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才進正院沒一會兒，話都還沒說幾句，葉嘉興一行人就回來了，也還沒搞懂老四到底闖了什麼禍。這會兒趁機一塊兒說了，免得二房多想。

二老爺老實不管事，卻也是正正經經的葉家二老爺，家裡制茶都得經他的手；再者，二房還有個舉人婿呢，那可不容小覷。

章氏大概也知道這一點，絞了絞手帕，不敢再拖延，低聲道：「前兒個四老爺看到一批團茶，覺得品質不錯，而且價格特別低廉，便想著拿下來。」

攏了攏頭髮，神不大自然：「拿到茶后驗貨時也好，便付了錢，拿到茶坊去賣。結果買到的客人上門鬧事，才發現那批茶只上面那幾十餅是好的，下面的茶團表面看上去沒問題，可里是發霉的。」

聽到這話，眾人臉頓時一沉。

陶氏這才明白一向寵小兒子的老太太為何會對葉鴻榮發那麼大的火。

咬著牙，冷聲問道：「府查得甚嚴，老太爺三聲五令說不能買賣私茶，四老爺他怎麼敢？」

章氏囁嚅道：「那不是……那不是怕收茶的銀子不夠，想多賺點嗎？我聽四老爺說，當時有人搶得厲害。要不然，他也不會這麼著急，肯定要回來跟父親和大哥商量的。」

陶氏氣得不知說什麼好。

朝廷實行茶榷制度。榷制規定，園戶生產茶葉，先向山場領取「本錢」，採制以後，除納租稅和本錢的茶葉外，餘額也全部售給山場。商人買茶，先向榷貨務付金帛，然後憑證到榷貨務或指定的山場兌取茶葉。

換句話說，茶葉屬買賣，並不允許私人之間買賣茶葉。哪怕葉家自己是園戶，有一百畝茶園，自己又開了茶廠和茶坊、茶館，還有銷售茶葉的渠道，但茶園裡所產的茶，也不能自己就放到茶坊、茶館里賣了，需得先到榷貨務去。等拿到一定量的茶引，才能再買一些到自己的茶坊、茶館售賣。

這一進一出，利潤就被朝廷府分去了大頭。

但厚利之下必有賭徒，且近年來府對此查得不嚴，便有許多人鋌而走險，私下裡買賣茶葉。

葉老太爺把家業做得這麼大，最是明睿智不過。

他知道這買賣別人做得，可葉家家資厚，背後卻沒有場上的靠山，是半點錯不能有的。因此三令五申地嚴令子孫，不能私茶。

現在四老爺中了別人的圈套，瞞著家裡買賣私茶，還鬧出事來。這事理不好，葉家沒準很快就敗落下去。

想到這裡，陶氏恨不得把葉鴻榮掐死。

二房、三房沒兒子；葉家財產就是大房和四房的，且大房佔七。現在葉鴻榮敗的等於是大房的家，怎不生恨？

大概是氣狠了，再沒有平時禮數周到的和氣模樣，恨聲道：「這麼大個事兒，你們還敢瞞著，真是不知死活。」

說著轉就走。

葉雅清愣了愣，趕跟上。

章氏見陶氏離開，一改剛才的低眉順眼，抬起頭來瞪了陶氏的背影一眼，沒跟尹氏打聲招呼，仰著頭也轉離去。

尹氏見狀，氣得口一起一伏的，轉對葉雅茗姐妹道：「走。」說著闊步往二房方向走，走著走著，眼圈就紅了。

婆婆不把二房放在眼裡，大嫂、四弟妹忽視，不就是因為二房沒兒子麼？

想到傷心，眼眶裡的淚珠子忍不住落了下來。

一路人多雜，葉雅茗不好說什麼。

拉著尹氏往二房方向走，進了院子，又遣了下人，這才出言安尹氏：「我估著祖母想替四叔瞞著。可也知道茲事重大，一個理不好，整個葉家就完蛋了。所以才找了大伯母去，想跟商量如何理這事。大哥只是回來得湊巧，大伯母既然知道了，大哥自然瞞不住，祖母這才幹脆留了大哥遣了大伯母。倒不是有意只瞞著咱們二房。」

尹氏這時也冷靜下來了，對葉家的擔憂戰勝了那點子委曲。

張地問道：「家裡不會有事吧？這件事，可不是嘉興能理的，得派人告訴你祖父才是。」

「放心，大伯母比誰都擔心家裡出事。這會兒派去報信的人估計已經出發了。」

尹氏一想也是，頓時平靜了下來。

天塌下來有高個兒頂著。老太爺還在世，又有大房頂在前面。他們二房沒兒子，倒也不必太著急。

可葉雅茗的下一句又讓不淡定了：「祖父肯定是要上門去給人賠不是，並把發霉的茶團買下來，並奉上禮。這事得儘快理，他一個人肯定不行。大伯不在家，大哥了傷，現在能幫他的唯有爹爹了。爹爹不善言辭，到時候我陪著他一塊兒去吧。」

「不行。」尹氏下意識就反對。

大晉對於子的束縛沒那麼多，卻也不是沒有。男主外主，是約定俗的規矩。平日里家中生意，便是老太太和大太太，葉崇明和葉鴻昌都不讓們手的。

更不用說葉雅茗這種在深閨的孩兒了。

再說，就算要眷出面，還有老太太、陶氏和呢，再不濟葉雅清也是二姐，怎麼的也不到葉雅茗手此事。

「娘，我想讓大家知道，我也不比兒子差。至要讓祖父知道，我比四叔強。」

「茗兒……」尹氏又紅了眼。

「再說，以後我出嫁，總得打理嫁妝。如果我不學著些，手中的嫁妝被人吃干用盡都不知道。多學些東西總沒錯的。」

尹氏這下沒話說了。

大兒的未婚夫雖曾是爹的學生，也是被葉家資助讀書科舉的。但宋易風太出。沒見自打他考上舉人，宋太太一改往日的奉承臉，開始擺起架子來了麼？怕兒嫁進宋家日子不好過。

現在多學些東西，總是好的。

「那咱們要派人去你爹不？」尹氏現在儼然把葉雅茗當了主心骨。

「不用。」葉雅茗道，「明日祖父回來，會派人他的。咱們自作主張，反而惹祖父和祖母不高興，沒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