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者長辭，後生齊聚；百零八者，族家長蔭；往者無憾，來者無憂……”

　　“長孫懷姣，佳質純心，無病無災，逢兇化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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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懷擎和懷州拿著打火機，小跑下山。

　　天還沒有完全亮，懷姣讓叔叔們提前趕走，讓他帶著沈承遇躲開一會兒的炮仗。

　　懷姣和沈承遇為了避開，只能黑走後山的另一條小路。

　　小路往下，連接的是一條快要乾涸的小溪。

　　以前的懷姣和懷擎他們，最來這裡翻螃蟹。

　　溪裡的石頭搬開，水還渾著的時候就要手進去。懷姣怕被螃蟹夾，就只能蹲在一旁看懷擎他們翻，有次懷州的手被大螃蟹夾住，甩也甩不掉，痛得哇哇地哭。

　　懷姣比他還怕，早就躲在懷擎後面去了，只出兩隻眼睛慌張看著他們。

　　後面見懷州還是哭，又怕被大人罵，懷擎就在旁邊出主意，讓懷姣抱抱他們、親親他們，他們就不哭了。

　　懷姣於是就做出一副哥哥的樣子，抱著他們親兩口臉蛋。

　　懷州的手指上還吊著螃蟹，指尖都被夾紫了，但是被懷姣一親居然真的就不哭了，直摟著懷姣不願意撒手。

　　最後他們的翻的螃蟹，都要用荷葉包著，帶回去讓爺爺給他們炸來吃。

　　懷州還要把那隻炸得金燦燦的、夾住他手的大螃蟹讓給懷姣。

　　後來他們有經驗了，才知道被螃蟹夾之後不用小堂哥親，隻用把手放回水裡，就能讓螃蟹松開。

　　懷姣想到這些，又忍不住笑。

　　“原來你有酒窩啊……”沈承遇在旁邊愣了半秒，下意識說了句。

　　懷姣趕抿住，皺眉說：“這都不知道……”

　　“你又從來不對我笑，我怎麽會知道？”

　　“你總惹我，我為什麽要笑。”

　　“我以後不惹你了。”

　　沈承遇認真跟他保證：“我以後都不惹你了。”

　　懷姣才不會相信他的話，他蹲在小溪邊，安靜了半刻後，突然，朝沈承遇問出一句：“你為什麽會來這裡啊？”

　　眼前境中，懷姣所問的，分明應該是在問他……為什麽會陪著自己來到鄉下。

　　可沈承遇卻好像真正聽懂了一般，低聲回了句：“不知道。”

　　沈承遇也說不清楚。

　　很多事都莫名其妙，難以說出理由。

　　但他看著懷姣，第一次控制不住，猶豫著說：“不知道為什麽…”

　　“我看到你的時候，總覺得憾。”

　　懷姣愣了愣，然後說了聲“哦”。

　　便沒有再繼續問下去了。

　　他垂下頭，手指浸腳邊冰冷的溪水中，山上約傳來長輩的吆喝聲，像是在通知懷擎他們，可以開始點燃鞭炮了。

　　懷姣仍蹲在原地，小溪的遠盡頭，朦朧晨霧中，一些瑩瑩點，若現。

　　“螢火蟲……”

　　“嗯，怎麽了？”沈承遇隨著他看過去，上道：“山上有螢火蟲很正常吧？”

　　“對，我見過好多的，以前爺爺會用藥罐子幫我抓螢火蟲，他背著我，走在山上的野墳邊，手能抓好多好多，裝在明的罐子裡，上面扎孔眼，就可以養好久……”

　　“但是這個時候怎麽會有……”

　　沈承遇撓了下腦袋，小心說：“也許是爺爺變的？”

　　懷姣笑出來，“你在說什麽啊，比人死後變天上的星星還土……”

　　“真的好土。”

　　懷姣說不出話了，他表奇怪，好像想哭。但是眼淚被憋回嚨裡，又被泡漲的海綿堵住。

　　只能低著頭，一直重複說：“好土，土死了……”

　　“你能憋到現在才哭也是厲害的。”

　　沈承遇歎了口氣，似乎也想蹲下，看一看懷姣。卻在下一秒，聽見面前人蹲在地上，聲說：

　　“沒有人喜歡我了。”

　　震耳的鞭炮聲，在這一刻，自山下炸響，昏暗的天空都在劈啪中轟然被照亮——

　　山的這一邊，卻好似出現了真空，讓懷姣再也聽不到周圍任何的聲音。

　　他陷溺在自己的世界裡，像個古怪的小孩，緒和語言，一直一直，顛倒反覆。

　　“沒有人會再喜歡我。”

　　沈承遇臉一變，著急反駁說：“怎麽會沒有人喜歡你？”

　　“你的爺爺，你的二叔叔三叔叔四叔叔，你的堂弟，懷擎懷州，還有……那些給你送禮的人。”

　　“很多人喜歡你，每一個都喜歡，不同格不同相貌的人，換一百張臉，每一個都會你。”

　　沈承遇在這一刻，甚至覺到有一種力量，在急切推搡著他的肩膀，促使他說——

　　“他可能脾氣不好，個很壞，會欺負你，會惹你哭。”

　　他對你說的每句話都詞不達意，口不對心。

　　但是他從見到你開始，就移不開視線，只要聞到味道，就想追趕你。

　　“他想救你。”

　　沈承遇嚨悶塞，說道：“你要相信，他很想救你。”

　　“他想保護你。”

　　“一直陪你。”

　　“哪裡有這個人啊……”懷姣垂著眼，蹲在泥土潤的溪邊，打的睫暈眼下，他連頭都沒有抬起來。

　　“從來都沒有這個人。”

　　懷姣在自己的世界裡，比誰都要清楚。他的故事中，害怕是真的，眼淚是真的，被欺負也是真的，被握著老人的手更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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