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靖軒皺眉,他從來不懂得掩飾,越看眼神越直白。阮薇臉都燒起來,只能拖著那條又酸又疼的想要躲到廚房去,結果被葉靖軒直接拉住,摔在沙發上。
遠的樹蔭下有人,他一直看著阮薇走進住院部,直到拐上樓梯,什麼都看不見了,他才離開。
車就在醫院門外的街上等著,方晟看葉靖軒走出來,立刻迎過去。
葉靖軒每隔兩周都要去照CT,但他今天特意選了這家學區里的醫院,不準人送,是自己開車來的,方晟終究不放心,隨后帶人過來等。
“三哥頭疼的況越來越不穩定,自己開車出門太危險了。”明知道可能會惹他生氣,但方晟該說的話還是要說。
葉靖軒好像有點累了,沒心思和他計較,他拉開門坐到后邊,司機立刻駛離醫院。
方晟正在整理葉靖軒近期腦CT的片子,加上今天那一張,葉靖軒突然抬手拿過去,借著自己看。
方晟拍拍前方座位的頭枕,司機立刻將隔板升起,后排只有他們兩人。
方晟低聲說:“子彈位置本并不危險,當年開顱風險太大只能放棄。可醫生看最近的片子,擔心它繼續移位,再這樣下去可能迫到神經……三哥就算生氣我也要說,我們必須要下決心了。”
葉靖軒早知道他會說這些,連表都沒變,無所謂地又把片子扔給他:“先收起來。”
“三哥可以封鎖消息暗中進醫院,薇姐那邊也不用擔心,我親自帶人守著,沒人知道,不會出事。”
葉靖軒盯著窗外不出聲,眼前還是日復一日毫無新意的街景。
他從市里回來時常路過這個路口,這麼久了,他發現賣氣球的老人連姿勢都沒變過,這座城有百年歷史,城和人一樣,歲月一長,全都熬出了現世安穩的資本。
人活著庸庸碌碌是好事,不用去猜日背后還有多暗。
葉靖軒難得心平氣和,盯著窗外搖頭說:“不行,現在太,陳嶼,小恩他哥……還有會里這麼多人,全都虎視眈眈在等機會,一旦我有疏忽,他們非把阿阮碾死不可。”
“三哥,現在和嚴瑞在一起。”方晟表恭敬,說的話卻像不要命,“三哥就算能守下去,也要看薇姐每天和別人過日子,而且三哥護三年了,還能護多久?”
葉靖軒的脾氣永遠無法預料,原本坐著心不在焉的模樣,瞬間就怒了,他一把揪住方晟:“不到你心!”
方晟沉默,葉靖軒松開他,口氣冷下來:“你最近膽子越來越大。”
“我是替三哥難,薇姐人就在眼前,還不如干脆綁了帶回去,誰還敢報復?”
葉靖軒仿佛本沒聽見,方晟這句話說完就過了。
車子停在路口等紅燈,過了很久葉靖軒才想起來,就像說給自己聽:“我不想再,阿阮從小就沒過上好日子,阮叔走后,只有我了,可我卻把扔下不管……這些年吃了太多苦。”
他的阿阮怕太,可喜歡花,喜歡,過去也笑,和他鬧,最后為他付出一條的代價,不能再被關起來折磨。
所以葉靖軒可以為破例,他從小就無法無天,誰的話都不聽,家里上上下下那麼多人沒有一個勸得住他,可他這樣的男人肯為阮薇忍下嚴重的頭疼,為忍下越來越控制不住的脾氣,甚至為躲在黑暗里如影隨形。
他說過的每一句話都要做到,他說補償的花也一定要送來。
這輩子他不能再食言。
一行人回到蘭坊,方晟隨著葉靖軒往院子里走。爾的病都好了,又開始滿院子跑,一看到葉靖軒回來終于老實了,跟在他腳邊寸步不離。
葉靖軒低下它,忽然想起什麼,又問了一句:“夏瀟最近怎麼樣?”
