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昨晚，冒著雨滿山尋了殿下一夜，如今見殿下無恙，臣就放心了。”常百年悶聲道，老大不樂意。

    謝遲卻完全沒有輕饒他的意思，“常百年，清涼山就這麽大點地方，你為左龍武將軍，尋殺你兒的兇手時，可以將整座山翻個遍，為何尋孤一整夜，卻都尋不到？到底是孤不如你那心肝寶貝兒重要。”

    他低頭擺弄著拇指上的扳指，晃了晃脖子，甚是不悅。

    江疏立刻道：“是啊，常將軍，昨晚我與殿下被困山中，天上電閃雷鳴，地上洪水肆，我與殿下幾經險，有一次遠遠看到你，任憑怎麽喊，你都假作聽不見！若不是世子夫人，我們阮清嫂子，打小在山中長大，頗有些應變的經驗，帶殿下走出危難，這會兒，哪兒還有你在這兒說風涼話的份？”

    阮清站在後麵，傘下低著頭，了自己腮幫子。

    到現在還是酸的。

    這輩子都不想吃任何類似於香腸類的東西了。

    常百年一怔，立刻抱拳賠罪：“殿下息怒，臣罪該萬死！臣昨夜冒雨尋遍清涼山，真的沒有聽見任何呼救聲，請殿下恕罪！”

    謝遲鼻息裏輕輕哼了一聲，“算了，北衙龍武軍，本就是命於父皇，保護父皇安危的，孤不過是個新封的太子，或許還不得龍武將軍的眼，回了。”

    常百年驚了，太子這麽說，便是記了仇了，這件事，若是傳到皇上耳朵裏，可大可小。

    “殿下，您聽臣解釋。”

    謝遲自顧自往前走，不給他解釋的機會。

    江疏一麵給他撐傘，一溜小跑跟著，一麵道：

    “常將軍如何解釋都沒用了，潛龍就不是龍了？我看你是心懷叵測，故意盼著殿下出事。之前，還有人見過，秦王做壽，你送過禮，楚王夜宴，你也在場。你把蛋分了好幾個筐存著，偏偏就沒長心思在殿下這裏。”

    “一派胡言！子虛烏有！”常百年到底是個莽夫，大怒：“江疏你加之罪，何患無辭！”

    謝遲的腳步忽然停住了，“若江卿所言捕風捉影，常將軍何不自證清白？”

    常百年瞪眼：“這……，末將本就忠心耿耿，一清白，要如何自證？”

    謝遲瞟了他一眼，不再說話。

    江疏上前，樂嗬嗬道：“常將軍居然也知道，既是清白，無需自證？那請問，你一門心思咬定世子夫人殺人，是不是加之罪？又請問，你想要世子夫人，一介流，本就是此案苦主之一，又該如何自證清白？”

    “你……！”常百年總算明白了，自己這是被他們給套進去了。

    謝遲踱到常百年邊，一隻手，重重在他肩頭，“常將軍這麽多年，統領北衙龍武左軍，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父皇與孤，都看得見，聽說，你兒子前陣子武舉考試，不盡如人意，嗯？”

    提到兒子，常百年渾一。

    他已經失去了一個蠢貨兒，但是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唯一的寶貝兒子，也是個蠢貨，並且不能失去。

    謝遲淡淡一笑，“讓他來東宮當差吧，正好，東宮十率裏麵，還有些職位空著。”

    東宮諸率，乃太子親兵。

    常百年也不傻，腦子轉的飛快。

    兒子若是進了東宮，就是被謝遲在了手裏。

    從今以後，他們常家，就跟東宮是一繩上的螞蚱。

    可眼下，謝遲已然示好，自己若不立刻從了，不今日這一事，往後的日子也不定不會好過。

    謝遲年時，上京城五虎的名頭，不是白來的。

    他有多難答對，滿朝文武，心知肚明。

    真的作起妖來，皇上都拿他沒辦法。

    倘若他朝謝遲登基，這南北衙的軍，定是全都要換他自己的人，到時候，常百年若不歸順，是否還有命在都不一定。

    好漢不吃眼前虧，自古識時務者為俊傑。

    常百年當即咕咚一聲，單膝撞地跪下，“謝太子殿下賞識，臣激涕零，日後臣與犬子，定當肝腦塗地，報效皇上與殿下的知遇之恩。”

    他跪下的空檔，謝遲回頭看了一眼阮清：阿阮，孤的本事大不大？

    阮清淡淡白了他一眼，依舊不理他。

    謝遲背著手，大步從常百年邊經過，“行了，孤不喜歡話多的人。”

    江疏亦步亦趨，著給他撐傘。

    阮清挪著小步，跟在他們後麵，經過常百年麵前，還在著的腮。

    搞定！

    ……

    一行下山，孟如晦已經與兩個刑部侍郎等了許久。

    他們也一夜沒敢合眼，雖然坐了轎來，卻也淋了暴雨，全，哆哆嗦嗦，眼等著常百年將太子殿下尋回來。

    “殿下驚了，是臣等失職。”

    孟如晦小心抬眼，見謝遲和江疏、阮清三人一幹爽，便知道自己被玩了。

    頓時恨得牙子，卻半點不敢發作。

    “殿下昨夜在山中，可尋到什麽兇手的蛛馬跡？”

    謝遲的馬車，適時地來了。

    孟如晦送謝遲上車。

    “孤疲了，你問常百年。”謝遲上車，轉手將球踢給了常百年。

    孟如晦沉冷回頭，著眸子，看向常百年。

    常百年為了兒子的將來，隻能道：

    “殿下已經查明，阮氏確屬清白，並無罪證，亦無殺人機，更不備殺人的條件與能力。至於殺人兇手……，極有可能，就是汪祖德。”

    孟如晦冷哼一聲，“這豈不是死無對證？”

    常百年痛心道：“汪祖德意圖不軌，卻不料小子烈，寧可自裁也不願辱於人。汪祖德見出了人命，自知法網難逃，驚慌之中，跌淤泥，也不足為怪。至於令被毒蛇所咬，實在是……唉……！”

    孟如晦又狠狠看了阮清一眼，見弱站著，寬大的囚服裏，形瘦弱，倒也不像是個有本事連殺三人的兇手。

    他之前想要抵命，隻不過因著這些事皆是因而起，又偏偏一人活了下來，憎恨多於懷疑。

    如今，既然確實沒有證據，他也不好公然與東宮太子及刑部鬧翻，吵到皇上那裏去，更不好收拾。

    於是，便沉痛歎了一聲，“殿下英明。既然如此，老臣也隻能怪貴卿命薄。”

    謝遲滿意，“回宮，結案。”

    阮清站在旁邊，將一切看得明白。

    孟如晦是絕對不會這麽算了的。

    這件事，若是將來被他查到任何蛛馬跡，一定會要全家抵命。

    神悲戚，藏在寬大袖中的手，卻指甲死死摳著掌心。

    上京城就是一個豺狼之窟，虎狼之，謝遲現在護，也不過是他覺得好玩。

    若是哪天玩膩了，又會管是誰？