，飯局還沒開始，大家在包間裏砸金花，梅玉良見到了尹炳鬆，他倆認識二十多年了，關係不錯，而且兩人都生的是兒，都在子弟中學初二五班，還是閨，所以兩家算是世。

    廠裏沒啥，尹炳鬆的兒就是因為火災傷的事兒，大家在電視上都看到了，所以梅科長順關心了一句，尹炳鬆也順回了一句，說事發時候自己就在現場。

    梅玉良心裏一，尹炳鬆是廠裏人，又在現場，把這個英雄的榮譽給他不好麽，正所謂水不流外人田，他把這個想法一說，大家都拍手好，尹炳鬆也咧著笑了。

    本沒人質疑事穿幫了咋整，梅玉良幹了半輩子宣傳，各種移花接木，春秋筆法玩的出神化，本不會出紕，再說了，被頂下去的隻是外地來的盲流子，翻不出浪花。

    “有獎金麽？”尹炳鬆開玩笑道，“沒有獎金我可不幹，有獎金的話，咱們哥幾個拿來喝酒。”

    ……

    玉梅飯店，兩桌客人剛走，小紅在收拾桌子，武玉梅趁著難得的休息間隙進了後廚對黃皮虎說：“老黃，今晚上到我那睡去。”

    黃皮虎說：“老板，我覺得是不是進展的太快了。”

    武玉梅變了臉道：“老黃你想什麽好事呢，我給你臉了是吧！”

    黃皮虎忙道：“老板，我的意思是你這麽快就安排住宿，進展太快了，試用期還沒過呢。”

    武玉梅說：“快不快，我說了算。”

    黃皮虎說：“那行，我聽老板的。”

    武玉梅橫冷哼一聲算你識相，一挑門簾出去了。

    然後小紅就看到老板一邊按著計算一邊扭腰哼唱著：“別再讓我東張西，別再讓我天天猜想，你是我的新郎，我是你的新娘，嗷┗|｀o′|┛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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