方晟還是一臉平淡的表,回答他:“上次嚇壞了,這幾天的通告都推了,在家不敢出去。”
葉靖軒的手指還在爾背上,“嗯”了一聲算作是聽見了。
方晟又問:“用人把接來嗎?”
“不用。”葉靖軒站起,“今天沒心,你去問問最近想干點什麼,給投個片子吧……讓試試拍個戲,再給的公司帶兩句話,多照顧。”
“三哥……”方晟大概也聽出話里的意思了,忽然有點張,“算最懂事的一個,底子又干凈,留著也沒事。”
葉靖軒的口氣沒什麼波瀾,不過就是隨口一提:“給點好安一下而已,沒想理。”
這其實和他逗逗爾沒有區別。
方晟點頭答應了,轉要去安排。葉靖軒忽然住他問:“當時是你去把帶回來的吧?”
他還是面無表地點頭,這不過是一件普通事。
葉靖軒看向方晟,這人和他年歲相仿,從年時代起就一直站在他后。
方晟做事利落,一心一意,無論他說話還是做事永遠都只有一副表,沒有人關心過他的生活,甚至永遠不會有人注意他。
葉靖軒忽然笑了,問他:“要是沒有我的原因,你會不會救?”
他本來以為方晟會想一想,這問題架在刀尖上,進一步退一步都是錯。
但方晟竟然一點猶豫都沒有,恭恭敬敬地看著葉靖軒的眼睛回答:“會。”
他始終對他忠誠,哪怕是這種問題。
葉靖軒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什麼話都沒再說,轉回了自己房間。
方晟沒著急出去,在院子里站了一會兒才離開。
他清楚自己只是枚棋,落子無悔,每
一步走完都沒退路,每個棋子的位置都不能輕易搖。
;既然進退不由己,他干脆讓自己時刻清醒,做一枚盡職盡責的棋子。他這麼多年跟在葉靖軒邊,是是非非看過來,他最清楚,很多事不去想就沒那麼難過,很多執念有時候用盡一生也未必能如愿。
所以做棋子有什麼不好?
人心如水,再沸騰的頂點過去,早晚都有平息的時候。
嚴瑞突然遇襲,這件事對各方而言顯然沒帶來什麼實際的影響。
蘭坊里人人保持緘默,會長這次出乎意料聰明一回,他費盡心機借嚴瑞的事栽贓嫁禍,阮薇不可能再服回到葉靖軒邊,可即使這樣,葉靖軒仍舊不讓人,這要在平時會長肯定氣炸了,但如今他都忍下,讓手下的人對大堂主這邊客客氣氣,虛假意,好像彼此還是一家人。
方晟暗中派人去打聽,一層一層傳下來,連他都覺得這事好笑,回報給葉靖軒:“不是會長突然轉了,而是這兩天要過端午,華夫人想大家了,剛回蘭坊見見過去的長輩,所以會長一直忙前忙后接待呢,本沒空生氣。”
敬蘭會過去的主人是華先生,他和自己的夫人整整相差十一歲,華夫人原本是他認下的妹妹,蘭坊過去的三小姐,從小就在這條街上長大。華先生一輩子心狠手辣,唯一的弱點就是,可惜深不壽,他終究走得早。
那個男人的可怕之就在于,即使他人都已經不在了,可他說過的話,他留下的規矩,他過的人,還能讓如今敬蘭會里的每個人俯首帖耳。
蘭坊這條街,藏了多唏噓的故事,真要說起來,屬于華先生的那段故事也和他本人一樣,始終都是一段傳奇。
葉靖軒聽到這事之后沒表態,蘭坊里還住著不老人,就連長輩都去朽院里見華夫人了,偏偏只有他一直沒面,最后才托人送來東西。
“大堂主聽說華先生生前香,估計夫人也一樣,所以讓我們特意選了這份禮,南省靠海,這是大堂主過去費了不心思才收來的一塊龍涎香。”
