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廚不能欣賞這種隨心所毫不嚴謹的東方廚藝,聳了聳肩離遠了。
鍋里咕嘟咕嘟上了氣,顧影發著呆,握著木勺有一下沒一下地攪拌。過廚房這邊的窗,正好看見庭院中一閃而過的車燈。車速很快,在門口急剎,等了很久,卻不見有人下車。
管家輕嘆一聲,「爺又回來了。」
但他不現。
顧影端起粥上樓,那碗粥被煮得很糯很香,嘉寧就著的手喝了兩口米湯,臉漸漸紅潤過來。
「小影姐姐,你會做粥。」迷迷糊糊糯地說。
「嗯。」
「誰教給你的?」
「不用人教,上了小學,有一天自己就會了。」
有會在每個早晨爛醉回家的母親,就會有端著臉盆為卸去濃妝、踩著板凳做早飯的孩子。
「可是你做得真好,比在香港吃到的更好。」
顧影了的髮,「其實……我不擅長做飯,你只是太想家了。」
嘉寧呆了一呆,過了片刻,小小的肩膀抖起來,「我……我想媽媽了。哥哥太壞了、太壞了,我不要再理他了……」
顧影抱住,等哭累了,漉漉的睫低垂,呼吸平穩下來,才靜悄悄地離開。
外面的走廊明明剛剛還有傭人來來往往,此時卻已寂靜無人。顧影左右看看,走廊長得看不到盡頭,牆壁上一步點著一盞暗黃的燈,無論往左還是往右,除了兩側陳設的藝品不同,其他的裝飾格局都一模一樣。
迷路了,遠的門黑黢黢,不知何來的風聲呼嘯,令一切都顯得那麼森氣森森,連牆壁上的油畫人像都看起來面目不善。
顧影深吸一口冷氣,正打算靜悄悄退回房間裡時,後背響起一道低沉微啞的聲音,
「發什麼呆?」
顧影心肺驟停,膝蓋一,手指趁間扶住了什麼,咚一聲,雙眼閉抱著一尊花瓶跌到地上。
「……」
照的半明半暗,沈時曄背的影了。
在室他掉了大和西服外套,領口與袖口解開,真襯鬆散地包裹著上,幾乎可以過線描摹出線條,懶散但毫不減掌控。
他神複雜地看了半晌,「小姐,你要是喜歡這個花瓶,大可以直接告訴我,不必採取這種方式。」
不說也就罷了,他這麼一強調,顧影垂眼看清花瓶底部印六個大字「窯雍正年制」,人已經恍惚上了,攬著花瓶一不敢,怕自己今天和這隻八位數的古董同歸於盡。
大約是呆得他不了,他出一隻手,漫不經心地示意,「怎麼,要我請你才肯起來?」
男人手掌寬厚指骨分明如玉,但顧影哪裡敢接,細長的眼睫閉合,憋出一道包含怨氣的哭腔,「腳崴了……」
家庭醫生走到半路,又被急急地請了回來。
客房裡燈火通明,管家夫人嚴陣以待,醫生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直到看清那把纖細無損的腳腕,「……」
這個崴腳傷,要是他來得再晚點,也許已經癒合了。但醫生不敢說出口,因為年輕的老闆正在旁邊目如炬地監工。
本著要在僱主面前好好表現的信念,醫生掏出一把雪亮的長針,「針灸吧,一針就好了。」
顧影:「……」
你們香港人……!
怒目圓睜,被沈時曄準地捉住了,饒有興味地看片刻,「看我做什麼,這也要怪我?」
腳踝被醫生固定住,針頭朝磨刀霍霍,顧影懸著的心終於死了,「你藏在那裡嚇人……」
沈時曄角一笑意似有還無,「你和嘉寧在背後講我的壞話,我怎麼好出聲。」
「我……」顧影警覺,「我可沒有講你的壞話,別冤枉人。」
醫生趁心思全被沈時曄引走,眼疾手快扎完了針,提起藥箱告辭。
等房間裡的外人都散盡了,沈時曄才淡淡地應,「本來指你可以跟嘉寧講一講道理。」
「嗯……嗯?等下。」顧影目疑,「講什麼道理?」
沈時曄探究地審視片刻,得出結論,「你陪了嘉寧那麼久,竟然一點也不知道為什麼生我的氣。」
顧影哽住了,「……只是一直哭。」
「你不問?」
「嘉寧想說,自然會告訴我。不說,自然就是有我不該聽的事。」
沈時曄瞥一眼,「你倒是謹慎。」
被他拿話點了,顧影反而輕描淡寫地笑了笑,「沈先生,我簽過保協議的。什麼不該看不該聽,我都懂。」
「嘉寧拿你當心朋友,你這樣說,有沒有想過聽了會難過?」
顧影臉上怔忪的神一閃,但想得明白,很快釋懷地笑笑,「沈先生,是在你面前我才實話實說。嘉寧小姐當我是朋友,我當然很激。但我為小姐工作、服務,從你手上領薪水,不能不知道分寸啊。」
沈時曄臉淡然地點點頭,「我聽管家說,你今天為嘉寧忙前忙後,事事盡心。照你的意思,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這一份薪水。」
「是。」
沈時曄聽不出緒地反問,「只是因為這樣,就沒有一點私心?」
顧影出了一後背的汗,幾乎以為自己被他看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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