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文燦盯著滴，再等了一刻多鐘，深吸了口氣，吩咐小廝，“上去看看。”

小廝垂手應了，一溜小跑上樓。

他比他家三公子更著急。

他家三公子下午還有公務呢，中午吃飯的功夫有限，再多耽誤一會兒，他家三公子今天這中午飯可就一口也吃不上了。

著了三公子，這可就是他們這些小廝侍候不周了，就算不扣月錢，那也是件極其沒臉的事兒。

小廝步子輕快，到雅間門口，隔著簾子恭聲道：“姑娘，車子已經備好了，我們三爺一直在樓下等著呢。”

李苒剛剛盛了點兒羊湯，示意焌糟掀起簾子，看著小廝道：“我剛才不是跟你們三爺說過了，不用他送，我自己回去。替我再謝謝你們三爺，告訴他，我自己回去。”

小廝垂著眼皮，欠應了，退了兩步，轉下樓。

霍文燦氣的一甩袍角，直沖上樓，一把甩開雅間的簾子。

周娥忙擰回頭，看了眼霍文燦，轉回接著喝茶。

不管這樣的閑事，也不著管。

“小妹是不周了些，我已經給姑娘賠了禮，姑娘還這樣拿喬，也太過了吧！”霍文燦真的很生氣。

這位姑娘太不討人喜歡了。

李苒聽的連眨了幾下眼。

他竟然是這樣想的，有意思。

“我剛才不是跟你說過了，第一，令妹很好，第二，我不用你送，第三，吃好飯，我還要逛一逛，逛到天黑，再吃了晚飯，才能回去呢。”

“你！”霍文燦氣的臉都要青了，“怪不得……”話沖到一半，霍文燦生生咽下后一半，哼了一聲，轉走了。

李苒端起酒抿著，想著霍文燦這個怪不得。

怪不得什麼？怪不得大家都不喜歡？

是不討人喜歡，從前是，現在肯定更是了。

李苒慢慢悠悠吃好喝好，又喝了幾杯茶，出張金頁子準備結帳時，已經又過去兩刻多鐘了。

沒等開口，焌糟忙上前笑道：“三公子已經會過帳了。”

李苒低低哈了一聲，收起金頁子，下了樓。

果然，剛才上樓催過的那個小廝正垂手等在樓梯口，見下來，迎上一步，欠道：“我家三爺吩咐小的等在這里，侍候姑娘回府。”

李苒站住，片刻，示意小廝，“走吧。”

周娥跟在后面，很有幾分意外的看著跟著小廝往邊門上車的李苒。

以為真要逛到天黑后，吃了晚飯再回去呢。

李苒回到長安侯府。

這一回跟上一次不同，進到翠微居時，翠微居里的丫頭和出去時一樣，一個沒。

一進屋就有熱帕子臉，熱茶潤。

只有秋月，臉相當不好看，眼角仿佛還有點兒淚。

三娘子走后，先被夫人一通訓，又被老夫人訓了一通，這會兒，心里還正堆滿著撲天蓋地的委屈。

有什麼錯？

這麼位姑娘，有什麼辦法？能怎麼辦？

夫人和老夫人不也拿沒有辦法嗎？

一點兒也不想當這個主事大丫頭了！

……………………

霍文燦中午真沒能吃上飯，回到府里，換了服，包了一包點心帶上，就急急出城，往幾十里外的京畿大營清點查看剛剛運到的冬。

到京畿大營沒多大會兒，留在樂樓送李苒回去的小廝就趕到了。

聽小廝說李苒又過了兩刻多鐘才下了樓，下了樓倒是直接上了車。小廝是看著進了長安侯府才離開的。

霍文燦莫名松了口氣，隨即又想錯牙。

這位姑娘，真是一點兒都不討人喜歡。

……………………

長安侯府里。

陳老夫人聽門房稟報說，是霍三公子的小廝湛金送李苒回來的，一下子就沉了臉。

陳老夫人耐著子，等三娘子李清回來，和張夫人兩個，仔仔細細盤問清楚了，打發走李清，陳老夫人就咬牙切齒上了。

“這個禍害！我就知道這是個禍害！你看看，是燦哥兒送回來的！這事兒，姐兒竟然不知道！”

張夫人臉也很難看，“燦哥兒說要找個好看的。”

“姐兒不好看？姐兒多好的孩子，多端莊多好看，哪兒不好看了？還好生養！

武將之家，這子嗣最要！

姐兒哪兒不好了？

這不是燦哥兒的事兒，這是那個禍害！跟娘一樣，狐貍，害人！

這是使了什麼法？怎麼搭上燦哥兒了？是怎麼搭上的？

;燦哥兒是個好孩子，哪見過經過這樣的狐貍？

這個狐貍，這個害人，我就知道要害人！”