華夫人雖然不太懂香,不過大概都明白,龍涎罕見,出于海中鯨腹,他送來的這一塊已近灰白,異常貴重,這算是大堂主的禮貌了。
葉靖軒一貫狂妄,誰也不放在眼里,這事如今早不是。陳嶼看他連面都不,心里不忿,但華夫人似乎早就想到了,無所謂地攔下陳嶼,告訴他:“我這次回來主要就是帶來先生的話,希會長能明白,家里人多,難免各懷心思,要斗也不是這個斗法,還有……敬蘭會一直有原則,嚴瑞是無辜的外人,沒必要和他手,會長要是再用這麼下三濫的辦法挑撥離間,小心壞了自己的規矩。”
三言兩語,陳嶼有多不甘心,也自知理虧。
不管有多混的心機城府,爛只爛在蘭坊,外邊的人一點不知。
嚴瑞已經出院了,在家又養了幾天,一個多月的時間轉眼就過去了,他繼續回學校,畢竟還有工作。
阮薇這段時間沒有開店,在家安心陪著他養傷,這幾年連覺都睡不好,沒心思下廚,但這次嚴瑞傷,家里的事都由來做,撿回過去的手藝,好歹做飯還算不錯。
沒有時間再去胡思想,這一生的沖都在芳苑那天耗盡了,剩下的不過是余灰,正好不溫不火過日子。
早晨起來,阮薇一直在廚房,嚴瑞吃完早飯就要出門,臨走發現還在忙,于是他過來看看到底在做什麼東西。阮薇剛剛把餅烤好,還沒拿出來,但嚴瑞覺得樣樣都致,隨口問:“是南邊的點心嗎?”
阮薇笑著給他看:“以前在老宅都有專門的師傅準備,我去給他們幫過忙……笨手笨腳的,別的都沒學會,就做這個梅子餅還能吃。”
那些剛剛從烤箱里拿出來的點心著香氣,嚴瑞手就掰了一塊,阮薇手上還戴著防燙手套,笑著搶過來說他:“喂,嚴老師,不許吃!”
不知道從哪里買了一條圍,上邊的圖案很可笑,大朵大朵卡通造型的花。
嚴瑞看這樣也覺得有意思,抓了的手,到底還是吃到里。這一拉扯兩人都離得近了,阮薇抬頭看見他眼睛里出笑意,眼看他俯過來,忽然往后退。
廚房里都是淡淡梅子香,可惜過去和一起吃這點心的人,不是嚴瑞。
只差那麼短短的一瞬,阮薇知道他想吻,可還是躲開了。
嚴瑞從來不是勉強的人,他只是站在那里什麼都沒說。
氣氛尷尬,阮薇低頭拿盤子過來一塊一塊裝餅,低聲和他說:“對不起,我……”
說不下去。
嚴瑞手把耳邊散落的頭發理好,告訴:“你沒欠我什麼,不用和我說對不起。”
他松開向外走,好像什麼都沒發生,只是關門的時候說了一句:“晚上回來一起吃。”
房間里就剩下阮薇一個人,把餅都裝好,倒上一杯茶,靠著窗子向外看,忽然回廚房,又重新做了另外一份。
把單獨烤好的梅子餅放進盒子里包好,等到下午的時候,拿著出門。
嚴瑞家的報箱在單元門口,上邊放了一大捧薔薇花,日日如此,阮薇早就知道。
并不意外,但今天沒著急過去收,向四周看了看,就站在門前等。小區里每單元之前都有獨立的大門和臺階,一個人站在臺階上等了將近半個小時,除了路過的人,什麼都沒有。
阮薇沒辦法,把盒子放到一邊,咬了牙,直直地站在臺階上往下跳。
那不過就是門到路面的一個過渡,只有四階度,本不高,但對這個有傷的人而言,跳下去就起不來。
跳到地上,一下震得左到不了,刺痛的覺讓撐也沒撐住,直接摔在了水泥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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