陳老夫人越說越氣，把炕幾拍的啪啪響。

“姐兒是個傻孩子。”張夫人臉微微泛白。

“不能由著害人！”陳老夫人是個果斷的，“娘害了安哥兒他爹，我不能再讓害了燦哥兒，害了咱們姐兒！

給找個婆家，把嫁出去，越快越好！

這樣的禍害，不能多留，一天也不能多留！”

陳老夫人氣的啪啪拍著炕幾。

“嗯，這樣最好，就算不嫁出去，也得先找門親事定下來。定了親之后，要是再敢作妖……”

張夫人話沒說完，就被陳老夫人打斷：“再敢作妖，那再好不過！再敢作妖，那就是作死！”

陳老夫人和張夫人都是干脆利落人，隔天一早，陳老夫人就把一等花婆進了府。

花婆早先和陳老夫人們家是鄰居，陳老夫人親時，就是托在花婆手里張羅的。

當然，當年的花婆，還是個不流的最低等婆，后來一路水漲船高，到如今，已經坐到京城婆行當的頭把椅，只在象長安侯府這樣的高門大戶走說了。

花婆帶著大兒媳婦喬大嫂子，到的極快，聽陳老夫人說讓給李苒找個婆家，立刻滿口答應。

出了長安侯府，喬大嫂子低低抱怨道：“阿娘，你看你，全應下了，這事兒可不好辦。”

“我知道。”花婆瞥了兒媳婦一眼，“我平時怎麼教你來著？先看臉再說話。

你沒看到老夫人那臉？是能說話的臉不是？

這會兒，不管說什麼，都得先應下來，不但要應，還得應的干脆，應的利落，但凡遲疑一星半點兒，多說半個字，那就是把人家得罪了。”

“可這事兒，應完了，后頭咋辦？們府上這位姑娘，滿京城誰不知道？那份兒可不一般，誰家……”

后面的話，喬大嫂子沒說出來。

老夫人要給那位姑娘找個商戶，還得是外地來的行商，娶完了就得走，走的越遠越好，走了就不能再回來，還說年青的拿不住，得找個上了年紀能拿得住管得住的。

這樣的商戶人家有，還有不，可有膽子敢娶們府上那位的，覺得沒有，一家都沒有。

“你瞧瞧你，又冒傻氣了吧。

我教過你多回了，我，你，咱們，能比人家老夫人還聰明了？難道人家想不到？

噢，人家都想不到，就你想到了是吧？瞧把你聰明的。

我不是教過你，不該聰明的時候，不能犯傻！”

花婆一掌拍在兒媳婦后背上。

“說怎麼找，咱們就怎麼找，咱們只管找說的那樣的人家。

至于人家肯不肯娶，敢不敢要，咱能知道？咱肯定不知道。

再說了，你咋知道這滿京城沒一家肯的？這話你敢說？

這事兒，得一步一步的走，先找人家，別的，”花婆一聲干笑，“咱們可不能比老夫人聰明了，犯不著！”

喬大嫂子恍然悟了。

可不是，能不能找到這樣的人家，是們婆媳的事兒。找到了人家，人家肯不肯娶，那就是不是們的事兒了。

不能多管閑事，替別人作主。

……………………

霍文燦一直忙到第二天將近中午，才回到京城。

太子比他更忙，直到傍晚，霍文燦才找到機會和太子幾句閑話。

霍文燦盡可能詳細的說了他妹妹昨天請客經過。

這場請客實在沒什麼好說的，太簡單太明了了。

至于他追到樂樓，等了大半個時辰這事，霍文燦一句沒多說，只待了句追上，讓小廝把送回去了。

說不清為什麼，他不愿意多提這件事兒。

“們說了什麼？”太子凝神聽了，轉頭看向謝澤問道。

王家六娘子王舲的阿娘謝夫人，是謝澤嫡親的姑母，謝澤和姑母還算親近。

“不知道金陵王家，也不知道安家，說是只看過幾本詩書，從沒見過外人，這些應該都是實話。”謝澤的聲音微沉而清冷。

太子嗯了一聲。

的住，是謝澤親自去查看的，確實是只有幾本詩集，確實沒見過外人。

“說自己是不該出生，也不該活著的人。說樂平公主不該活著。說現在在長安侯府很好。問了長安侯府的過往，問了榮安城，還問了玲瓏居。

說霍大娘子邀請，只怕是不得已，不好不到，更不好久留。”

李苒和王舲說過的話題，謝澤件件都說到了，卻又簡潔之極。

“問了玲瓏居？”太子眉梢微挑。

“嗯，很敏銳。”謝澤點頭。

“是好事兒。”太子不知道想到什麼，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